我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去襄陽
我是一個乞丐!
此刻我就坐在去襄陽的車上
我叫萬妮,但大家都叫我醜妮,不是我的耳朵被老鼠咬了被貓咬了,我生下來就一個耳朵,我的另一隻耳朵是沒有綻放的荷花。爹媽愛了我七八年就把我扔了,他們不是不愛我,他們把我撂到大街上是讓一個城市愛我。
現在我終於長到了二十歲。和我並肩乞討的醜鬼竟然也說我醜,我給他亮了亮我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小手。說實話二十歲的我沒啥可誇的,長了一隻耳朵眼睛小,鼻子還有點塌。可我有一雙漂亮的小手,它是我唯一的寶。我時常把我的寶從袖筒裡拿出來,在日頭地兒裡翻看一下。醜鬼笑話我醜的時候,我就在他的眼前晃晃我的寶,誰見過有這樣一雙美麗的小手呢!
醜鬼長得真醜,如果不是這個城市給我們劃片乞討,如果不是把我和醜鬼劃到了一起,我早就離他遠遠的,我早就變成風跳到了河裡。醜鬼一條腿殘了,一張臉黑黢黢的像鞋把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醜鬼的手從來沒幹淨過,指甲縫裡的陳年黑泥兒……
哎,不說了,我只想再說說我的手:富有彈性還有一絲香味兒,乞討時伸出去,總會招來幾隻蜜蜂,嗡嗡地響。我的手是馨香的花兒。
現在我們像一個個烤紅薯擺列在車上,我的手交叉在兩隻灌滿風的袖筒裡,天氣那麼冷,我們去襄陽。
去襄陽的乞丐一共裝滿了兩輛車,兩輛車上男女老少唧唧哇哇的。兩輛車的前面是一個黑色小轎車,黑夜那樣黑。小轎車裡坐著幾個「政府」,我們都喜歡叫他們政府,無論是城管、公安我們都叫政府。叫政府的時候就像叫著我們的爹娘,心坎坎裡湧動著一浪一浪翻滾的淚水。
今天早上十來點的時候,一個政府把我們請到了市郊的一間大屋子裡,我去時屋裡已經站滿了人,還有好幾個穿制服的政府。此外好多都不認識。啊,我終於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我們搭夥乞討過。
當然,醜鬼也來了,在廣場的旮旯角乞討的四梅也來了。我和她搭過夥,她比我漂亮,她就翹尾巴;她比我漂亮,討得就比我多,以後我們就分開了。政府說,丐幫的兄弟姐妹你們好?我們就開始鼓掌。政府繼續說道:今天把大家請到一起,是為過一個臘八節,臘八節喝臘八粥是我們這個地方的習俗。臘八節政府沒忘記你們,我們今天就喝臘八粥!政府講完話還揮了揮胳膊。
大家就鼓掌,醜鬼殘著一條腿,蹦躂不起來,倒是手掌拍得響,我真擔心他手上的灰泥子會落到臘八粥的鍋裡,他的背後一個碩大的粥鍋正散發著臘八粥的香氣。我們拍了兩分多鐘的巴掌,踮著腳尖兒拍,都想讓政府看見自己那雙因興奮而變得紅彤彤的手掌。我們絕不是表演,我們有足夠的激情一直拍下去,我看見四梅一邊拍手一邊向政府丟媚眼。政府制止說,好了好了,喝粥!我們就停下了,就去看政府的臉,政府的臉黑紅黑紅的,有一千度的溫度。我就哭了,政府就是我的爹娘啊,我已經十幾年沒喝過臘八粥了。
別看醜鬼巴掌拍得響,可他不是個好人。醜鬼乞討時不光盯著女人的錢袋兒,還盯漂亮女人的臉蛋兒。
醜鬼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為人不坐監,白在世上竄!醜鬼說這句話時會望一望天空,那被高樓大廈切割得只剩一張小臉的天空。為人不坐監,白在世上竄!醜鬼多數時候是一個人默默念叨著。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前些年醜鬼的一隻腿被驢踢了,醜鬼要去偷一頭驢,就被驢踢了,我懷疑醜鬼的腦袋也被驢踢了,要不怎麼天天吟那兩句詩?醜鬼說政府為啥不把他丟在監裡,他不是偷了驢嘛!在監裡有飯吃有房住,多划算。我徹底相信他的腦袋被驢踢了。
我乞討的地方在廣場附近的一家超市門前。這裡是市中心,開豪華轎車的、穿露臍裝的都往這兒擁,都想在這兒亮相。廣場的北面是十幾層的高樓,聽說十幾層的高樓裡原來住著市長、市委書記,後來市委市政府都遷到了東城區。
如果市委市政府不搬離,我就是在市領導的腳底板下乞討,我需要吃喝,我需要活著,我需要白菜需要豆腐我需要愛。如今他們都走了,把市中心的體面帶走了,留下我不體面地在他們的腳窩處討吃喝。
這裡也是小城的文化藝術中心。我所在的超市後面就是一家報社,報社的後面是一個劇團,經常聽到「咿咿呀呀」的聲音。清晨的時候鳥喜歡從我的頭頂飛過,一隻鳥、一群鳥,忙忙碌碌的。
還有一群也是忙忙碌碌的,當然,不是我們乞討族。他們是攝影記者,他們帶著照相機在這個城市出出進進,往西南走,那裡是礦山;往東南走,那裡有一片楓林,秋天的時候,紅紅豔豔轟轟烈烈,整個城市都要燃燒起來!這與我無關,我輕得不如他們衣襟上跳來跳去的微風。
一個人沒事的時候我喜歡回憶,喜歡想入非非:比如我擔心街對面的32層高樓隨時會倒下來。倒下來,會砸到多少人,幾個男人幾個女人?我思想的時候地上金黃的樹葉正打著捲兒,親吻著大街上男人和女人的腳面。比如我會陷入對一個假先知的回憶。
我家的河南岸有一個算命先兒,而我固執地稱他假先知。母親生下我一看殘疾就讓爹去問假先知。假先知眼睛一閉說這小生命活不過五載,若我卦語失靈,你就掏出我這二兩腦仁兒。我活到六歲的時候假先知突然登門謝罪,說我是個奇人,硬生生地折了他的卦。我爹沒有掏出他的腦仁兒,反請他喝酒。假先知說我是個奇人,是唯一敢折他卦的奇人,日後必有大福。這樣七歲時我就進了學校,只一天就被老師和同學們攆了出來,因為我是個只有左耳的「奇人」!
幾年前假先知竟然和我相遇了,他要教我佔卜打卦,日後聊以為生。他那天就蹲在廣場那兒,像一隻黧黑色的烏龜教我天幹地支,還有「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太拗口一遍遍總也記不住。最後我痛苦地說,師傅我不學了。假先知擺擺頭,捻動著三根半花白的鬍鬚說,太可惜了,不學卦太可惜了。你真的是個奇人,你竟敢折我的卦,日後必有大福!
我真的有福,比如一個乞丐現在正喝著政府供應的熱乎乎的臘八粥,喝完粥每個人又換上了政府發的新棉襖,男的藍色,女的綠色。我不喜歡綠色,我喜歡紅色,紅色好看、喜慶。可四梅穿著綠色好看,臉白白的,還有一圈紅暈。四梅穿著新棉衣越發年輕漂亮像新娘。四梅入錯了行,她只比我大兩歲,她只不過說話有點結巴。而我,憔悴得像四梅她娘。
因為我是個思想家!
說實話,我不想用乞討兩個字,嚴格地說,世上的人生下來都是乞討來的,有的乞討是高級的詭詐的勒索;而我是成全別人,讓世界充滿愛。
我坐在廣場上伸出雪白的小手時,醜鬼總是盯著我的手看,而我經常會盯著對面幾米高的大屏幕看。聽同行說其他城市的大屏幕只放商場的廣告,而這個城市有時也會放幾個臺的電視節目,為這,最近又有其他地市的乞丐來,他們貪戀這個城市的電視節目。不過他們只能站著看,即便這樣仍激動得兩手懸空,像扒著鄉村的土臺子,戲臺上所有的角兒都在他們面前進進出出哭哭笑笑。很遺憾,他們還沒有在這個城市取得乞討權,政府隨便用兩眼一照,他們就逃跑了。
我很高興,政府認得我,此刻我才能安安穩穩地乞討,才能看電視節目,還是大屏幕。我最喜歡中央臺九套和十二套。九套的節目很有意思,它只讓你沉思,或者讓你哈哈大笑。我喜歡人和動物的故事,動物和動物的故事,簡單、有趣,我不喜歡人和人的故事,所以我不看電視劇。另外,我還喜歡看十二套節目,因為在這裡壞人都被抓到了。
說起來醜鬼真是個壞人,就在我看電視節目的時候,醜鬼的手就伸了過來,摸我的手,我的手裡正攥著一張破舊的一元錢,我的手就縮了回來,我低低地罵了一聲:猥瑣男。四梅說每個電視劇裡都有一個猥瑣男,四梅喜歡看電視劇。
我說我是個思想家時不由想到速度這個詞,我的腦袋上沒有螺旋槳,可我的思想活動比急速的水流快,這也許會讓一條條江河羞愧!
那天大屏幕上一隻羚羊在山崗上呼呼地奔跑,帶動了四季的風,它要逃避一隻獵狗的追趕。而就在這時,我的心猛然動了一下,一個人的腳步聲從遠至近,篤篤地叩動了大地的心臟,也叩動了我緊縮的兩腮。我的兩腮微紅,是魚鰓的顏色,我的兩腮寫著一串密碼,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沒有的。這串密碼應該在我的右耳上,所有女孩子的密碼都在右耳上,傾聽、感受、分析、過濾有關情愛的聲音和符號。可上帝沉吟了一下,把它寫在了我的兩腮上。我只能看著別人的右耳在天空下張揚著,接受男人和女人那隱秘的言語。而我只能打開我的兩腮,迎接那篤篤的腳步聲。
如果你認為這個缺了右耳的姑娘內向,那你就錯了,你這樣說的時候,你會把一生的路都走錯了,而我只管走自己的路。
我發現大街上早沒有「對火」的情況,而太陽下的「對光」卻隨處可見。熙熙攘攘的人河中,不時會出現那種驚心動魄的對光。只是光與光不同,當一個男人和一個美女對光時,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會產生莫名的激動,是欣喜的目光;當一個美男和一個醜女悲慘地對光時,通常那個男人的眼角往上一挑,脖頸就扭到了一邊。
我除了看大屏幕,基本不和別人對光,我的眼睛垂直於地面,忠實於我的自卑,因為我是個醜人,被這個世界踐踏的醜人。可那天,那異樣的腳步聲向我走來,我的心顫慄著,我感覺整個水泥廣場都要融化了,都將成為溼潤的泥土,長出一片翠綠。那天我勇敢地抬起頭,用我閃動著紅色密碼的兩腮迎上前去。
天啊!這真是一個快樂的發現,這個男人標緻極了:高高的個子,鼻梁上架一副眼鏡,而且這個男人和我對光了,他怎麼能和我對光呢,他微笑了一下,他是這個城市唯一向我微笑的人,且是一個極標緻的男人。我趕緊低下了頭,我的兩腮痛苦地抽動著,我腳下的大地不安起來。男人將一張十元的錢在手掌心展平後,彎了彎腰放到我乞討的碗裡,又對我笑了笑。我聲音顫抖地說,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一塊的、一角的。我委屈地表達著,我的眼淚掉下來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這天,我很想和別的女人一樣,說出一個「他」字,來裝飾我目前還空白的感情。他優雅、仁愛;「他」,一座山一樣壓在了我的心頭!
車已經行駛了兩個多小時,我們一路經過葉縣、穿過葉公涉水的澧河往前走,穿過楚長城遺址、穿過南陽市繼續往前走。
我喜歡南陽,因為我喜歡聽戲,戲裡搖扇子的諸葛亮是南陽人。劇團的那個男角把諸葛亮的戲唱來唱去,小城的天空唱成了諸葛亮的天空,充滿著陰險、詭譎。我們穿過南陽地界的時候,男角的聲音還追著我,不依不饒像臥龍崗上起的風。
我更喜歡襄陽老河口的大仙桃。我的堂姐就嫁到了老河口,堂姐總是炫耀老河口的大仙桃,可她一個都不給我吃。有一天襄陽的大仙桃出現在了廣場上,就在我的面前,在一個籃子裡散發著香甜的味道。我第一天見到仙桃,就學會了抽動鼻子,我用我的鼻子將它分割得一塊一塊的,它的汁漿幾乎淹沒了一個城市。
我們的快樂溢滿車廂,四梅最活躍,四梅張開兩臂做了一個飛的動作,四梅經常張開雙臂做這個動作,四梅渴望飛翔。我們有權利飛,我們要去襄陽。出發時一個著公安服的政府說2010年11月,我們鄰省的襄樊改名為「襄陽」,襄陽有山有水,是一個歷史文化名城,曾為三國時代荊州牧劉表所治。襄陽人傑地靈,藏風聚氣,自古是一塊寶地。
政府很有學問,但我一句也聽不懂,只知道這是政府為我們安排的好地方。政府下面的話我聽懂了:襄陽有十大特產,其中流水鎮的西瓜全國第一,老河口的仙桃遠近聞名……政府又說,襄陽要創文明城市,需要一大批乞丐,我們一個市的人道主義支援遠遠不夠,還會有許多地方的乞丐往襄陽湧。襄陽要創文明城市,就得容納許許多多的乞丐,以顯示一個城市的包容和文明。
最後,政府又說道,你們知道現在襄陽的市長是誰嗎?你們猜猜。我們不想猜,我們只想著襄陽的西瓜和大仙桃。政府看無響應,就告訴我們:襄陽的市長就是我們原來的市長,從此你們的生活霞光萬道、幸福安康!此刻我才知道什麼是熱血沸騰,我不由地和四梅拉了拉手,而平時她就是我眼裡的一堆狗屎。我和四梅拉了拉手,然後我們近百十號人就上了大卡車。
醜鬼在卡車上隨著人流的擠湧就來到了我和四梅的跟前,醜鬼扛了扛四梅的綠棉襖,四梅胳膊肘往上一收,猛地撞了過去,只聽啊呀一聲,狼叫一般。這隻狼又踅摸到我面前,我的左耳忽閃了兩下,他就退縮了。
為人不坐監,白在世上竄!醜鬼又念叨起來。醜鬼說他的鄰居在監獄裡學了一身本事,出來後當了包工頭。四梅撇撇嘴說,後、後來哩?醜鬼說後來、後來又坐監了。我和四梅笑了,醜鬼也笑了。四梅說:你、你去死吧。死、死了比坐監還好。
身後的城市離我們越來越遠,天越來越黑。不知為什麼,我們乘坐的車慢得蝸牛一樣,且走走停停,不知襄陽離我們還有多遠,可我越來越思念我身後的城市了,我貪戀那個大屏幕,大屏幕周圍的商場、超市,我貪戀那份生活的熱氣。我倏地哭了起來,我已經許久沒哭了。
我哭的時候,摸了摸那隻沒有向人世綻放的耳朵,我的手瞬間停住了,我的心跳馬上加速,天啊,我的耳朵,那隻被誰槍斃了的耳朵竟然發芽了,似一個豆芽,正突突往外長,長得我的每一條血管顫動,每一條神經顫動。我用手嚴嚴地護著那個神奇的豆芽,生怕被臘八夜的寒風颳斷了。現在我是一個有秘密的人了,我不再言語,我怕這個秘密這個希望被誰的話語咒詛,我怕再一次失去!
臘八夜的我是一個黑蝙蝠,醜陋卻靈動。在這個夜晚,我仰首向星空尋找智慧尋找力量來保護這個秘密。那個秘密漸漸長大,等我聞到襄陽的風撲面而來,襄陽的水汽隔著十幾公裡來滋養我的時候,我的右耳已經對稱左耳挺立起來。我用手反覆摸我的右耳,再摸摸我的左耳,還好,我的左耳仍健在!我東施效顰地也張開兩臂做了一個飛翔的動作。
整個車廂的人都是瞎子,都沒有發現我的右耳。這時,忽然想起了那個戴眼鏡的他,其實他數次從我身邊走過,每次走過都會彎下腰,往我的碗裡投一張錢,有時是兩張。我的心忽然痛苦忽然甜蜜,我覺得我要死掉了,我想到「愛情」這個詞,我羞澀的臉把整個黑夜映紅了。
我知道襄陽城會有很多的商場和高級飯店,但此時我只關心襄陽的河水,我要浣洗我的臉。
我們終於在子夜時分下車,接下來,就是吃飯。
我們下車的地方並不是襄陽城,我們吃飯的時候圪蹴在一片曠野裡,曠野裡只有兩間房子,房子裡放著兩口大鍋,一口裝粥,一口裝菜,我們丐幫的弟兄姐妹端著飯碗吸溜譁啦地往嘴裡扒拉著,即便到這個時候,仍然沒人發現我的右耳長了出來,在黑夜裡和左耳一起迎風招展!
兩輛大卡車停得遠遠的,在黑夜裡成為兩個黑點。
在別人吸溜譁啦吃飯時,我遇到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我不吃肥肉。我對一個政府說我不吃肥肉。政府將眼一瞪,你一個乞丐還有資格不吃肥肉?政府抓急得想罵人,但政府有涵養終於忍住了。政府也偏心。
四梅穿上新衣整個人亮亮堂堂的,四梅的碗裡就多了幾塊肉,還是瘦肉。我堅持說我不吃肥肉,也許是我的耳朵齊備了,渾身就有了膽氣。政府終是沒忍住,奪過碗來,要往地上摔。我似乎聽見噹啷一聲,我的臉仿佛先掉在了地上。就在這時,一個沉悶的聲音說,別摔,給我吃。說話的竟是醜鬼。醜鬼奪過碗,鼻子往上聳了一下,頭一低,一張臉都埋在了菜碗裡。約有一分鐘的時間,醜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而那隻碗已乾淨得狗舔一般。
我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醜鬼。
政府看大家吃飽喝足,一個個晃著腦袋打著飽嗝,便大叫一聲,弟兄姐妹們,距離襄陽我們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大家就近方便方便吧。
我們頭頂的天空好高,星星好亮,儘管還沒到襄陽呢。我和四梅的手又激動地拉到了一起,四梅又做出飛翔的動作。
大約十幾分鐘的時間,等我們聚齊尋找政府尋找大卡車時,一切都不見了。醜鬼急得哇哇大哭,醜鬼的哭聲就像燃著了一個鞭炮,接著一長掛的鞭炮啪啪炸響。我們的哭聲震天動地,我們拼命往來路追趕著。
黑夜使我們變成了笨蛋,我們忘記了襄陽,忘記了心中的夢想,我甚至忘記了襄陽的河水,我們拼命往回跑,一路哭哭啼啼。
半個月後我又坐到了這個城市的廣場上,對面的大屏幕上一隻孤獨的鳥正倚在一根樹枝上,四下張望。
春節過後,一個消息傳來:除夕夜這個城市凍死了幾個乞丐,這個城市的一個領導撤了職!
醜鬼,醜鬼呢,從此以後再也沒見到他!
文|黎筠 出品|頭號地標
人文指導 | 葉開(中國頂級文學編輯)
投稿touhaotougao@sina.com或加小微shhxi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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