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卦 虐妻一時爽，一直虐妻一直爽
穿越者幾乎一夜沒睡，苦苦思索看過的穿越小說中的梗，在紙上一一列出他覺得自己在新世界可以從事的工作，一直寫到趴在桌上睡著。
一覺醒來，桌上已經點起了燈，穿越者身上蓋著將軍的大氅，將軍坐在一邊就著燈看他寫的清單。
「醒了？」將軍拿過溼手絹，擦去穿越者臉上沾的墨，「餓嗎？」
穿越者還在打呵欠，他的肚子先替他回答了將軍。
「驛站的爐灶已經熄了，我們出去吃。」
這是……逛夜市？！古代居然有夜市？！一個連電燈都沒有的世界居然有夜市！穿越者立刻整裝待發，準備好好地領略一下新世界的風土人情，結果一踏上大街，心情就好比驛館的牌匾當頭砸下來：周圍人說話，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將軍一口標準普通話說得能去當播音員，山匪說話還帶點東北口音，穿越者還以為這個世界的通用語也是漢語，上了大街才知道，原來漢語對他們而言是一門「外語」，真正的本土語言和他知道的任何一種語言都截然不同，如果一睜眼遇到的第一個不是將軍，他肯定在新世界寸步難行。
「他們說話，你都能聽懂嗎？」穿越者指了指街邊兩個湊在一起說話的女人，「她們在說什麼？」
「戴頭巾的娘家有事，得回去一趟，託鄰居去學堂幫她接孩子。」將軍從路邊小攤買了杯飲料，遞給穿越者，「到酒樓還有一段路，先墊一墊。」
「銅板呀。」穿越者一臉好奇，「我還以為你們買東西會用銀票。」
「銀票是存摺，不是支票。」
「不用銀子嗎？」
「銀子很貴，一般買東西用不到，隨身帶著也太重。」
「哦。」穿越者心想果然古裝劇都是騙人的，買一杯飲料只需要兩個銅板，哪裡需要動不動就掏銀子，更不用說金子。「你們這裡東西挺便宜啊。」
「一個銅板能買一斤米。」
雖然不太清楚米價，聽起來銅板的購買力不低，而將軍給他買的飲料價錢要兩個銅板。「你給我買的不會是珍珠奶茶吧？」飲料裡還插著蘆葦杆做的吸管。穿越者吸了一口，差點被裡面的東西噎到：「還真的是珍珠奶茶！你們是不是連肥宅快樂水都有？」
「肥宅快樂水是什麼？」將軍沒聽明白，「我們有冰鎮果子露，還有別的冰品。」
一個連冰箱都沒有的年代，大夏天居然還有冰鎮飲料喝，真是幸福。穿越者已經很感慨了。
有一輛車慢慢駛來，一路上叮叮噹噹，噪音極大。行人聽到聲音，紛紛避讓，將軍也拉著穿越者讓到一邊。
「那車噪音真大。」穿越者大老遠就聽到了，「不會擾民嗎？」
「那是計程車，車輪上有機關，轉十圈就會敲一下鈴，計算路程收錢。」
居然連計程車都有。穿越者一陣無語。
走到鬧市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大街上卻人潮洶湧，吃飯還要排隊拿號。將軍去取號的時候，穿越者在一旁看熱鬧，看見幾個店小二打扮的人蹲在門口，其中一個拿著一張報紙一樣的東西，一邊讀，一邊和同伴們侃大山。裡面的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外面的幾個侃大山的卻連一點進去幫忙的意思都沒有。不過沒過多久，就有掌柜打扮的人出來吼了一句，立刻有門口的店小二屁顛屁顛跑進去，卻是拿了個食盒，就往外跑。
將軍出來了：「人很多，怕是要等很久。」
穿越者指了指還在侃大山的店小二：「別告訴我，他們是外賣員。」
「不止。」
又有幾個人東倒西歪地互相攙扶著出來，顯然喝醉了酒。掌柜一聲吆喝，等在門口的店小二得令，拿過牌子後牽了驢馬過來，扶喝醉酒的客人騎上去，問了地址，就牽著驢在前面走。
「還有酒後代駕？」穿越者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顛覆了。
有一個喝醉酒的客人沒有帶坐騎。小二去不遠處的一個棚子裡牽了頭驢過來，扶客人坐上去。
「大街上的驢子可以隨便拿？」穿越者雖然對這個世界的物價沒什麼概念，但是總覺得驢子應該不屬於便宜到可以隨隨便便送人的東西。
「那是租驢店，付完押金就可以牽走驢子，在別處租驢店還了驢子，再退還押金。」
「共享單驢？」穿越者的眉毛抽了抽，「這是來過多少穿越者？」
「這裡的科技不比你們發達，但是這裡的人也不是傻子。」
「你們這幫摩登原始人。」穿越者突然有些慶幸酒樓已經客滿，他已經吃驚吃到快消化不良了。
既然酒樓排不上隊，將軍帶著穿越者去夜市吃小吃。各種燒烤不算稀奇，各種飲料已經有過心理準備，炒飯炒麵之類也在穿越者的意料之內，讓他想不到的是夜市上居然連刨冰澆果汁、煉乳的「冰淇淋」都有。除了吃飯的酒樓和小吃攤，茶館也是人聲鼎沸，說書、唱曲、鬥茶、麻將、牌九、桌遊……凡是不需要用電的娛樂應有盡有。夜市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劇場，讓人眼花繚亂的歌舞、雜技、木偶戲、皮影戲、馴獸、魔術完全是古代版的嘉年華，劇場旁介紹節目、演員的海報與穿越者原來的世界如出一轍。穿越者甚至看到一個舞臺上在演《羅密歐與朱麗葉》，雖然聽不懂臺詞，看布景，絕對是最經典的陽臺幽會一幕，而臺下的觀眾往舞臺上扔銅錢的架勢堪比打賞主播。
作為一個從小被電視、手機寵壞的孩子，穿越者對戲曲雜耍之類的娛樂興趣寥寥，對賭博之類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經過一個書攤的時候，穿越者移不開腳步了：「都有些什麼書？」
將軍大概看了看：「這幾本你應該熟悉。《唐詩三百首》、《論語》、《拍案驚奇》、《道德經》、《洗冤錄》、《聊齋志異》……」
「不是吧？」穿越者隨便拿了一本，雖然看不懂上面的字，木刻插畫千真萬確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這都是同一個穿越者帶過來的？」書種類繁多，但是應該寫著作者名字的地方都是相同的符號。
「上面寫的是『佚名』。以前歷朝歷代都有過穿越者，寫下這些書以後都稱是自己寫的，但是寫出來的東西大同小異，估計都不是原作者，所以寫了『佚名』。」
前世的穿越者們啊，你們倒是給後世的留條活路啊。虧得穿越者還考慮過默幾本暢銷書賺點錢呢。「那些作者都賺翻了？」
「大多都因言獲罪，輕則下獄流放，重則抄家滅族。」
「怎麼會？」穿越者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只看過四大名著中的《西遊記》，還是小時候看的連環畫版，所以讓他默，他都默不出。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這種話也能亂寫？」將軍抽出穿越者手中的《西遊記》放回書攤，「故事裡借著猴子的口說神仙，誰知道現實中會不會是亂黨謀逆的暗號。光是前朝，六百年間殺了至少七八個穿越來的人，朝廷才意識到孫悟空說玉帝的話真的只是故事。」
原來《西遊記》都不安全。穿越者為成為替死鬼的穿越前輩們默默地鞠了一把淚。
「《西遊記》還算好，後來解禁了，《水滸傳》到現在都是禁書。」
「因為造反嗎？」這個倒是在穿越者意料之中。
「造反還在其次，畢竟這個世界沒有叫『大宋』的國家，也沒有叫『玉皇大帝』的神仙，看梁山好漢反宋，就像看孫猴子打玉帝，當故事看看也無妨，何況梁山好漢中最後有幾人被朝廷招安，不算太離經叛道。主要是裡面有太多吃牛肉的情節，有礙風化。」
「哈？」穿越者都不記得自己吃過多少次牛肉了，還是第一次知道吃肉能和「風化」沾上邊。
「牛是用來耕地的重要工具。農民本來就是靠天吃飯，盡人事聽天命，還會因為洪災、旱災、蝗災……各種原因導致莊家歉收，餓殍遍野。如果民間有人效仿書中所寫，擅自殺牛吃肉，耕種連人事都不盡，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民間擅自殺牛，一律處死，遇到穿越過來想靠《水滸傳》賺錢的，朝廷發現一個殺一個。因此當今世上除了穿越來的人，就只有朝中極少數的高官知道還有這種禁書。」
古人的雷點還真是現代人想都想不到的。穿越者咽了口唾沫，順便慶幸了一下自己對《水滸傳》的全部了解不過是小時候斷斷續續看過幾集的電視劇。
「默《紅樓夢》的倒是有個當朝人，崇盛年間穿越來的。」
「靠寫書發財了？」
將軍搖頭：「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紅樓夢》寫得雖好，可下裡巴人不識字，粗通文墨看不懂，看得懂的都自視甚高，出於妒忌，將《紅樓夢》貶得一文不值。『作者』潦倒一生，最後三尺白綾尋了短見。後來到文懿年間，有人找到殘稿，太宗讀後甚是喜愛，才漸漸廣為流傳。」
書攤另一邊倒是有幾本書，作者名字不是「佚名」。幾個年輕女子圍在一起，看得不亦樂乎，書攤老闆出言趕人都趕不走。
穿越者瞟了一眼，覺得自己的三觀又被刷新了：「少女漫畫？」
「那是丞相夫人寫的，圖多字少故事淺，不識字也能看。」將軍拿過一本遞給穿越者，「雖然寫的都是王公貴胄、富豪鄉紳和出身低賤的女子之間的情情愛愛，全都大同小異，倒是很受年輕女子喜愛。」
「聽著耳熟啊。丞相夫人也是穿越來的？」
「是。」
根據穿越者前世陪婆婆媽媽看古裝片的經驗，能夠在一夫多妻的世界做到丞相的正妻，應該不是普通女人。穿越者覺得丞相夫人就算不像電視劇裡的太后，至少也該像《紅樓夢》裡的賈母，倒是沒想到丞相夫人會有顆少女心：「她還在人世？」
「在。就在京城。」將軍隨手捻了幾本，「《霸道總裁愛上我》，《王爺的逃婚小王妃》，《冷麵侯爺別撩我》……名字都起不出個新意。」
「嘴上嫌棄，身體倒是看得很誠實啊。」穿越者非常懷疑他剛穿越來的時候，將軍對他說的話都是丞相夫人的少女漫畫上看來的。
「你說什麼？」
穿越者想起來了，現在是封建社會，隨便說達官貴人壞話，可能會送命：「我說她寫的至少真的是原創。」
將軍白了他一眼，把書都放回去：「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這個『霸道總裁』是何官職？她好像對此情有獨鍾。」
所謂「霸道總裁」，就是你這樣的人。穿越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
將軍和穿越者在外面逛到深夜才回來，副將以為他們會買什麼好吃好玩的，結果穿越者買了不少書，一回來就進房間裡鑽研。
「夫人買小孩的識字課本做什麼？」副將不解。
「出去逛了一圈，他以為我們這裡的語言、文字都和他的世界不一樣，想學。」
「可這裡是黎山族自治區，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與官話完全不一樣，他學了也沒用。」副將看到將軍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一切，「將軍也怕夫人是男子，不願留在將軍身邊，想讓他以為他連語言都不通，所以無處可去，只能留下來？可是驛館裡的公文都是官話寫的。」
「所以我給他看的是軍中已經廢棄的暗號。」想起穿越者當時憋屈的表情，將軍就想笑。
「可這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副將倒是更擔心穿越者會因為太受打擊而尋短見，「將軍，屬下冒昧，擅自請國師算了一卦。」
「國師怎麼說？」
副將掏出一捲紙：「將軍自己看吧。」
將軍打開紙卷，上面只有十個字：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作者有話說：中國歷史上一千年前的古人的夜生活真的就這麼豐富，吃牛肉也真的可以判處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