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盤算著要去瑜伽勝地——印度的瑞詩凱詩（Rishikesh）。在加爾各答（Calcutta）停留三天後，我便啟程出發了。但因為行程計劃得太晚，我無法買到直達的火車票，只能先坐到德裡（Delhi），然後再轉汽車抵達目的地。
由於是獨自旅行，朋友們極力建議我買豪華又安全的2A座。我聽從建議，在豪拉火車站（Howrah Station）的外國人售票處買了車票。2A也就是二等車廂，票價約合人民幣298元，相當於我國的軟臥；三等車廂硬座的票價還不及它的零頭。售票員把火車票遞給我的時候反覆叮囑：「不要帶任何食物上火車，啥都不用帶，知道了嗎？因為火車上會為你提供非常豐盛的飲食。」車票雖貴了點，但聽售票員描述得如此誘人——在將近20個小時的車程裡，有很多好吃的等著我！於是，我開始美美地憧憬印度火車上的美食大餐。
除了孟買（Mumbai）的恰德拉巴蒂西瓦吉火車站（簡稱CST，建於1878年），豪拉火車站就算是印度最古老的火車站了。全國 4 條最重要的火車線路都以這裡為起始點。站臺上人流熙攘，人們行色匆匆，一列列火車來來去去，噴塗著明亮色彩的車身在我眼前飛馳而過，令人眩目，這跟國內車身整齊乾淨的風格完全不一樣。印度是色彩的國度，無論在哪裡，你都可以看到豐富靚麗的顏色。我想，這跟印度人天性裡的豁達與樂觀有關吧。
什麼都是咖喱味的，麵包棒也是火車開動沒有多久，果然就有穿著圍裙的列車員來服務，請乘客點餐。餐種分為素食和肉食，肉食主要是雞肉。我對於咖喱實在難以適應，就問列車員：「可不可以點不含咖喱的飯菜？」旁邊一個女人馬上插嘴說，這裡就沒有不加咖喱的食物。列車員顯得很為難，而我還是厚著臉皮直接要求：「把我的飯菜單獨區分開就好，可以嗎？」列車員想了想點頭同意了，還特意給我的訂餐號做了個標記。
我還在張望列車員消失在餐車裡的身影，食物就被送來了。每位乘客都分得一瓶一升的純淨水和一餐盤零食。其實偌大盤子裡只有兩根細麵包棒，配軟盒包果醬，還有一小瓶橘子汁飲料。我早就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滿心歡喜地撕開包裝，咬了一口麵包棒——哎喲好硬，硌得牙疼！周圍的人都在用麵包棒蘸黃油吃，看上去香噴噴的。我卻只覺得，這麵包棒是放了太久吧，怎麼還隱約帶著一點咖喱的味道？沒辦法，在印度，無論吃什麼，我總能感覺到咖喱的存在，弄得胃口也會掉三分。
午餐終於來了！火車發車時已近下午1點。我悵惘地想，飯點兒已過，又吃了零食，大概雞肉飯要到晚上才供應啦。誰知，半小時後，列車員推著餐車又出現了！
他把做好記號的飯菜端到我身邊，各種食物都用塑料餐盒或錫箔紙包得好好的。數一遍盒子，果然沒有咖喱！我急不可耐地拆包裝，好像拆禮物一樣開心又焦急。米飯是單獨包裝的，蒸得幹硬，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又聞到了濃濃的咖喱味兒。燉雞肉的湯汁很鮮美，兩大塊嫩嫩的雞肉終於牽動了我的食指，很快我就把它們啃得只剩了骨頭。
餐盤裡還有錫箔紙包的饢（Roti）和一盒扁豆湯。印度人很愛吃一種扁豆（Dal），火車上供應的這一款是用成熟的澄黃色 Dal 加了蒜苗和鹽熬製而成。在印度城市的大街小巷遊走時，我也見過許多賣這種扁豆湯的小攤子。未成熟的 Dal 是綠色的，可以幹嚼，是我最喜歡的印度零食。
狼吞虎咽畢，顧得上看別人怎麼吃，我才知道正宗的吃法是這樣的：饢要用來蘸雞肉湯配雞肉吃；扁豆湯則是配米飯的好夥伴。
捧著明珠的印度爸爸午飯後，睡意襲來，我在對床女子的幫助下，才艱難地爬上自己的鋪位。可剛坐好，又有人送來一杯熱水、一袋紅茶包、一袋奶粉和一點白糖。自兌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我有了精神，可以跟對床的小女孩逗著玩兒啦。
對床是一家三口，年輕的父母帶著不滿一歲的女兒，從加爾各答回德裡探親。小孩雖不會說話卻很活潑，對我很好奇，主動讓我抱。因為語言不太通暢，我並沒有跟這對父母多作交談，他們卻處處照顧我。媽媽不僅教我如何爬上床，還幫我鋪好床單；我坐在上鋪吃完東西，她幫我收走飯盒垃圾。夫妻倆看來很恩愛，在將近20小時的旅程裡，大部分時間竟然是爸爸在照顧女兒，而媽媽經常是一個人在上鋪睡覺。在印度和尼泊爾，女性的地位一直很低，人們更重視男孩，因為男孩可以為自己傳宗接代。但是這位爸爸的表現卻讓人意外。他不僅對自己的妻子溫柔體貼，對女兒更視如掌上明珠。女兒哭了，他給她唱歌逗她笑；女兒睡著了，他會目不轉睛地看護她，眼裡愛意滿滿；手裡總是拿著相機，對著女兒拍個不停。
下午茶點心和茴香籽下午 4 點多，圍裙列車員又出現了，他變戲法似的端出了一包花生米、一塊三明治，還有薩莫薩（Samosa）和酥點（Ladoo）。
薩莫薩是一種油炸三角，酥脆的麵皮裡可以塞進去各式餡料，蘋果，雞肉，當然還有咖喱。你沒法猜到你拿到的是什麼口味。瞧，冤家路窄，我跟咖喱的緣分還真是沒完沒了——我這一份兒是咖喱拌白菜餡兒的。酥點其實是油炸的糯米糰，很甜膩。印度人如此愛吃油炸食品，大街上隨處可見一堆堆的炸物攤兒。我一個朋友說，吃著這些炸物，就知道印度人為什麼那麼胖啦。
晚餐還是雞肉飯。飯後，圍裙列車員笑眯眯地走來走去，兜售清口糖。其實，這一路的餐點費用已包含在車票內，但也許是因為總在等待和意外的交替中獲得令人新奇的飲食，反而有了些「火車請我吃飯」的微妙感覺。清口糖是另外收費的，主要成分是茴香籽，當地人叫它Sopho。在尼泊爾，人們飯後也會吃Sopho，而我在印度的火車裡所見，還摻進了碎冰糖和糖球。列車員見我好奇，送給我一把，我塞在嘴裡，只覺得甜鹹間雜，微帶辛辣，味道略奇怪，也確能爽口。
再見啦，我的火車旅伴此次火車旅行，在我以往的經歷裡應該說是最舒心的一次了，雖然食物並不算可口，提供食物的人生怕把人餓著似的熱情和細心卻令人難忘。何況，在這列好客的火車裡，我還邂逅了可愛的旅伴。
快到站時，我向一個也要下車的印度女孩詢問德裡汽車站的地址。她耐心地為我解釋了好半天。等她先下車了，我行李還沒收拾好。可我走到車廂門外時，發現她和她的男友竟然還在等我。原來他們怕我一個人會迷路，非要親自帶我去坐Tutu。Tutu就是國內常見的電動小三輪，既有流動拉客的，也有專門售票的窗口。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在Tutu售票處買了去德裡汽車站的車票。他們把電話號碼留給我，交待我遇到問題要隨時聯繫，還反覆叮囑在德裡一定處處小心騙子和小偷。他們看著我上了Tutu，才放心離開。
至此，我來印度還未滿一周，卻已經感受到了印度人的善良與好客，這跟我在國內看到報導真是大相逕庭。就這樣懷揣著陌生人給予的溫暖，我繼續踏上旅程。後面還有許多有趣的人和新鮮的事，在等待著我。 ■
一個多月前她從西安前往尼泊爾，再到印度，在瑞詩凱詩住了25天。Ruby說，因為曾經太愛吃咖喱而吃傷了胃口，所以很難再次適應它的味道。儘管如此，朋友還是會這樣評價她：「 Ruby is always excited about the next meal . 」她本人則說：「我覺得從你接受食物的態度可以看出你對這個世界的包容，所以還是不能過於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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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 曦
食物之約 丨 用 食 物 溫暖生活
Vol .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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