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熱映的電影《我和我的家鄉》裡有一個篇章,是鄧超和俞白眉聯手導演的《回鄉之路》,聚焦了陝西榆林缺水少雨的荒地——毛烏素沙地的治沙種樹的故事。如今,昔日的「沙進人退」變成了如今的「綠進沙退」——這其中犧牲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英雄,包括歌手鄭鈞的父親鄭善斌。
圖說:鄭鈞獻唱《我和我的家鄉》推廣曲《父的三北》 網絡圖
我們知道鄭善斌,也是因為鄭鈞為《我和我的家鄉》改編、演唱了一首推廣曲《父的三北》——鄭善斌在三北防護林工程中負責育種和飛機撒播,因為接觸超量化學品罹患白血病,終年39歲。當導演俞白眉問鄭鈞,「結尾有個治沙英雄群像,要不要把您父親的照片也放進去?」鄭鈞回答:「不用了——一個能被兒子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父親,已經是英雄了。」
圖說:鄭鈞的父親因為接觸超量化學品罹患白血病,終年39歲 網絡圖
這句話,加上這首歌,感動觀眾、聽眾無數。鄭鈞在這首歌裡一改以往形象,只是以低吟淺唱如遊吟詩人喃喃自語的方式,緩緩回溯自己和父親的分離。「父親走的那一年,我只有七歲半,大人們都在抽泣哭喊,但我感覺這一切似乎都與我無關。我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啥,等到長大,等到長大,才知道,啥就是,娃沒了大(爸)。」與之對應的,恰是影片中閆妮飾演的角色,聽了爸媽的話:「考出去,誰也不要再回來。」多年後網紅主播閆妮回了家鄉,「我真的出去了,一次都沒有回來,你走我也沒有回來,我是不是一個聽話的娃?」
圖說:這句話和這首歌,打動無數聽眾 網絡圖
理想,就是離鄉。父輩為了更多人的幸福生活,投奔到祖國建設之中。三北防護林是從1979年啟動,規劃工程期限為73年的改善生態環境工程,分八期工程推進,目前已經啟動第六期——累計完成造林保存面積3014公頃,覆蓋率由5.05%提高到13.57%。「三北」指的是西北、華北、東北。子女若身在窮山惡水,那麼父母的理想,就是寧願子女離鄉。鄭鈞的父親,畢業於西北農大林業系。他的理想,就是讓更多的子女可以不離鄉。一家人最要緊的是整整齊齊——大前提是,整個國家處處美麗宜居。我們正在走向美麗宜居的大道上。
「我出生在這個地方,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亡,用啥形式,在啥地方,沒人知道。但是不管咋樣,請把我的頭顱,面朝著那個方向,讓我的魂魄飛回,先人們睡著的塬上……」鄭鈞首次以陝西話演唱的這首歌,脫胎於陝北古老民謠《趕牲靈》——那是腳夫們趕著牲畜在黃沙漫天時唱的信天遊,承載著陝北人民胼手砥足,紮根蒼茫大地的深厚情感。這首歌曲裡蒼涼恢弘的調性,是由配器呈現。歌曲伊始,依稀飄來的鈴鐺聲,引出「走頭頭的那個騾子喲,三盞盞的那個燈……」——《趕牲靈》似乎是「副歌」,也是穿越歷史時空的「主基調」,更是綿長、深沉,向死而生的陝北人的魂。後半部分裡還有女聲高亢的《趕牲靈》同曲異詞「你若是我的哥哥,妹妹喲,招一招你那個手;哎呀你不是我的哥哥,妹妹喲,哎呀走你的那個路……」
圖說:《父的三北》MV截圖 網絡圖
家之所以成為家,是因為有愛——父母親之間,父母子女之間。愛是抵禦世間苦難的解藥。無論是千百年來趕牲靈的腳夫,還是奔走在祖國建設道路上奉獻青春、奉獻兒女的腳夫,最終都是為了每一個家庭能愛得近一點。鄭鈞鬆弛、低沉、冷靜到幾乎沒有情緒的歌聲,與節奏鮮明、摩登渾厚的配器,以及高亢激越的女聲,形成極大的反差,因而有了張力——這股張力貫穿心房,讓人感覺「你是否還能聽見你胸膛裡在跳動的那個東西」。
曲終之前,還有一段英語對話,大意是「兄弟,你從哪兒來?」「我來自無名之地(nowhere)」,「那你去哪兒?」「我也回到無名之地。」Nowhere,也可以翻譯成「無處不在」。總之,這是一個沒有家鄉的人才可能說的話。離鄉,走得更遠的,是出國。這就回到歌詞的第一句:「當年你不顧一切逃離的,現在正與你朝夕相伴;當年你迷戀的,如今都煙消雲散……」人離鄉的時候,往往義無反顧,鄉音未改鬢毛衰之際,仿佛自己還是要回到原點……
圖說:《父的三北》MV截圖 網絡圖
如果沒有這首歌,沒人知道鄭鈞會有這麼醇厚、深沉的一面,甚而因此更了解了「三北防護林」治沙種樹綠化山河的重大工程。還有一位著名導演、上海出生的王小帥——他出生幾個月後就被母親抱在懷裡登上了前往貴州的火車。王小帥的母親研究精密儀器,參與了「三線建設」。因而,他父親辭去了在上海戲劇學院的教職,一家三口遷往貴陽。他的「家鄉」也是「無處不在」——上海出生、貴陽長大,13歲去武漢,15歲去北京。畢業後分配到福建,戶口落在河北,籍貫寫著遼寧丹東。後來,他拍攝了「三線三部曲」——《青紅》《我11》《闖入者》……
圖說:《青紅》海報 網絡圖
藝術家出於最樸實的情感,以追尋父輩靈魂的切膚體驗,釋放了家國情懷。我們通過他們搭建的畫面語言、聲音表達、情感通道,也看到了身邊那些投身祖國建設的普通人。他們也是我們的人民英雄,他們也參與了中國的建設偉業!(新民晚報記者 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