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故事:魯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魯國跟齊國打仗。魯軍大敗而退。魯國大夫孟之反為保護全軍撤退,留在最後作掩護。當孟之反回城時,大家都在城門口迎接他,你一言我一語,稱讚他無畏的勇氣和自我犧牲精神。可孟之反鞭打著馬,自謙地說:「非敢後也,馬不進也。」就是這樣一件事,深深印在大思想家孔子的腦海中,並親自講給自己的弟子聽,讚揚他這種有功不自誇、遇贊自謙的品行。這件事,也讓人由衷地感到:名,還是以不彰為譽。
名,的確是個好東西。但為名而名的人,從來就難以受到眾人的「點讚」,更難以得到眾多的「粉絲」。畢竟,名,從來不是在外「秀」出來的,而是從內「流」出來的。心中無湧泉,自然難湧流。
名,的確也很詭異。要得到它,說難,難如上雲天;說易,易如地上行。就以這位孟之反來說,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一戰成名,且是在敗退之中。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件事會讓孔子作為「教材」,講給學生聽,記在《論語》中,千年之後,餘音依在,餘韻猶存。
名,這個東西,的確也很任性。你越是張大胃口,孤意求之,名,反倒會背你而去;越是無欲無求,橫豎只做自己鍾愛的事兒,名,也許會自動尋上門來。更任性的還在於,你越是不在意名的雲霧,名的霞光不僅燦爛無比,而且會照亮、溫暖身邊人,以至名留千古。
居裡夫人就是這樣一個人。因為她發現了放射性物質釙和鐳,曾經兩獲諾貝爾獎。面對如此光環榮譽,她平淡如初,不把這個獎、那個獎當作炫耀的資本,而是視榮譽為「玩具」,竟把英國皇家協會剛剛獎給自己的一枚金質獎章讓小女兒去玩。當友人發現並提出詢問時,她笑了笑說:「我是想讓孩子們從小就知道,榮譽就像玩具,只能玩玩而已,絕不能永遠守著它,否則就將一事無成。」正是她的這種家教與家風,使自己的女兒和女婿也踏上了科研之路,並獲得了諾貝爾獎,成為令人敬仰的兩代人三次獲得諾貝爾獎的家庭。
名,以不彰為譽,是一種德行。具有這種德行的人,少不了一個「謙」字。正是這個「謙」,讓人看到「謙謙君子」的風度,也讓人看到「勞謙虛己,附之者眾」的景象,更讓人看到「高者不說,說者不高」的世象。與此相反,生活中也有這樣的人,出了一點力,就覺得了不起,就要想方設法,通過各種途徑宣揚出去,唯恐天下不知。他們對埋頭做事,不感興趣;對抬頭邀功,卻興趣盎然,熱衷於赫赫取譽,沉醉於自大;對其功,樂於自尚,倘遇到有人「點讚」,從不知「非敢後也,馬不進也」為何物,只知在此關口,「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這樣的人,與「謙」相差何止千裡,與真正的「名」相距又何止是孫行者的一個筋鬥。
名,以不彰為譽,是一種境界。具有這種境界的人,少不了一個「無」字。這個無,既是「無己」,也是「無功」,還是「無名」。無己,就是不把「小我」放在心上;無功,就是「功成不必在我」;無名,就是只求潛心做事,不求索取名聲。有了這「三無」,就能讓人看到「奮鬥就是生活,人生只有前進」的身影,還能讓人看到 「鴻鵠一再高舉,天地睹方圓」的豪情壯志,更能讓人看到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的無窮魅力。無疑,具有這種境界的人,是不會有點兒小名氣就別人不吹自己吹,自以為「天下文章數三江,三江文章數我鄉,我鄉文章數我弟,我給我弟改文章」,更不會隔三岔五地製造個「市場」,以名賣名,以榮賣榮,對人,只談「過五關,斬六將」;對事,只講「百般紅紫鬥芳菲」,好像「走麥城」從未有過似的。可以說,這樣的人,記不得生活中有此「無」字,因而,願景中的「名」字也會遁隱,使自己的「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名,以不彰為譽,是一種追求。具有這種追求的人,少不了一個「實」字。這個實,不僅是做事實,更是做人實。為了這個實,常做的是嚴修身,常幹的是嚴律己,哪怕與自己過不去,也絕不讓好事辦成豆腐渣。即便手中有權,也決不天馬行空,想咋地就咋地,而是視權力為責任,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小心謹慎,非公莫為。倘若做事有些許成績,也絕不會飄飄然、昏昏然,而會一如昨日,以平常心待之:笑迎東方日出,緊握今日風速,求己心之真是,為己心之良知,使好事更好,讓優事更優。這樣的人,乾乾淨淨,實實在在,甚至名聞天下也未可知。
(《黨支部書記》雜誌授權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發布,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