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有個好朋友叫張先。在張先80歲的時候,遇見一個只有18歲的意中人,便將其納為妾。別人問他娶個18歲的老婆是什麼感受。
張先張口就說: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髮。
蘇軾聽聞後笑而不語,等好友們都齊聚一堂鬧洞房時,蘇軾詩興大發便作詩一首,張先聽後老臉一紅: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
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最後一句「一樹梨花壓海棠」時化用了唐代寫情詩的牛人元稹的「一朵梨花壓象床」。
「梨花」是白色,在這裡表明張先年紀已大,頭髮蒼白,而「海棠」是紅色,在這裡代指粉嫩嫩的嬌妻,指的是張先18歲的小妾。
蘇軾用梨花和海棠形象又巧妙的將兩人勾勒出來。
詩中的那個「壓」字則是點睛之筆,前面有「鴛鴦被」、「夜」的鋪墊,此時一個「壓」字就將春宵一夜的畫面寫活了,信息量超大。
不得不說,蘇軾還真是啥都敢寫,但牛叉的是這不是他第一次寫這種詞了,他在自己洞房之夜,也寫過類似的詩,同樣畫面傳神。
蘇軾的第一任夫人是王弗,是他恩師的女兒,真正的大家閨秀,在他們新婚之夜,蘇軾曾作詩一首:
寒玉細凝膚。
清歌一曲倒金壺。
冶葉倡條遍相識。
淨如,豆蔻花梢二月初。
年少即須臾。
芳時偷得醉工夫。
羅帳細垂銀燭背。
歡娛,豁得平生俊氣無。
詩中「羅帳細垂銀燭背」這句信息量頗大,一度被人吐槽為「流氓詩句」。
但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儘管蘇軾的這兩首詞寓意深長,但是讀起來一點都不做作,也許這就是高手的境界。
現代一些寫作大師,雖然比不上蘇軾這樣的千古名家,但他們的作品在普通人看來也有些「不堪入目」,比如王小波寫的《黃金時代》、張愛玲寫的《色戒》、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等等。
關於這點,我很贊同一個觀點:真正牛掰的作者,真正牛掰的作品,永遠都是文字露骨但讀之坦然而不做作。
因為作者早已超然這件事之外,才會把曖昧之事寫得坦蕩而不俗氣,而只有心裡對此等事看不透的人,才會表現得俗不可耐。
蘇軾毫無疑問就是個中典型代表。
其實真正了解蘇軾的人都會明白,對於蘇軾這樣真性情的人來說,寫這樣的詞真不能說明什麼,畢竟他寫的詞,幾乎涵蓋了所有種類。
作為一個吃貨,他寫過: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作為一個散文家,他寫過: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作為一個生活鬥士,他寫過: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作為一個哲思家,他寫過: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作為一個痴情男子,他寫過: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對蘇東坡的評價極高,說他是中華上下五千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罕見的多面手。
初讀時我還不怎麼相信,深入了解後才發現蘇東坡是真有牛。
如果要評選宋朝歷史上最偉大的文學家,恐怕還不是歐陽修,歐陽修固然厲害但也有詬病的地方,蘇軾完全能夠與之爭鋒。
如果要評選中國歷史上最豪爽的文人,恐怕也不是李白,豪放的李白惹人喜歡,但有那麼一絲做作參雜其間,而且他太過於關注事功名利。
能做到雅俗共賞,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愛的,只有那個灑脫豪邁且風趣幽默的蘇軾了。
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蘇軾就是這麼一位千古一遇的集大成者,人品、才華、能力、態度,都值得我們景仰和學習,而這些東西幾乎都被蘇軾寫進了詞裡。
所以要去感受他的思想,讀他的故事,看他的詩詞是最好的方法。在他的詩詞裡,你會看到吃貨、哲學家、書法家、生活鬥士、畫家、痴情男等形象,以及背後的故事。
讀古詩詞是件很幸運的事,在了解詩詞作者背後曲折婉轉的故事時,還可以感受詩詞韻律之美,還可以如果進一步挖掘人物的選擇,又能在其背後挖掘出更深一層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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