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胡適和江冬秀都是和和美美的夫妻情深,至少在江冬秀的眼裡是這樣的。
待嫁閨中時,他給她寫信,語氣親暱,還盼著她的回信,新婚燕爾時,他為她寫詩,一首首,甜甜蜜蜜,又不失情趣,這麼多年,她又生下三個兒女,可謂錦上添花。
雖然胡適曾對自家叔叔說,結婚是為了老母,但卻沒在江冬秀面前露出絲毫的不快,反倒一副恩恩愛愛的模樣。所以,江冬秀一直以來都認為兩人感情篤厚。當胡適在煙霞洞與曹誠英雙宿雙飛時,她仍甜甜蜜蜜地寄信說:
「我今天拿了你寄把我的扇子,我偶爾想起今天又是七月七日了。這兩首詩還是六年前和五年前的事。我們前五六年前那麼高興,這幾年來,我們添了三個兒女,你老了四五歲年紀了,我這幾年把你們的病,把我的心都驚怕了,望你這次叔侄兩個把病養好了。我們從以後,快樂興致都有了。」
所以,當胡適與曹誠英的事曝光,當他向自己提出離婚時,她崩潰了。她悲哀地發現,原來,胡適對自己的愛,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深刻。
曾幾何時,她是如此不設防的女人,從不限制胡適那麼多的女性朋友。可如今,一場婚外情,摧毀了她的感情信任,也摧毀了人生信念。他和曹誠英,毀了她想做一個好妻子的機會。
當一切都搬上檯面,總免不了雞飛狗跳的吵吵鬧鬧。夫妻情分霎時降到冰點,她變得疑神疑鬼,潑辣蠻橫,兩人賭氣爭吵,搞得胡適身心俱疲。
那個叫做陸小曼的女人,便是在這樣的時候走進了他的生命。
她不像江冬秀那樣咄咄相逼,也不像曹誠英那樣傾心相迫。她是善於調情的女人,曖昧撩撥,半真半假,卻恰恰溫暖了處境清寒的他。
那時她是有夫之婦,卻與風流才子相戀,兩人愛得轟轟烈烈,戀得沸沸揚揚,鬧得滿城風雨。正如鬱達夫所言:「他們的一段濃情,若在進步的社會裡,有理解的社會裡,豈不是千古的美談?忠厚柔豔如小曼,熱烈誠摯如志摩,遇合在一起,自然要發放火花,燒成一片了,哪裡還顧得到綱常倫教?更哪裡還顧得到宗法家風?」
只是人言可畏,那綱常倫教如銅牆鐵壁般襲來,壓得徐志摩喘不過氣來。這時他收到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助手發來的信件,說老詩人病了,身體欠佳,但卻很是牽掛徐志摩,希望他能遠赴歐洲相見。
猶記得,結識泰戈爾時,林徽因還是他的摯愛,可如今,時過境遷,林徽因早已飛向別的枝椏,而他,也尋到了另外的真愛,卻又陷入了另一潭泥沼。
摯友胡適如是對他說:「志摩,你該了解你自己,你並沒有什麼不可撼動的大天才。安樂恬嬉的生活是害人的,再像這樣胡鬧下去,要不了兩年,你的筆尖上再也沒有光芒,你的心再也沒有新鮮的跳動,那時你就完了。你還年輕,應該出去走走……」
於是,他去了義大利,去會印度一代詩聖。臨走前,他與陸小曼約定,彼此間的信件,都由摯友胡適轉交。
在徐志摩眼裡,胡適是懂得之人,也是可信賴之人,他對陸小曼說:「他們--如『先生』,如金--都是真愛你我,看重你我,期望你我的。他們要看我們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實現一般人夢想的境界。」
這裡的「先生」,便是胡適。聽到這裡,陸小曼便給胡適寄去了一封信,調侃地說:「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先生了,你得至少偶爾教教我,才可以讓他們相信你確實是他們心目中想像的先生。」
看看,徐志摩還沒走呢,她便開始調情了。這個美麗的女人,有太多人追逐,或許早就把愛情當作生活的調味品。
胡適為方便陸小曼取信,便把自己信箱的鑰匙給了她一把。而陸小曼不僅拿走徐志摩的信,還當起了胡適的信差:「我今天去了郵局,只有一封是我的,其他的都是你的。我隨信附上這一封你在等的信。其他都無關緊要,全是報紙,只有這一封會讓你開心的信。」
這封信,想必便是曹誠英所寫。而陸小曼,也開始給胡適寫信。她如是寫道:
「我最親愛的朋友,讓我再寫信給你,只要這不惹出麻煩來。我就是用這封信來代替我本人,因為我的人不能到你身邊來。我希望我的信可以給你一點慰藉。但你一定答應我不可以笑我不雅的英文,也許這可以讓你笑,讓你覺得你這個淘氣的小學生是多麼的天真無邪。你今天下午好嗎?不要急著出來,因為你可能會著涼。好好在家靜養,聽話。我永遠是對的,對不對?……」
她的信,柔情的緊,卻又全是英文寫就,怕是防著江冬秀,這又平添了幾分曖昧。
她說:「我最親愛的朋友,這幾天我很擔心你。你真的不來了嗎?我希望不是,因為我知道我是我是不會依你的。」
她說:「你為什麼不寫信給我呢?我還在等著呢!而且你還沒有給我電話。我今天不出去了,也許會接到你的電話。明天再給你寫信。」
她說:「當然了,我非常急切地想要你來我家,但我不應該太自私。再見了,最親愛的,你永遠的眉娘。」
她說:「我最親愛的朋友:我終於還是破戒寫信給你了!已經整整五天沒見到你了,兩天沒有音訊了。……你覺得如果我去看你的時候,她剛好在家會有問題嗎?」
她說:「……」
這樣纏纏綿綿的話語,叫作情書也不為過吧。
那段日子,江冬秀變成刺蝟,不管是人前人後都惡語相向,罵寫文章的都是兩個面目的人,還當眾大罵:「大家看胡適之怎麼樣,我是看你一文不值……」
雖然他背叛在先,心懷愧疚,卻仍舊讓江冬秀搞得要發瘋。他開始酗酒,一杯接一杯,陸小曼知道後,心疼地勸道:「別太認真,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吧。最重要的,我求求你為了你自己,不要再喝了。就答應我這一件事,好嗎?」
她倒真的是把曖昧發揮的淋漓盡致。她還說:「我不想再寄信了,但又怕他擔心,他為什麼會那麼記掛我呢?還是這就是他的本性?」
這個他,無疑便是徐志摩了。這句話她在暗示什麼呢?說自己不是十分愛徐志摩,是在暗示自己對胡適動了情,還是只是另一種曖昧的手段?
只是她確實給徐志摩的信很少,惹得遠在天涯的大才子連連抱怨:「你要知道你哪兒日子過得容易,我這孤鬼在這裡,把一個心懸在那裡收不回來,平均一個月盼不到一封信,你說能不能怪我抱怨?」
她是聰明寂寞之人,可以愛的排山倒海,也可以收放自如,對愛情,終究沒有那麼虔誠的信奉。她與徐志摩的這場情事,於她終究只是一場情事,他走後,她便成了清醒的觀者,看他如痴如醉的溼了靈魂。
那麼,她和胡適呢?兩個聰明之人,有否擦出些許火花?她的信,字裡行間都有纏綿和快樂,他們的相處是快樂的,只是那快樂,應該只停留在信裡面吧,他們終究不會邁過那道坎兒。
他不會,豁出去愛上她。而她,也不會。
聰明如他們,理性如他們,斷不會輕易促成一場孽緣。或許,聰明的胡適,需要的便是這樣的女子,曖昧聰明,可以談談情說說愛,慰藉心靈的疲憊,卻又不會帶來煩惱麻煩。
1925年7月,陸小曼的丈夫終於同意離婚。徐志摩聽說後,再也無法在歐洲待下去,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他熱烈地向陸小曼求婚,這個聰明的女人,自是選擇與他有情人終成眷屬。
而胡適和陸小曼,曾彼此溫暖的兩個人,陪對方走過那曾相疊的歲月後,各自上路,繼續人生。
他說,「陸小曼是北京城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
不可不看,所以他看了,只是看過了,寫首詩,也就作罷了。
不是怕風吹雨打,
不是羨燭照香燻,
只喜歡那折花的人,
高興和伊親近。
花瓣兒紛紛落了,
勞伊親手收存,
寄給伊心上的人,
當一封沒有字的書信。
花瓣紛紛落了。那個美麗的女子,那道北京城的風景線,在他的世界裡漸行漸遠。
摘自朱雲喬《情人的眼淚--胡適羅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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