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千多隻貓是什麼體驗?

2021-01-13 澎湃新聞

原創 院辦瓦特 跳海大院

和無數個平凡的日子一樣,「和貓住」收到了求助信息,成都一隻因發情往外跑的藍貓又又又拿自己的肉身做實驗了,卡在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縫隙。

臂力驚人

是一個這麼高的外牆

畫面中是一隻超威藍貓,倆腳丫子掂著,大頭被卡在鏤空的護網中,一塊渾圓的肚腩擠壓成兩坨肉球,屁股露在外面任寒風吹刮。

「情況十分危險」沉重的畫外音配上藍貓罵罵咧咧的嘴臉,院辦手捏一把汗的同時,忍不住低頭笑了三分鐘。

這次救援情況的難度比以往的幾次要高,救援小哥「化緣」不僅少了自我介紹——平時見到貓都客氣叫一句「小夥子」。這回一張嘴就喊:「撒幣,真是個撒幣」。

小貓咪哪聽得這種話,你罵一聲它還十句。Anyway,救援刻不容緩。

化緣在分析完樓道結構以後,在樓底下安排志願者幫忙支起窗簾,這是最壞的打算。

等救援人員從樓上拋下安全繩以後,化緣吊著安全繩一點點往下送,中途嘗試直接跳到中間的橫杆,上演一場居民樓的泰山戲。

但實在太危險,中途改成了高空搭梯子,一點點努力靠近小貓。

貓咪的腿被卡在欄杆上,被逮住往裡拉時產生應激的反抗。人在高空梯子上晃,貓在護欄上費命掙扎,不管是人還是貓,那幾秒都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下。

幸好,有驚無險,最終小豬被強行逮了下來,並被化緣強行敞開肚皮進行羞辱。

這個在視頻裡搭梯跳樓的主角,就是「和貓住」的創始人:化緣,宇文化緣。

最近「和貓住」在B站上喜提100萬粉絲,隨著外界的關注越來越多,質疑聲也越發地尖銳。在這個尷尬的時間截點,院辦找到了「和貓住」的主理人化緣,聊一聊救貓視頻的背後,還發生了什麼有趣或讓人心寒的事情。

真的有人理解流浪貓救助嗎?

「和貓住」,按照官方說法,是貓咪應急救援領養平臺,顧名思義,就是把救助回來的貓都給領養出去。

特別的是在視頻中,化緣要麼被送到高空樹杈間,要麼鑽到地溝、爛尾樓裡,不時還攜手警察叔叔爬上高架,蹲到橋底,每次救援場面都緊張得跟拆彈專家無異,觀眾們替化緣捏的汗,估計能夠他洗好幾次澡。

《通風口極速營救》

「好人一生平安」「淚目」等彈幕側面證明了化緣的救助受到不少人的肯定,但質疑的聲音也讓化緣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我來成都30年遇到的流浪貓,都沒有他救助的多,這擺拍的痕跡還不夠明顯嗎?」

「路邊流浪漢這麼多,他們怎麼不去救。」

「高架橋上還敢救貓,堵塞交通,簡直無法無天。」

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雖然也有不少網友站隊和貓住,在跟化緣聊天的過程中,院辦才知道,真正理解流浪貓救助的人,真沒有網際網路展示的那麼多。

貓咪消防員出動!這本來是件讓人期待的事情,直到化緣救助時遇到居民的阻撓、謾罵,喊他不要救貓……

最可怕的是,有一回化緣和志願者辛辛苦苦救出了小貓,被大爺趁大家不注意直接給放了。

前功盡棄,功虧一簣。我想那跟明天要發的稿子原地消失的絕望,是一樣的。

「流浪貓嘛,給口吃的就好了」,城市裡老一輩的人多多少少還保持著這種看法,沒事給流浪貓一些家裡吃剩下的飯和魚,不忍心小貓餓著;小貓每天準點來蹲,老人也自然會跟小貓產生點連接和感情。

但在相對專業的救助者看來,這當中也有些潛在問題。一是重鹽重油的食物對貓不健康,二是定點定時投餵會導致流浪貓聚集,萬一有貓患有傳染病,會擴散得更厲害,三是貓的聚集地,會成為虐貓人的狩獵天堂。

儘管就普通人而言,能有心照顧下流浪貓已經是一種善舉,但身為較為專業的救助者,化緣和同行還是會儘量避免這些風險。

有一次,在化緣把貓救出來以後,有一個婆婆不但誤會他們要把貓捉去賣,不給帶走,還要求化緣付錢,等於是他買走這貓生下的崽子們。

「你還想買就告訴我,下一胎還留給你。」

老人默認自己散養了這隻貓,並保留了它作為貓,該有的尊嚴。

但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母貓一胎未平一胎又起,大貓小貓營養跟不上,很容易就死各種看不見的骯髒角落裡,甚至是貓媽媽的肚子裡。

在院辦提到貓咪死亡的問題時,化緣理性得像見過無數黑暗魔法的可魯貝洛斯。

但其實在剛開始救助流浪貓的時候,他也曾感情用事,把好幾隻救回來的小貓送到醫院,眨眨眼差些把自己存款給掏沒了。「那會最怕接到醫院的電話,一天一個死亡通知,死了一隻,又死一隻,又....心臟受不了。」

從那時候開始,化緣就對醫院產生了極度不信任感,原本就不豐厚的錢包也給他上了一課——再這麼愛心泛濫下去,自己和貓都得餓死。

在親手把貓咪屍體埋好,並給它們磕了個頭以後(他說起來都笑了,居然給貓磕頭),化緣想通了。只有理性才能讓兜裡的每個鋼鏰利益最大化,並把工作重心從「流浪貓救助」,向「流浪貓救援」轉移。

救的貓多了,失望多了,化緣還練就了一雙看一眼就知道這個貓還能活多久的火眼金睛。

不是所有貓都需要救,那些餓得面黃肌瘦的才是急需營救的貓

有一回,和貓住收到電子科大救助一隻小貓的消息,但無奈樹上的貓咪被困一周,在最後等高空車的20分鐘裡,墜落馬路,化緣眼睜睜地看著小貓體力不支從樹上摔了下來。

「學校的同學們集資給小貓做了手術,小貓拼了命要活下來,沒想到手術完成後遇上了貓瘟。」

這種事情,太多了。化緣不想說,院辦也不忍心往下聽。

面對貓咪死亡對化緣來說,就跟外賣在你餓的時候不可能準時送達那樣平常。那麼,做個好事還得承擔這麼多糟心事兒,值得嗎?

「白嫖」讓和貓住堅持到現在

在討論值不值得之前,我們先看看「和貓住」光攢貓糧又沒收入是咋撐到今天的。

化緣在剛做流浪貓救助的時候還是個不嚴格意義上的殺馬特,在qq群,貼吧等平臺轉發關於流浪貓救助貼,算是那會大名鼎鼎的古早救貓KOL吧。

而他決心做流浪貓救助這事得追溯到16年,在家樓下遇到的兩隻流浪貓開始說起。

一隻胖橘,一隻鴛鴦眼小白。緣分就是這麼巧妙,化緣從小就想養一隻鴛鴦眼,那天夢寐以求的小東西從天而降,穩穩噹噹地砸他頭上,別提多得勁。

化緣立馬淘寶下單誘捕籠,準備喜提自己的夢中情喵。

但沒想到誘捕籠一開,胖橘偷跑一步,以身犯險扎進了罐頭裡,鴛鴦小白在旁邊嚇得一愣一愣的。化緣一把拎起胖橘放虎歸山,並再度向鴛鴦小白髮起罐頭誘惑。

沒有小貓能躲過罐頭攻擊,在化緣苦苦等待2個小時以後,鴛鴦小白也乖乖受捕了。

把鴛鴦眼收編入伍圓了化緣一場小夢,但沒想到幾天以後,小區進行全面的驅蟲工作,跟鴛鴦眼相依為命的胖橘就這麼離開了人間。

「那時候就是覺得,如果當時,也把橘貓一塊養了,也許它就不會死。」

就帶著這樣的愧疚感,化緣開始了救助流浪貓的「化緣」工作。

從這開始,化緣也厚著臉皮接受身邊朋友的幫助,白嫖人家的勞動力。

19年3月,和貓住重新啟動,化緣接受了一家公司提供的流浪貓飼養場地,一個荒廢的創意工坊;因為不接受任何捐款,粉絲就從全國各地寄來了貓籠、貓砂、貓糧等物資,填補了和貓住的大部頭支出;還有靠著志願者們免費幫忙拍攝剪輯,和貓住靠著短視頻平臺的打賞補貼,勉強支撐起了日常運作。

「白嫖怪」這名字,就是化緣日復一日的努力嫖來的。

現在化緣對公司未來的發展規劃只有一個,賺更多的錢,讓公司以前默默付出的同事回家能理直氣壯地回懟七大姑八大姨:「日常救助流浪貓,工資比你兒子高。」

插播一則八卦,化緣在視頻中動不動就秀恩愛的那個女生,其實也是和貓住的粉絲,他在「和貓住」的最大收穫,就是和他老婆從點讚之交進化到心動互撩。不說別的,就為了維持老婆心中的英雄形象,化緣也會一直救下去的。

不管值不值得,化緣早就把貓咪救援變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主動遊到了漩渦中心,越陷越深。

就跟他回答院辦為啥就你能遇上這麼多流浪貓而別人遇不到的問題那樣:

「你在這個圈子裡,關注到貓咪救助的信息自然比普通人多。我從16年到現在,加了不少群,關注各種平臺的流浪貓求救,加上一些不知道哪來,三更半夜喊去救貓的「午夜兇鈴」、奪命追魂call,別說遇上的多,簡直是救不過來。」

「冬天來了,小貓在戶外,很大機率撐不過這個冬天,明天就要跑4個地點,時間緊任務重。」救貓,就是他的生活。

極限救貓的怪癖

對化緣來說,救貓是他樂趣所在,就像院辦蹭公司福利會上癮,他救貓也會。

今年,化緣計劃「和貓住」要在重慶駐點,除了爆發疫情坑了他一把,還有一個難題——去哪找跟他一樣的瘋子。

「救貓給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讓貓回到主人身邊,你知道嗎,很多懸在高樓層的貓都是有主人的。」

「另外,就是知道很多來領養的人看了視頻,本來想買一隻貓的,決定以收養代替購買,特別感動。」

他估計也知道,除了他本人,應該不會有傻子會因為這份感動去考高空作業證,高危救貓的。

化緣因為救貓就受過不少傷,B站有他的毀容實錄《養貓嗎,血淋淋的那種》,在噴酒精的時候,他就大喊了聲椒鹽味的川普「奧酥服」。

救助過程中受傷是常事,某一期播放了兩百萬的視頻中,化緣和志願者們從下水道中救出一隻被困了將近7天的狸花貓。因為下水道口在河流岸的一側,要救貓就必須要穿過河流。

當天正在回訪領養人,沒有帶救援裝備。化緣腳踏老婆送的新耐克沒好意思下腳,跑去買了雙粉紅色的人字拖換上,沒想到就被釘子刺穿了腳底。

視頻中,等待救援的貓咪似乎能聽懂化緣講話,招招手就來,跟平日大院的貓完全不一樣。化緣告訴院辦,訣竅就在於,要用香氣足的罐頭,和不能帶手套。

也因為這樣老被抓被咬,他還得過貓抓病,這病的死亡率是1%,那會脖子和嘎吱窩都出現了淋巴結腫大,沒把自己嚇死,但親人見了很是心疼。

帶上飽滿的精神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在上刀山下火海的過程中,把貓咪救出來,是貓咪消防員的極限挑戰,也是化緣每天「最爽」的主要工作。

(點擊圖片跳轉可以看原視頻)

面對每天都會難一點的救援,化緣只留下了一句「只要想做好一件事,就會想到辦法」,來迎接貓咪考官的挑戰;至於網絡質疑,就堅持發視頻唄,有個視頻裡還一邊恰飯一邊回懟,一石二鳥。

握爪蓋章,餘生請多指教

「不科學養貓,衝動養貓、養狗,是讓這些寵物流浪的原因。」在這些年救助流浪貓過程裡受到的社會毒打中,化緣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於是,化緣獨創了一套流浪貓領養、極具儀式感的流程。

人類結婚流程院辦是不知道,但在和貓住領養貓咪,就必須經過一系列化緣精心安排的儀式感:登記信息--念結緣誓詞--拍照--領證,從此與流浪貓「握爪蓋章,餘生請多指教」,承諾相伴一生。化緣興致來了還給俺背了一遍,就跟新郎要把新娘領走時念「老婆永遠是對的,如果不是,那肯定是我想錯了」的保證書一樣真誠。

和貓住不過就是想通過這樣來傳遞一個觀念,養貓就跟結婚是一樣的,是一生一世的事情。用這種儀式感,讓年輕人更接受流浪貓領養,並加強領養者和貓咪之間的情感聯結。

這套獨創的領養流程還有一個特別的政策:理解退養、允許退養。

「人們結婚都可能會離婚,傳統的領養協議真的限制得了棄養嗎?那只會挑起領養人的逆反心理,當真的有一天因為不可抗因素無法繼續陪伴,背負著協議的壓力,結果... 還不如承諾如果有一天因不可抗因素無法繼續陪伴,也會給貓貓找個更好的家,負責好貓咪的一生!」

不僅考慮到確實有貓壓根看不起人類,一股老子瀟灑的氣質,同時也為了防止流浪貓被二度拋棄,化緣決定理解退養,並接受退養。

貓咪在習慣了人養以後,雖然它假裝跟你不熟,但街頭的戰鬥力確實已經直線下降,傷害最大的是被絕育公貓,不僅搶不了吃的,還要遭貓白眼。

就像這樣

流浪公貓要不要絕育是另外一個話題了,不過對於「用領養代替購買」的口號,和貓住不僅猛力宣傳,還搭好了橋,只要領養人有這個覺悟,來就完事兒了。

在和貓住的一些回訪貓片裡,院辦還發現不少原來醜得不忍直視的小貓,在主人的一日幾頓中,過著鹹魚一樣的生活,如今胖若兩貓。

和貓住,一開始只是個念想,希望年輕人都可以和貓住,後來吸貓成癮,他們就真的跟貓住在了一塊。

如果你也想吸貓,不如去看看和貓住的視頻(還能給他們搞點錢)。

原標題:《救了一千多隻貓是什麼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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