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
2019年。
有一家名為「記憶糖果」的公司迅速上市,在各地的街頭都可以看見「記憶糖果」的商店,一時間「記憶糖果」商店就和麥當勞、肯德基一樣常見。
「記憶糖果」公司對外宣稱,我們可以把自己不要的記憶賣給它,無論是傷心、快樂或難過,越是難以忘懷的記憶,賣的價格越高。
記憶糖果商店內排滿了等候販賣記憶的人,他們或年輕才十多歲的青少年,或年老已經八十多歲的耄耋老人。這一群人中,有一個身穿貂裘,戴著一雙黑色皮質手套的女人,她看起來並不像缺錢的樣子,美麗的面孔含著淡淡的憂傷,一雙剪水的眼眸氤氳著像雪將化未化時的溫柔。
輪到她了,她起身走到櫃檯前,坐在等待收取記憶的機器面前。
「小姐,請放輕鬆。」店員安慰她道。
「我真的可以忘記他嗎?」她遲疑地問。
「可以的,小姐。這臺機器會把你所有想要忘記的記憶都收取,轉化為記憶糖果。」店員盡職地回答。
「那這些記憶糖果會被怎麼處理,你們會賣掉它嗎?」
店員笑了笑,並未回答,他按下了記憶收取的按鈕,女人沉沉地睡過去,就像毫無防備的嬰幼兒面對母親一樣。
這一過程並不長,大概一刻鐘不到,女人就醒了。她睜開惺忪的雙眼,有些茫然。
店員給了她一大沓錢,並囑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女人帶著一身的名牌和一大沓錢神情輕鬆地離開了,等候在商店裡的人們莫不羨慕地看著她,因為她得到的錢是目前為止最多的。
女人走後,店員在登記簿上記下一筆——「時鹿,13:03-13:13。」
這本登記簿只有一個名字,就是「時鹿」,從第一頁到剛才店員記錄的時間,已經有了不下百次相似的記錄。
店員拿著編號為「時鹿」的記憶糖果轉身走到了後臺,從保險柜裡拿出一個類似於放映機的機器,打開機器上一個拇指大小的小凹槽,將記憶糖果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一段燈光自放映機裡打出來,投影到屏幕上,緊接著是一段留白,緊接著,開始有人物出現,一個英俊的男人出現在屏幕上,女人的視線和男人的對上,他們開始了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約會,陷入愛河,熱戀,然後一次次爭吵,一次次無可奈何,最後的畫面定格在男人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上,女人再也沒有像以前爭吵那樣嚎啕大哭,她一個人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一個人看書,一個人逛街,周而復始。
「你覺得這次的記憶糖果品質怎麼樣?」店員問這個房間裡同樣在看這段記憶播放的男人。
「沒什麼特殊,太過平淡。談不上經典。」男人如此評價。
「還沒有達到總設計師您的要求?」店員笑道,「你也別對這世間的愛情要求太多,愛情本來就是塵世中的事,摻雜的東西自然太多,是你對愛情的要求太苛刻了。」
男人但笑不語。光影下,那男人微笑不語的樣子,和屏幕上的那個英俊男人一模一樣!
男人拿起放映機裡的糖果,起身走出了記憶糖果商店。在離商店不遠的街邊,他找到了在街頭看雪的名為時鹿的女人。
「小鹿。」他追上她,走到她面前,看著她,溫柔地說。他一邊將脖子上尚有餘溫的圍巾繞在她露出來的脖頸上。
時鹿並不認識這個人是誰,她本能地想要反抗。但不等時鹿拒絕,他就將從店裡帶出來的記憶糖果塞進她的嘴裡。
時鹿驚恐地想要逃走,一邊試圖吐出嘴裡的糖果。但一切徒勞。
「你好,我命定的愛人。」他笑著,紛飛的雪掉進他笑起來嘴角的酒窩裡,一如她掉進了他的圈套裡。
女人吃驚地看著他,一時間所有的記憶湧回腦子裡。痛苦!深沉的痛苦!愛恨交織在一起,「林淮。」她在被記憶折磨到失去意識前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林淮接住了她,用一個迷你型的小機器重新從她身上取出記憶糖果,這次的記憶糖果比上一次的更加純粹,雖然還沒有達到他預想的效果,但已經算得上是目前記憶糖果公司成立以來較為傑出的作品了。
「真是不中用,shit!」他不滿意。他要的是絕對純粹的作品!
靴子碾壓在雪地上的聲音響起,記憶糖果商店的店員朝著林淮走過來,「親愛的總設計師,你還不明白嗎?記憶糖果的形成是雙方的,你設計的這款記憶糖果的主題是愛情,但是作為戀人一方的你卻並沒有真正地沉溺在其中,你只是為了你即將出世的傑出的作品。這樣的你永遠不可能成功。」
「那我該怎麼辦?回到2019年再去演一場愛情的遊戲?」
「或許你可以暫時忘記你的作品,我可以把你大腦中關於你2490年的所有記憶神經麻痺掉,你回到2019年會暫時性失憶,這樣你就可以純粹地愛上她,得到你想要的純粹的作品。」店員說。
「那我怎麼才能夠找到她並且決定愛上她?你要知道,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天知道我會不會錯過她,那樣我的作品就完了。」
店員不答反問:「你選定她的理由不就是因為她和你的匹配度最高嗎?你該相信命定,東方和西方分別有月老和丘比特,或許你們本身就是命中注定的呢?你想想,你們的相遇可是相隔了47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