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大概是這樣的，用餐地點在北京最知名的畫廊，空間通體黑暗，沒有多餘的裝飾，每個用餐的人，都有正體中文書寫的桌卡，我的左邊是今天中國當代藝術領域很出名的晚晚以及她老公林翰，右邊是2000年前後非常重要的一個音樂人張潛淺，對面有一男一女，男的叫尤洋，尤倫斯藝術中心的副館長，女的叫葉蓓，校園民謠時期一個非常重要的歌手。
尤倫斯藝術中心
因為原來寫樂評，落下一個臭毛病。我去一個地方吃飯，對於餐廳音樂比較在意。我曾經在某年聖誕節去過一家這樣的餐廳，這是一個回民開的佛教齋菜餐廳，當天為了慶祝聖誕，裡面放著聖誕音樂……
所以25元三星米其林那天，我留意到，背景音樂用的是類似Brian Eno的作品，很像我聽過的那張《Airport Music》。
Brian Eno的《Airport Music》專輯
當時我以為是畫廊要請一些藝術周邊行業的人吃飯，所以把氛圍搞出現代主義氣息的高逼格，然後還請來了米其林餐廳的廚師來這邊做菜。
這類飯局一般都會把時間說的有些提前，比如請柬上寫7點開餐，那麼7點一定不會開餐，具體開餐時間沒準兒，一定要等到大多數人都就坐之後，才能開始。為了避免早來的人坐在那裡尷尬沒話，一般都會準備一個捲軸供人把玩，這個捲軸我管它叫做《今晚菜單圖》，我此前覺得澳門譚家菜的《今晚菜單圖》最好，是用毛筆寫的，現吃現寫，不做提前加工，那是我到現在唯一收藏的《今晚菜單圖》。
澳門譚家菜的《今晚菜單圖》
不過那都是從前。如今到了這頓畫廊的晚宴，我發現我迂腐了，前現代了，沉迷舊社會了。那天的《今晚菜單圖》上面一個字都沒有，我展開之後發現是一張白紙。但是，不得不感謝那天昏暗的燈光，照亮了白紙。當我把白紙準備收起的時候，觀看角度變了，燈光掩映下，仿佛看到了白紙上的一些灰色，看到了今天的菜名，都很玄妙，也很優美。
菜名包括「穿越大吉嶺」、「索拉裡斯星」、「彗星來的那一夜」、「情書」、「春風沉醉的夜晚」、「幼馴染軟妹糕」。
看上去根本不知道吃的是什麼東西。於是我就在開餐前猜了幾個菜名。
「穿越大吉嶺」是一個電影的名字，維斯·安德森導演的，大吉嶺在印度，過去被英國殖民過，英國人把大吉嶺的茶拿到本國去賣，配以精美包裝，發展了英國茶文化。所以我猜這道菜應該是一個亞洲代表性食物和歐洲代表性食物的結合。
穿越大吉嶺
「春風沉醉的夜晚」我猜不出，但知道這是秦昊演的比較早的一個電影，導演是婁燁。我看過的那場，他本人也在。因為在電影裡他演一個同性戀，所以演後談的時候有人問，「秦昊老師，您到底是不是個gay？」秦昊答曰，「我演完這個電影之後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並且試著做一個同性戀，但是很遺憾，我發現我還只能是個異性戀。」
春風沉醉的夜晚
「幼馴染軟妹糕」是日本話，幼馴染的意思是青梅竹馬，後來聽說「發小兒」的概念和這個詞更貼切。「軟妹」是面部表情帶著天然呆的少女。所以我猜測這道菜應該有嫩色。
幼馴染軟妹糕
然而，這一切都是誤會。或者說，是一個玩笑。
這頓飯的餐標據說只有25元。
故事要從去年米其林登陸上海開始講起。
當時有很多人不服氣，最主流的不服基於：法國人的餐廳評審體系不一定適合我們這裡，他們的西餐嘴吃不懂上海菜。這種質疑有根據嗎？恰巧拿到三星的酒店餐廳「唐閣」就成了質疑的根據，許多人覺得那家餐廳出品一般般，可能連米其林都談不上，更何況被法國人給到了三星。
上海唐閣餐廳
與此同時在北京，也有一個青年人覺得不服。他的不服是另外一種不服。他當時想看看那些米其林餐廳的出品都長什麼樣，到網上搜了一些圖，再加上吃過一些米其林，頓時感覺米其林餐廳的菜品好像都有一個特點：分量少，裝盤好。
於是，他琢磨能不能把一些其他的東西裝成米其林的樣子。
這個青年人叫鄧理。他和之前提到的尤洋，以及策展人孫冬冬一起，準備就米其林的問題做一個實驗，看看798周圍的能不能找到符合米其林級別的小吃和零食。
他們在沙縣小吃找到了「炸餛飩」，做成了「索拉裡斯星」，這也是一個電影的名字，是一個宇航片，我看過兩個版本，早前蘇聯拍過一個，後來喬治·克魯尼演過一個。
索拉裡斯星
他們又在第一佳雞排找到了炸雞排，做成了「彗星來的那一夜」。《彗星來的那一夜》是前幾年的電影，電影沒看過，只記得當年的一個海報，和食物有關，以為是個美食片。
彗星來的那一夜
另外，他們在711便利店找到了一個零食，軟嫩的，Q彈的，做成了「春風沉醉的夜晚」。還有就是護國寺小吃，找到了山楂糕，做成了《幼馴染軟妹糕》，嫩色果然在。
隆重介紹的是主材，在「黃太吉」買了一個煎餅，把一份切成八分。做成了一道菜叫「情書」，借用了相聲《文章會》裡面宣紙與煎餅的形象轉移。
情書
席間發現，菜單旁邊有一個紫光燈，那才是解讀空白《今晚菜單圖》的鑰匙，拿燈一照，立即顯現出菜單全貌。第一行是「穿越大吉嶺 The Darjeeling Limited」，第二行是「山東煎餅配奶酪 A pancake from Shandong」。這是廣煜和Nod設計的菜單，和米其林的菜單一樣，都非常強調食物的產地。
紫光燈下的《今晚菜單圖》
至於聽上去和Brian Eno很像的音樂，則是音樂人曹陽把《小蘋果》以及《老鼠愛大米》之類的歌曲放慢演奏，十秒鐘釋放出一個音符，搖身變成高級餐廳的氛圍音樂。
你吃到過什麼琢磨半天結果卻出人意料的菜？歡迎留言
下周見。
文：王碩
圖：王碩，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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