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文化到唐朝時,迎來了一個巔峰時代。而且,詩歌從初唐火到晚唐,王朝有興衰,詩歌卻跟隨時代的變化,展現出百媚千嬌的不同姿態。一般讀者都會認為盛唐詩歌是最好的,但學術界普遍認為中唐詩歌的思辨性更強,更有哲理,是詩歌的鼎盛期。甚至,也有人認為,唐朝繁華落盡的最後時刻,詩人們面對國破山河發出的心聲,才是最真實最難得的文化遺產。
晚唐詩人中,又以李商隱和杜牧為執牛耳者。但這兩位偉大詩人能站在金字塔尖,離不開眾多一流詩人的陪襯。韋應物雖然達不到頂尖級的水平,但被視為一流詩人,應該是毫無疑問的。相信很多朋友都讀過他的《滁州西澗》: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這首詩的意境非常美,前兩句是寫詩人唯獨喜歡澗邊生長的幽草,行走於此,上有黃鸝鳥在幽深的樹叢中鳴叫。後兩句非常著名,流傳千古,它說的是春天澗水漲潮,帶著雨水來得湍急,郊野的渡口無人問津,只有小船橫向江心。
按照詩題和內容,這首詩普遍被認為是唐德宗建中二年時,韋應物擔任滁州刺史時的作品。在我們看來,這是一首平常的寫景之作,但歷代文人評註此詩時,總認為它有著意味深長的政治色彩。甚至有人說「上有黃鸝深樹鳴」寫的是「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象」。它表明了作者處於一種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無可奈何心情。
然而,隨著現代人的進一步考證,更多的學者認為,上述的說法顯然有些穿鑿附會嫌疑。這應該就是一首地地道道,如假包換的寫景詩。作者僅僅感嘆滁州山澗的美景,沉浸於這樣一種寂寞美之間。
小珏認為,在中唐之後,白居易的「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觀念深入人心。在這樣悽美的場景之下,作者完全沒有觸景生情是不可能的。因此,這首詩歌中,難免流露出無人理解的寂寞,也備受冷落的憂傷。但是,作者的感情波動也僅限於此,並沒有上升到朝廷之爭,這也體現了他安貧守節,不高居媚的胸襟。
這首詩的最後兩句名氣實在太大,它創造了一種無以言狀的意境。只要念及這兩句,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幅畫面。宋朝時的徽宗皇帝,還曾經以此句作為考題,選拔自己順眼的人才。
作為皇帝,宋徽宗是失敗的,他的昏庸無能直接導致了靖康之變,是讓人咬牙切齒的混蛋君主。但作為書法家、畫家、詩人甚至運動員,他又是令人著迷的。特別是對於繪畫,宋徽宗是發自內心的摯愛。他不僅親自擔任「翰林圖畫院」院長,而且還前所未有地將繪畫納入科舉考試的科目。這個舉措對於選拔人才對不對暫且不說,至少對於推動繪畫藝術水平是巨大的。
宋徽宗選拔繪畫人才,不僅要考教創作功底,更要從創新意識中下手。他常常以古人的詩句為題,要求考生畫出詩句的意境,而且必須構思巧妙,不落俗套,做到筆意俱全。
有一次,宋徽宗就以「野渡無人舟自橫」作為考題。絕大多數的考生,自然而然地在江河湖泊之上,畫出空無一人的小船,宋徽宗看後並不滿意。然而,有一幅作品卻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一葉扁舟之上,出現了一個人物,他百無聊賴,失魂落魄,反倒是得到了宋徽宗的讚許。
許多考生認為,這已經出現了「人」,並沒有切合題意。但宋徽宗卻哈哈大笑:這裡的人,只不過是船夫而已,野渡本來就應該有艄公,也應該有渡船,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往來的行人罷了。
宋徽宗的這個故事,明確記載在史籍之中,這也讓韋應物的此詩,名氣更大,增添了更多傳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