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詩畫,不問紅塵」 款款愛情 雕刻千年時光
《溪悅苑》開啟《中國詩詞裡的愛情》
春花秋月 愛多少 恨幾何
穿過泛黃的詩集 重逢似曾相識的愛
穿越詩詞的長河 再唱一曲曲千古迷情
文字/惠敏,播講/飛天
《中國詩詞裡的愛情》之四:
《上邪》:女子一言,天地難追
不知從何時起,我不再急性子了,也許年齡漸長,哪裡還有什麼事情要計較,所有的欲望都成了杯子裡的水,壓根就翻不起什麼波浪,這不是初老症吧,我常常以為這是生命又一次開始向陽生長,骨縫裡的性情隨著鈣的流逝,溫柔起來,再也生不出荊棘。開出高挑的凌霄花吧,慢慢的趴在歲月的牆頭審視每一個路過的腳步聲。
同學清謠打來電話,還是那麼急急的撕裂,痛斥她老公的不是,在她雜亂無章的表達中,我弄清楚了兩件事,第一,清謠不斷翻舊帳做前後對比,原來老公種種的體貼和蜜語,恨不能「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可如今,纏綿的風沙被淋了雨,疙疙瘩瘩黏在嗓子裡,吞不下。第二,老公所有的不珍惜,致使他們的婚姻千蒼百孔,一地灰暗,她口口聲聲要離婚。我無力勸她什麼,她無非是想找一個「垃圾桶」,歲月的倩影折射著我們一起走過的荒唐和肆意,閃耀著「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的少年和青年,我們遵守這份情誼,實際上是在依附年輕的誓言不被生活流沙,雖然這幾年,她還是像個「孩子」,做起事來總帶幾分賭氣的樣子。
等她嘮叨完,逗了她一下:你要和餘生賭呢?還是要和眾生賭?這時電話那頭,卟哧一聲,噴灑花開的聲音:「討厭,就你懂得多」。我追上一句:「誰的人生不是一分蜜糖、兩三分苦蕎、五六分白麵湯啊」!
上邪(ye)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天呀!我渴望與你相知相惜,長存此心永不褪減。除非巍巍群山消逝不見,除非滔滔江水乾涸枯竭。除非凜凜寒冬雷聲翻滾,除非炎炎酷暑白雪紛飛,除非天地相交聚合連接,直到這樣的事情全都發生時,我才敢將對你的情意拋棄決絕!
《上邪》來自漢《樂府詩集》,關於它的解釋版本很多,只就作者而言,就是個迷,大部分說是來自民間,另有一說:是長沙王吳芮的妃子毛蘋所寫,毛蘋是史上著名女才子之一,這吳芮是吳王夫差的後裔,十分聰穎,青年時,常研究《孫子兵法》和《吳起兵法》,帶領族人和南下軍士的後代,演練陣法。後來識時務,隨項羽反了秦,再後來投靠了劉邦,劉邦建立大漢王朝之後,被封了長沙王,是七個異姓王中的唯一善終的,雖然只活了40歲。
據傳,吳芮過40歲生日時,興致盎然,拉著與自己同甘共苦的愛妻毛蘋到湘江划船,看著遠方的山河,想想這麼多年徵戰在外,兩口子聚少離多,隨時都有可能陰陽相隔,夫妻二人忽然百感交集,湧動的鄉愁打溼了眼眸,心有千千結化作詩兩行: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同年,夫婦雙雙患病而終。
還有一說,竟然是劉邦的愛妃戚姬親筆,戚姬年輕貌美、不畏兵威,還救過劉邦的命,深得劉邦寵信,《上邪》是兩人在最恩愛時候的愛情誓言。如果事實真是這樣,劉邦死後,呂后掌權,就衝這首詩,呂后更饒不了她,妒火中燒,你不是要「上邪」嘛!那就取了你的性命去陪你的最愛吧!果然戚姬被砍去手足,挖掉雙眼,耳朵燻聾,飲以啞藥,扔在茅廁裡,號為「人彘」,被折磨致死。
以上眾說紛紜,來自民間吧,似乎少了故事情節,立不起來,何況秦以前《詩經》的愛情詩,都相對唯美敦厚,剛剛過渡到西漢,老百姓也的曲風變化如此之快之大,如此剛烈,令人咂舌,漢朝建立之後,作為情感文字代表,正常情況下必是開國的發聲,應該從宮廷裡來,後面兩種說法呢似乎有些道理,但我願意相信第三種,就是戚姬寫給劉邦的,因為劉邦本人身上就有一股痞子氣,從江湖中來,戚姬也是村民出身,骨子裡堅韌巧詐,和劉邦的氣質很像,兩人恩愛繾綣之時,表達起來當然直接,粗線條,一副指天發誓捶胸頓足的模樣,再一個,劉邦當時三房太太,明的暗的都在爭寵,還涉及兒子立儲之事,戚姬表表決心也正常,畢竟得了寵才能保全母子未來的富貴。第二種毛蘋寫給吳芮有些牽強,人家兩口子都是貴族階級,才子佳人,寫出來的情愛應該溫柔浪漫,即使憂傷,也會纏綿悱惻,總會殘留一些《詩經》遺風吧。
「天哪!我要和君相愛,讓我們的感情永久不破裂,不衰減啊!。
這是一種撕心裂肺的近乎於乞討表白,在封建倫理裡,女子地位卑微的前提下,丈夫是自己生命的主宰,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多麼渴望這種情感永遠保鮮,可實際上呢,貞節牌坊只是女性的專屬。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五種情況自然界裡是不可能出現的,那是假想的群山消亡、江河乾枯、寒冬滾雷、酷暑飛雪、天地合一的混沌世界,作為女人,只有通過這些荒誕的句子來證實對愛人的矢志不褕,說來說去,就是拼了命要和你好下去,除非自然持續顛倒、世界末日來臨。誰都有真愛的經歷,這首詩裡有真愛,也有無奈,真愛是對愛情常相伴的美好初象,無奈是把持命運的枷鎖,不這樣,又能怎樣呢。如果換在當下,誰還會發這樣的毒誓呢,女性更加獨立,一個手機、一把車鑰匙,身份證、銀行卡隨身帶,想走多遠走多遠,弄不好還邂逅個浪漫故事。
我們生在一個飽受爭議的時代,女人越來越強大,對愛情的剛烈逐漸柔化,實話說,現在品讀這首詩,只是對歷史的一個回顧,對一段可遇不可求的美好告慰,除了這些,又能怎樣,所有對愛情不忠的怨懟和憤恨都是人生的一朵雲,飄忽來往。即使我們還在演繹「海枯石爛」,這個最通俗的愛情宣言,可到最後天地有情不亂來,日常的平常依然需要且行且珍惜吧!
詩詞權威們在解析《上邪》時,總喜歡拿敦煌曲子詞《菩薩蠻》做對比,言盡它們的相似之處。
枕前發盡千般願,
要休且待青山爛。
水面上秤錘浮,
直待黃河徹底枯。
白日參辰現,
北鬥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
且待三更見日頭。
此詩也是誓言直白,假想的離奇,無非是多了一種自然詭異,《上邪》五種,《菩薩蠻》六種。可我卻認為,僅僅只做字面的對比似乎有些欠缺,後兩句「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才是關鍵,「你想休了我呀!除非半夜三更出太陽!」這裡才有了點民間的意思,敦煌曲子詞收錄的是唐代敦煌通俗文學作品,唐朝盛世文化的包容下,女人的社會地位有所提升,人家話裡話外,更加帶著狠勁,「你敢休了我,就讓日月顛倒,只差說:找死吧你。」粗俗淺顯的詛咒更像民間草根夫妻語境。我之所以說《上邪》來自宮廷貴族,是因為詩作裡還是講究的,只是單方面說自已的願望,並沒有強加於丈夫的意思,只有自然界所有不該發生事情全都發生時,我才敢離開你啊!純屬主觀表達,雖然語氣火辣但多少含著點女子的痴情與自卑。
瓊瑤在《還珠格格》裡多次使用《上邪》對白,爾康「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紫薇「冬雷震震,夏雨雪,不敢與君絕」,或紫薇說、爾康和,她一定是看中這種高熱能溫婉在男女之間的通用,也是瓊瑤對美好愛情平等的期許。如果用了《菩薩蠻》,是不是有點強勢了呢,根本不符合瓊瑤的做派,倒像小燕子和五阿哥洞房之時,給五阿哥下的猛藥,「哼,你敢你敢,看我怎麼收拾你」。
每個時代,都有各自的語感特點,它甚至可以打開研究文學和歷史的密碼。比如前幾年流行的歌曲《北京北京》,由汪峰作詞作曲,紅遍所有北漂和在外務工的人群,「北上廣」的故事演繹在中國大地上,那是改革開放經濟繁榮的誘惑,人們趨之若鶩奔向自以為能實現夢想的大都市,可現實大部分會「尋找著追逐著奄奄一息的碎夢」
……
當我走在這裡的每一條街道
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
我在這裡歡笑我在這裡哭泣
我在這裡活著也在這死去
北京 北京
咖啡館與廣場有三個街區
就像霓虹燈和月亮的距離
人們在掙扎中相互告慰和擁抱
尋找著追逐著奄奄一息的碎夢
我們在這歡笑我們在這哭泣
這首歌是解讀現實的密碼,是汪峰在成名前自己的身心履歷,那是一個時代的錄音,人們追逐、人們欣喜,還有多少人苟延殘喘子在哭泣,夢想「就像霓虹燈和月亮的距離」遙不可及。
旭日陽剛的火,是一場事件、也是必然。在《春天裡》「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這春天裡,」是多少誓言和夢想的幻滅。
清瑤有著她自己幸福,只是被瑣碎撕扯著,老公的變化在正常範圍值以內,她過於急促的抱怨,擊垮著脆弱的自信,忽略了愛情與情親、責任和缺失的轉換,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一類婚姻,是經濟飛速發展和個人價值之間的不適應,是我們的麻木趕不上周圍人的變化,我們的期許和渴望在苟且裡打碎一地……
「一分蜜糖、兩三分苦蕎、五六分白麵湯」攪拌著愛情誓言,也吞沒了日子無常。
襄陽惠敏,公務員,用心工作,用情碼字。詩詞學會會員,作家協會成員,專欄作者。散文、詩歌、雜文散見紙媒網媒。本人微信公眾號"溪悅苑"創辦於2015年7月(ID:XIANGYANGHUIMIN),原則上堅持每周推送一篇原創。
飛天,媒體人,資深播音主持人,大型活動策劃人,京劇名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