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就像集市上的魚,水分蒸發得差不多了。我時常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下去,而你總是適時又吝嗇地灑點水給我,我便要再提著一口氣蹦噠兩下,作出生龍活虎的樣子給你看。我在前途未卜的痛苦裡周而復始,你是不要我死的,又偏不肯溫柔豢養我。」第一次聽到crush這個詞是在高中交換的時候。美國朋友開著玩笑問另一個交換生他是不是have a crush on Jessica,可那時我們倆都不知道crush這個詞是啥意思(還傻傻地和crash分不清)。八卦玩笑帶來的的尷尬和英語不好的尷尬混雜在一起,以至於我現在連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都記不清楚。後來的大學四年,crush這個詞以極高的頻率出現在平時和朋友的閒聊中,似乎又因為太過頻繁致使我不再思考它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前兩天看到KY的推文,把crush定義為
「對某個求而不得的人,無法言喻的、短暫而強烈的痴迷」。我的天,很久沒看到這麼精準的定義了。我趕緊把文章轉到了一個最近剛討論過「心動」與「喜歡」的閨蜜群,又發給了大學最好的ABC朋友,懇請她讀讀這麼長一篇中文文章。我在大三那年crush了一個教授。嗯,一個有妻子有孩子的教授。我不停地給同學分享我能搜到的所有那個教授年輕時候的照片。上研討課坐到他右手邊第一個,
就為了看清楚他在星巴克的order。上另一門課的時候這個教授碰巧從門外走過,三秒之後手機一震,收到同教室的朋友發的「omg your face turned red"。我跟系裡的本科生研究生翻來覆去地念叨他有多smart, caring,講東西有多清楚,並且自我催眠地稱他為自己的"ideal husband",以至於最後系裡的朋友見到我都會說,
「我剛從你husband的課上出來」……我大四那年crush了一個大一00後小學弟。我會把他的一個兩秒鐘的笑容從一個長視頻裡截出來然後拉著各種人帶著姨母笑欣賞。我會在和別人的談話裡
三句不離他的名字,然後在別人提到他的時候裝作不在意但是在心裡「嘿嘿嘿」。知道我在crush當中有多飄飄忽忽神魂顛倒的朋友們會偵探般給我發學弟在圖書館或者在餐廳的情報,助我營造偶遇的場景。但最後呢,教授畢竟還是個已婚的教授,也很快得知了學弟早就有了個大一的女朋友。我的想像力也在一次次自導自演的內心戲中消耗殆盡,生活和情緒也就重回之前的平靜。(分享一個我最近翻出來的,中學那會兒對蘇軾的crush...)曾經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以為crush就是喜歡,就是一見鍾情,就是愛戀的開端。但不是的。喜歡和愛情基於的是對一個人的接觸和了解,而crush卻是被
幻想所澆灌的。單方面的、被蠱惑一樣了的、自我陶醉的幻想。
Crush是把很小的細節來回排演、放大、延展。是看到他的手就想到這一定是一雙 能寫出最棒的代碼/彈出最迷人的曲子/造出一整個房子/擊出讓全場驚呼的球 的手,也是可以在過馬路的時候緊緊拉住我的手。是無時無刻不在做著的白日夢,把他的一個笑、一句話、一個動作、一條信息作為第一個鏡頭,然後從此展開,在頭腦裡拍出一整部電影。自己兼任編劇、導演和演員。
Crush是迫切地想了解一切與他相關的東西——朋友圈分享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首歌,Facebook上一直追溯到二零零幾年的照片和底下親朋好友的回覆,當然,還有LinkedIn(...oh let me tell you about it....)。然後一次次舉著「證據」跟朋友證明,
你看你看,我和他多像,有這麼多相似的愛好,他一定就是我這輩子的靈魂知己了。
Crush是將一切最浪漫主義的期待與想像投射於他。我要和他有一個一面牆都是書櫃的客廳,然後周日的下午咖啡,陽光,木地板,書和貓;我要和他收拾好背包然後湊在一起轉著地球儀說,這次去哪兒;我要和他一起拍照,看星星,一起學術或者創業,一起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Crush是聽歌、看書、看劇、看電影的每一縷情思都會聯繫到他。於是即使好多天沒聊天、好長時間不見,卻還是覺得他就一直在我的生活裡,還會忘了他對此一無所知的事實。後來的我終於明白,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突如其來的愛情,我也不想也不能把它發展成什麼穩定的親密關係。我仿佛只是想
短暫地沉淪一下,讓我全部的生活都裹浸在某種虛無縹緲卻又強烈刻骨的感情中,讓這幾天都帶著他的背景水印。我也確切地知道這樣的一根火柴會在最少三天、最多三周的時間內消耗殆盡。我可以凝視那木條一點點燒到最低端,成了一條通體明紅的小火柱。最後軟塌、紅色暗成灰色,倒地成一小撮灰燼。這樣的命運確定得
讓人心痛卻也讓人心安。我多希望自己能早點明白過來crush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兒,這樣我就不至於在過去的幾年裡那麼深陷於一次次「真愛的降臨」,屢嘗失望與幻滅的空落,又總是糾結於「我怎麼這麼容易喜歡上一個人」,擔心」精神出軌「所以害怕進入穩定的親密關係。但我也仍對每一次的crush抱有一種珍惜與感激。
誰說幻想澆灌出來的情感不是真摯而刻骨的呢?像劉瑜所說,「正大光明地淪陷」吧,就算那不是喜歡、不是愛。
「路很遠,先生。」
「沒關係——像你這樣有見識的姑娘不見得會反對旅行和路遠吧。」
「旅行到沒什麼,就是路遠;再說,還隔著海——」
「和什麼隔著海,簡?」
「和英格蘭,和桑菲爾德,還和——」
「嗯?」
「和你,先生。」
——《簡·愛》
如果你願意的話,留言告訴我crush在你身上是什麼樣子的吧!尤其是男生,我是真的很感興趣...
你好哇我是朱子蝦!謝謝你來關注這個我寫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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