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幾年前,我還做著網站編輯的工作,經常加班。等到加班結束,時間總是面臨「晚飯太晚宵夜太早又怕長肉」的尷尬。
加班本就懊惱,深夜肚餓捏著肚子上的肥肉懊惱更甚,當更更甚的肚餓戰勝了這兩份懊惱,便忍不住想吃一份年糕炒拉麵。
彼時,學校邊上的小吃一條街還沒被拆遷得空空蕩蕩。
剛坐上車就打電話給「大叔之家」,通常是一個姐姐接。
「喂,我是xx,還開著門嗎?我好餓。」
「開著呢,過來吧。」
「太好了,我要一份年糕炒拉麵,剛坐上車,大概20分鐘之後到。」
「好,還差兩三站的時候再來個電話吧。」
「好。」
按照約定打電話過去提醒,等到進門的時候,我要的年糕炒拉麵就已經擺在桌上了。店裡基本沒什麼客人了,大叔們還在後廚忙著,姐姐站在吧檯一側,對我笑著。
「又加班啊?」
「對啊,好餓好餓!」
邊說邊快速走向桌子坐下,面前的年糕炒拉麵還冒著熱氣,筷子和紙巾擺放在一側。大叔估摸著我的時間,所以年糕和拉麵都剛剛好還沒黏在一起,散發著韓式辣醬的氣味,勾得我愈發飢腸轆轆。
一半的年糕和拉麵淹沒在辣醬湯裡,配菜裡胡蘿蔔顏色更豔,而大頭菜和豆芽都染成了胡蘿蔔的顏色。用筷子撅起一坨迅速塞進嘴裡,甜甜辣辣還有些燙口,雖有噎著的風險,但足以慰藉叫了一路的胃了。
然後才會想起來梅桑對我的叮囑,「要慢慢吃才能品出滋味」,食速才想到要降下來。跟吃完飯要擦牙齒一樣,細嚼慢咽也是認識她之後才慢慢有的習慣。
看我吃得急,姐姐有時候會給我端一碗水過來——店裡通常不提供水——是她們自己用的碗,我抬起頭感激地笑著,她有時候會站在吧檯那裡遠遠地跟我聊幾句,有時候大叔忙完了也會從廚房走出來聽我們聊。
於是,一盤年糕炒拉麵下肚,對新工作的無措和總是加班太晚容易餓特別想吃又擔心長肉的懊惱,便慢慢被撫平了。
02
這家店是滿老大發現的,帶我去過一次之後,我便成了常客。這家店甚至後來一度成為我們最愛去的店,我們從宿舍從園子辦公室從操場從各個地方趕過去,只想吃一吃大叔做的飯。
大叔頂著剃得很短的平頭,喜歡穿松松垮垮的背心,露出黝黑的胳膊,不說話不笑的時候十足的「大哥」做派,一張口就變成了不善言辭又善良敦厚的「大叔」。大叔的哥哥不太經常露面,也時常笑著,看起來比弟弟還要年輕一些,頭髮長一些,膚色白一些,但有著同樣的和善。
站在外面的姐姐負責上菜、招呼客人、收拾桌子,看起來安靜無害。我們甚至給她和大叔腦補了一場關於「陪伴」的愛情——從東北一路跟著來到青島。冬天冷,大叔在廚房裡忙活著,她就在外面吸溜著一碗白開水。
我們嘗遍了菜單上所有的種類,大學的時候偏愛魷魚炒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只喜歡年糕炒拉麵了。
大概是因為有一天,不吃辣的我突然愛上了甜甜辣辣的味道。
離開了學校,在別的地方吃過很多次韓料,嘗過的多了,也漸漸發現,大叔做的年糕炒拉麵並不如外面的美味。
可是,深夜肚餓的時候只想去大叔之家吃一碗麵。
03
自從那條街拆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悵然若失,便很少去了。以前加過大叔的微信,偶然想起來問過一次他們的去向,答案卻像最初問「為何叫『大叔之家』」的答案一樣,模糊不清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時間愈發久遠,記憶也自動封存了。
只有每次吃到年糕炒拉麵,才會想起大叔,想起曾在深夜裡等著我的那碗面。
大叔之家就是我曾經有過的深夜食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