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圈裡GeeWhy」(ID:G-why-),作者:師燁東,36氪經授權發布。
今年3月18日是馮小剛62歲的生日,他的微博自動發了一條生日祝福。
2018年與他進行轟轟烈烈罵戰的網友已經沒有辦法在他的微博留言了,在轉發中,仍然有一些網友出言不遜。三年前還懟天懟地對空氣的馮小剛不見了,沒有回覆任何消息。
馮小剛生日往後幾天,是華誼兄弟董事長王中軍的生日。1960年出生的王中軍今年是本命年,整六十歲。身處旋渦之中的王中軍似乎無暇顧及這個在古人看來要隆重紀念的生辰。從去年到現在,圍繞在他身邊的關鍵詞,始終離不開「借錢」與「還錢」。
2015年到現在,華誼兄弟的股價始終在下行,直至四月初來到了近年來的最低點3.21元。從去年的賣畫,到今年出售掉香港的豪宅,一直徘徊在爆倉邊緣的王氏兄弟,幾乎想到了所有能實現的借錢與變現的方式。4月,華誼拋出定增預案,阿里、騰訊現金馳援,公司股價開始止跌回升。王中軍接受採訪的視頻放出,「最難的時間應該已經過去了。」
馬中駿同樣在去年經歷了爆倉危機。上市僅僅三年後,因為股價連續下跌,質押比例過高的馬中駿把手中的股份轉給了國企,讓出了公司實際控制人的身份。如今63歲的他仍然奮戰在第一線,不過身份已經從「慈文傳媒董事長」變為了「慈文傳媒首席內容官」。
70歲的張藝謀也在不知疲倦地拍電影。他的新片《一秒鐘》原本被定為金雞電影節的開幕影片,又突然因「技術原因」被取消放映。好在影片最終順利上映,目前《一秒鐘》的票房快1.3億,大約是18年前《英雄》2.4億票房的一半。2011年之後,第五代導演裡,沒有誰的電影票房能再進入年度票房前三。
(張藝謀《一秒鐘》工作照)
這一批在影視圈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炮兒,都曾是圈子裡的弄潮兒,他們經歷過80年代的開放與浪漫,經歷過90年代電影行業的低谷,經歷過這20年來影視行業與資本的春風得意。他們三四十歲就都立於時代的風口傲視群雄,過了「耳順」的年紀,卻都被資本或是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在影視圈,沒有人能抗得過時代。
「馮小剛,變了?」
10月底的時候,有網友在社交媒體發出疑問。
他列舉了馮小剛去年以來的種種變化,感覺馮小剛不再是當年那個得理不饒人的「小鋼炮」。
2019年12月,《只有芸知道》的首映禮,電影放映完後馮小剛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紙片,親自念完了所有到場嘉賓的名字,逐一致謝。電影一億票房後,馮小剛發了微博,「看完電影,有嫌慢的,平的,淡的,看不下去的,您花了錢,罵幾句出出氣都應該。這是人之常情。」
(《只有芸知道》首映交流,馮小剛逐一表達感謝)
這的確和馮小剛過往的網絡形象不太一樣。從半天7條微博懟影評人「我不怕得罪你們丫的,也永遠跟你們丫的勢不兩立」,到怒噴「中國垃圾電影滿地和垃圾觀眾有關」,甚至拍攝《潘金蓮》時對投資人說「我就這麼拍,你們不喜歡看別看,沒人投資我投,我自己看」,2018年之前,馮小剛在網絡上一直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罵的「小鋼炮」形象。
馮小剛有底氣這麼「狂」。
從這20年的票房成績來說,馮小剛是中國商業電影的代表人物,1999年到2010年的11年間,馮小剛的影片拿下了6次國產電影的票房冠軍,最差也沒出過前五,無人能出其右。
1999年,馮小剛的《不見不散》就拿到了他的第一個票房冠軍,很多現在在網絡上和他對噴的年輕人,那個時候還沒有出生。在70後、80後眼中,馮小剛不僅是電影市場剛開始發展時票房的代言人,也是電影圈發聲的權威。
2010年之後,伴隨著網絡出生的Z世代開始逐漸成為使用網際網路的主力人群,中國的網際網路話語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普通網民從網際網路的最底端一躍成為統治者,他們不僅不再迷信大V,而且可以隨時隨地在網絡上群起而攻之。
前兩年B站上關於馬雲的視頻裡,最多的彈幕是「馬雲爸爸」;而包括螞蟻金服在內的一系列事件之後,現在在B站打開馬雲的視頻,你能看到滿屏幕的「你工人爺爺來了」。
馮小剛早在兩年前就領教過網友的厲害。2018年度過自己60歲生日後,馮小剛在微博上開始了和崔永元的罵戰,引發了無數網友的圍觀甚至參與其中,他的眾多微博下邊留言都有數萬之巨,網友相互站隊,罵得不亦樂乎。
這次罵戰對影視圈影響至深,因為崔永元通過陰陽合同事件帶動了影視圈的稅務風波,幾乎以一己之力戳破了影視行業的泡沫。2018年,多數影視上市公司股價在一年之內腰斬,整個電影行業2019年仍在低谷,又在2020年遭遇疫情的當頭喝棒,以至於眾多影視公司的業績和股價如今仍然深陷泥潭,持續時間已過三年。
時至今日,仍然有不少影視圈人士對崔永元心存不滿。但是回看當年,資本逃離影視行業並非因為個人,而是因為眾多公司在將近10年的快速發展之中竭澤而漁追求快速收益,整個行業的根基早已千瘡百孔。
(幾年前,馮小剛在某論壇上向電影觀眾「開炮」)
過了60,馮小剛的耳根子和嘴巴都軟了下來。2019年末,已經10年沒進入過票房前三的馮小剛不再在乎票房。「你不能追觀眾和形勢,你都有可能被閃著,還不如堅持自己的節奏,拍喜歡的。」拍完《只有芸知道》後,他在接受時《穀雨實驗室》採訪時說道。
某種意義上講,馮小剛和華誼王氏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過去20年來,他們之間綁定了異常緊密的人情關係和資本聯結。
創業之初,王中軍甚至還找馮小剛借過錢。5萬塊錢在上世紀90年代不是一個小數字,一度引得馮小剛的夫人徐帆擔心王氏兄弟是否能還得上這筆錢。
但是馮小剛於華誼最大的功勞不是公司起步時借錢,而是一部又一部的熱門影片將華誼帶上神壇。在這20多年裡,雙方合作過《大腕》《手機》《天下無賊》《集結號》等一大批票房成績突出的電影,這不僅帶給華誼豐厚的利潤,也讓華誼夯實了自己在電影市場的根基。
華誼兄弟2009年上市,成為民營影企上市第一股,之後馮小剛減持手中華誼的股份,套現超過2億現金。乘著2015年牛市的東風,華誼市值一度逼近千億,成為民營影企的領頭羊之一。
(華誼兄弟上市儀式,王中軍和王中磊兄弟合影)
公司慢慢做大之後,王中軍開始上午不去公司,一些事務也不直接管理,被馬雲開玩笑吐槽「最懶CEO」。王中軍則在接受採訪時淡定回應,「作為一個公司董事長,如果天天都有工作量的話,可能老闆當得有點問題。如果沒有工作的話,(我)大多數的業餘生活就是抽支雪茄、畫一會兒畫。」
在他想「畫一會兒畫」的時候,中國影視行業驟然開始了超過3年的資本寒冬,引爆這一切的崔永元,與馮小剛的結怨就來自於當年華誼的電影項目《手機》。2018之後,中國的影視行業從資本熱捧的香餑餑變為無人問津的燙手山芋,華誼兄弟股價連續下跌,市值一度比巔峰時期縮減90%,質押比例接近100%的王氏兄弟一直徘徊在爆倉邊緣。
過去兩年裡,許多批評者認為,王氏兄弟對於資本的過於倚重成為了華誼兄弟最近三年業績低迷、始終深陷資金壓力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如果你把時間線放長到過去20年的維度,或許很難給出對錯的結論。很多事情,可能只是順勢而為。
2008年的時候,有媒體比較王中軍與王長田兩位掌門人,認為王長田過於保守,不會向資本借力,耽誤了光線的發展。
剛過2000年的光線一度是中國最賺錢的娛樂公司,彼時的華誼兄弟則在遭遇「馮小剛一個人能否支撐起公司」的質疑。之後的幾年,華誼兄弟先後引入太合、TOM、馬雲等資本和大佬,並且通過他們提供的資金快速崛起,把原本在同一起跑線的光線甩在身後。
王中軍善用資本,他一度得意於公司用錢創造錢的能力。在接受採訪時,王中軍曾說過「從抵押、無抵押,到授信、上市,幾次融資新模式都是『華誼』創造的,讓金融部門看到了影視行業的光明前景。」上市之後,王氏兄弟不斷質押手中的股權,換取現金髮展業務,最高時質押比例一度接近100%,但在2013年之後影視和資本市場雙重大牛市的背景下,似乎沒什麼值得擔憂。
反觀光線,因為王長田的猶豫,公司在早期的發展之中並沒有引入資本,王長田甚至因為臨時加價後又要提價,惹怒了軟銀的投資人,最終錯過了軟銀本已談好的投資。
「王中軍最值得欣賞的是兩點:第一他不一定很善於分享,但是他善於合作,他有比較開放的心態;第二他說到做到、說一不二。比如說,當時他跟華友談出讓華誼音樂控股權這個事,一直到今天都是蠻後悔的一件事,包括他周圍的股東,當時也都反對這個事,但是王中軍在飯桌上同意了,於是他就硬著頭皮做了。這在王長田那兒是不可想像的,在籤字前一分鐘他還會節外生枝。性格不一樣導致做事的方法就不一樣。」
一位投資人曾如是評價二人。
在華誼兄弟如日中天之時,光線傳媒在業務和市值上都一度被遠遠甩在身後。儘管這麼多年來在WEB2.0、VR等行業王長田都宣稱過要投入轉型,但是發現這些項目沒辦法快速賺錢後,王長田都會立即砍掉這些業務。
2018年初,光線傳媒出售了持有的新麗傳媒的股份,王長田回籠了超過30億的現金,這一行為恰好讓光線傳媒在接下來幾年影視圈的資本寒冬之中始終安然無恙。2020年,上千家影視公司倒閉,眾多上市公司半年業績虧損過億,光線傳媒業績沒有大虧,反而這兩年接連通過《哪吒》、《姜子牙》賺到不少錢,幾乎是民營影視公司中唯一的倖存者。
(2020年國慶檔《姜子牙》票房破10億,王長田發微博致謝「已達我預期,接下來都是超預期了。")
在今年的金雞電影節上,當年在籤字前臨時反悔的王長田感慨,過去幾年並非是資本綁架了電影,而是很多電影公司沒有善待資本、在糟蹋資本,「花了很多不該花的錢、不遵守契約精神,這也加速了資本的退潮……我們對不起資本。」
而回歸公司的老黨員王中軍,則在2019年夏天《八佰》、《偉大的願望》接連撤檔後,火速在華誼兄弟成了黨委,堅定表態「將會把黨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影視創作的初心與使命,更深刻地融入公司的血液中。」
和王中軍一樣,慈文傳媒的馬中駿年輕時候也是個文藝青年。
1980年,馬中駿與賈鴻源、瞿新華一起創作出的獨幕話劇《屋外有熱流》聲震中國劇壇,馬中駿也因此被譽為中國實驗話劇的先鋒;而後其又創作了《街上流行紅裙子》、《紅房間·白房間·黑房間》等電影劇本,同樣在文壇和影視行業嶄露頭角。
90年代後,馬中駿進入電視劇行業,在1999年創辦了慈文傳媒。之後的20年裡,公司先後曾先後出品過上百部影視作品,包括《西遊記》《七劍下天山》、《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小魚兒與花無缺》等經典影視作品,還推出過在網絡上爆火的《花千骨》、《老九門》、《楚喬傳》等網劇。上市前的慈文傳媒與馬中駿,早已是中國電視劇行業的旗幟。
2015年夏天,慈文借殼禾欣股份上市被有條件通過,恰逢《花千骨》大爆,從當年7月9日開始,禾欣股份10個交易日內收穫了9個漲停板,並在當年四個月內實現了股價從11元到56元翻五倍的神話。
2016年初,禾欣股份改名慈文傳媒,馬中駿辛勤幾十載,終有回報。更名後的公司市值將近200億元,馬中駿夫婦手中的股份價值超過40億。
可惜手中的股份還沒捂熱,馬中駿就接連遭受股價下行和業績「暴雷」的打擊。2018年3月之後,慈文傳媒股價同眾多影視公司一起暴跌,從30元一路下行,跌至2019年年初7元的低谷,市值縮減超過70%;因遊戲版號暫停審批可能導致子公司業績下滑,公司在2019年年初預告2018年業績可能淨虧損超10億。
因為股價在低位徘徊,質押率超過手中股票份額的90%的馬中駿亦連續多次補充質押。有券商人士告訴圈裡Geewhy,在2018年下半年時,馬中駿就已多次面臨爆倉風險。
不像王中軍四處籌措資金硬抗了下來,馬中駿最終引入國資來解決了公司的危機。2019年,慈文傳媒引入江西省出版集團公司的全資子公司紓困,馬中駿夫婦交出手中15.05%的股份,公司控制權發生變更。
慈文轉股背後,近兩年國資接盤影視公司成為了一種風潮。
去年到現在,僅僅是上市公司中,包括「長城系」、當代東方、鹿港文化、中南文化、華策影視、唐德影視等多家民營影視公司在內,都與國有企業或是國有資本籤訂了股權轉讓協議——A股的上市影視公司,總共還不到30家,換句話說,在過去兩年來,將近三分之一的民營影視上市公司,賣身國資。
相比於融資難的民企,國企的資金實力更加雄厚,能解決不少民營企業大股東面臨的「爆倉」風險,不少民營影視公司股價連跌三年,亦被認為是抄底的好時候;另一方面,政策與趨勢都在變化,尤其2018年之後,影視行業多家公司突被約談、整個行業進行補稅,擁抱國資也讓民企更加踏實。「我們現在都沒有安全感」。一家民營影企高管告訴圈裡Geewhy(ID:G-why-)。
像一個女兒出嫁而不舍其離開的父親,已過退休年紀的馬中駿仍然奮戰在公司一線。「慈文一直是我的孩子,永遠也是我的孩子。」
如果說馬中駿是中國電視劇行業的代表人物之一,那麼還要年長他7歲的張藝謀則是當仁不讓的中國電影行業的代表人物。
1988年,張藝謀的《紅高粱》獲得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這是中國首次有導演獲得國際電影節的最高獎。
與張藝謀同期的第五代導演曾經主宰了一個時代。這批導演成長於詩意與浪漫的80年代,寬鬆的審核環境讓他們呈現出了眾多有深刻時代性、年代化的作品。從張軍釗的《一個和八個》開始,到張藝謀的《秋菊打官司》和《一個都不能少》兩度榮獲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再到陳凱歌的《霸王別姬》榮獲坎城電影節金棕櫚獎,第五代導演先後榮獲歐洲三大國際電影節最高獎。
經歷了電影行業90年代中期的低谷之後,張藝謀和馮小剛率領中國電影產業在商業化上走出低谷。1999到2011年的13年中,他們二人的影片輪流坐莊國產片冠軍整整10年。
張藝謀在2002年開創了新的大片風潮。《英雄》之後,幾乎所有大體量影片都走入了大製作+明星陣容的拍攝模式,以至於陳凱歌、馮小剛、馬中駿都先後拍攝了《無極》、《夜宴》、《七劍》這樣的古裝大片。2011年12月,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釵》上映,最終票房6億,成為2011年的國產影片票房冠軍,這成為了第五代導演的最後一個票房冠軍。
2012年,《泰囧》橫空出世,拿下12億票房,成為第一部票房過10億的國產電影,但這僅僅是徐崢的導演處女座。之後幾年,新人導演在電影市場大殺四方,不少80後導演動輒拿下20億、30億票房。第五代導演雖然不少仍然奮戰在一線,但是10億票房都成為他們難以觸及的「高度」。
在第五代導演票房成績一同開始滑坡的那幾年,馮小剛表達過對這個市場的不理解。他費盡心血拍攝的《一九四二》最終票房不足4億,未能收回成本,緊接著他很快攢出了《私人訂製》的劇本,一年內開拍上映,雖然口碑有不少爭議,但是最終拿下了超過7億票房。「隨便拍的電影,一個星期賣4個億。我認真拍的電影不賣錢,這給我很大的困惑。」
張藝謀對此應該並不意外。6年前的採訪中,他就說過「時代變了,節奏變了,信息多了,多元化了。多元化之後接著是商品化。時代變了。」
出道至今,張藝謀都以勤奮著稱。在《穀雨實驗室》的採訪裡,張藝謀覺得觀念、美學、技術、表達方式方方面面都得跟住了,「否則你就被淘汰了」。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時代變化之際迎風而上。有時候即便很努力,可能也會不經意間被時代拋下。尤其對於電影這樣的藝術作品來說,觀眾審美可能三五年就會有不小的變化,遑論30年。
張藝謀今年的新片《一秒鐘》在去年的柏林電影節和今年的金雞電影節連續經歷了兩次「技術原因」的叫停。不知道張藝謀是否會懷念那個熱血沸騰、沒有雜念,可以一心創造的80年代。「全民都有求知慾,想看世界,反過來想看自己。那個時候全民都談聊文化,哪像現在都在談票房。」
很多老一輩影人仍然在戰戰兢兢工作,並且能呈現出學術評價很高、很學院派的作品。但2012年之後,電影在藝術和商業的雙重性中,愈發偏向商業那一端。
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
年齡並沒有讓已經工作了數十年的前輩退縮,這正是很多影視人值得欽佩的地方。
《赤狐書生》上映前,安樂影業的老闆江志強在朋友圈發了一段話:
江志強是圈內大佬,被譽為華語電影教父,張藝謀的《英雄》正是在江志強的幫助下才提高2億預算做成「大片」,而他還出品過《臥虎藏龍》、《寒戰》、《捉妖記》等數十部經典影片,亦在影視圈扶持過無數新人。
時至今日,江志強仍然會因為一部新片的上映而緊張。採訪他時,你會在他身上感覺到他對電影非常真摯的、如同孩童般的熱愛,那種氣質,與影視圈一些對名利的熱衷格格不入。
但是這個時代不認你的資歷,你的口碑,抑或是你傾注了多少心血,一切都是評分和票房說話。《赤狐書生》豆瓣評分只有5.2分,最終票房大約會在1.8億。
有人苦苦堅持,有人選擇放下。
2020年6月10日凌晨1點,有網友發微博,「剛才在悠唐有人跳樓了 吶喊著下來 好絕望 好歇斯底裡」。
當天上午,業內有傳聞去世的人是博納集團副總裁、老院線人黃巍。一開始無人相信,因為黃巍為人開朗,說話幽默,很會活躍氣氛,在圈內頗有人緣,看起來並無需要這般的煩惱。
(網友微博)
隨後傳言被證實,有人猜測是否因為影院業務在今年業績壓力過大。恰逢當時國內的影院關門已經超過4個月,CGV這樣的影投都開始大規模裁員,電影圈一片悲鳴。
6月11日,其夫人用其微信發了一個朋友圈動態,裡面寫到黃巍「最後的辦公桌上放的都是項目投資收益分表」。無人知曉他內心曾面臨什麼樣的煎熬,他選擇用縱身一躍結束痛苦。
5個月後,博納影業首發獲得證監會審核通過,擬登陸深交所中小板。
博納董事長於冬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博納市值和光線、華誼差距的不合理,當年他們同樣被認為是民營影企的「五大」,但是華誼和光線在2015年市值飛增至數百億時,選擇赴美上市的博納連百億市值的門檻都摸不到。
頗有造化弄人之感——在中國資本最火熱的階段,博納在美上市,沒有與同行一起被追捧;等博納兜兜轉轉花了幾年時間終於私有化成功並準備在中國上市的時候,影視已經是國內資本避之不及的行業,一切都涼透了。
5年前,中國電影票房的增速50%,所有人都在暢想1000億以後要怎麼在市場裡玩;4年前,萬達電影名字還叫萬達院線,它在牛市的末尾上市,股價在半年裡翻了10倍,市值一度逼近千億;3年前,影院還不是負擔,幾乎所有影企都在摩拳擦掌想著殺入下遊或是擴大優勢。
那天我整理手機裡的照片,翻到一張自己剛當記者時候的存圖。2012年,發展改革委等13個部門公布了《關於鼓勵和引導民營企業積極開展境外投資的實施意見》,鼓勵民企進行海外投資。想必2016年還在海外大肆擴張的萬達,也沒想過自己僅僅在一年後就要不停斷腕求生,將自己苦心經營的文娛地產項目,一夜間打包出售。
時代洪流滾滾而來,沒有人能逃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