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月5日舉辦的「2020全球財富管理論壇」上，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副會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副總裁朱民與「讀懂中國」國際會議的老朋友、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賓塞展開了一場精彩對話。
雙方圍繞全球利率走勢、疫情發展、收入分配惡化、反全球化浪潮等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
他們分享了哪些精彩觀點？一起來看
01
美股暴跌是市場的拐點嗎？
朱民：首先讓我從一個比較難的問題來問您。昨天（2020年9月4日）美國股市暴跌，前天也跌了，尤其是納斯達克指數的高科技股票，可以說是跳水。美國的股市已經經歷了一個V型的快速下跌又反彈上漲的過程，我們知道這背後是有流動性支持的，因為美聯儲大量地增發美元。然而過去兩天美股又出現了暴跌的現象，您覺得這會是股市泡沫破裂的開始嗎？股市走向如何？它會穩定下來還是怎樣？
斯賓塞：我們現在這個階段經歷著巨大的變化和不確定性，這些股市就是一些信號。
在股市方面的現象，不應該完全看成是對經濟上刺激措施的反應。因為單純這麼看是有誤導作用的，我們要挖掘現象之下的原因。納斯達克指數、標普500指數等，它們確實在過去幾天有很大的下跌，納斯達克過去幾天進行了重啟，也集中在金融科技和數字股。
我們觀察，市場價值的區別越來越多的取決於這些公司的無形資產。即便是疫情之中的經濟，這些公司也有著很大規模無形資產的創造力。有些公司僱員少但無形資產很高。
整體的市場指數，其實是由這些市場上表現最好的公司來驅動的，尤其是這些無形資產中的數字和數據資產。這些資產就是市場增長的驅動力。
直接回答您的問題，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市場的轉折點，由此會出現市場崩潰。我認為從現在開始，市場會有相對高價值的繼續表現和強勢，因為它們的表現會在數字經濟時期被加速，這也是我們經濟最主要韌性的所在地和最主要的一些抗疫動力。
然而，傳統行業可能有不同的情況，其股市表現可能會經歷一段低迷時期，在疫情之後的某個時間可能出現復甦。
朱民：傳統行業發展面臨困難，但是新興行業方興未艾。您覺得這是合理的嗎？無形資產是這些高科技企業非常重要的資產，您認為這樣的趨勢在未來會延續嗎？
斯賓塞：無形資產的估值，我們知道，它是有很大問題的。目前還沒有很好的對於數字經濟的估值方法。但是，即便如此，我認為這些無形資產創造的數據是很重要的，品牌、數據、數字都會創造大量的價值，這也在很多行業當中反映出來，不僅僅在高科技領域，在電商、金融科技、行動支付，尤其是在支付、教育、醫療這些領域都很重要。
在抗疫期間，我想中國其實做得更好，亞洲也做得更好，我們也是希望能夠利用這些數字資源。我們說想要，是因為（有國家）現在是可能沒有辦法或者不願意利用這些優勢的，這些都是現實的挑戰。疫情期間，各行各業都出現了數位化轉型趨勢，這也是公司業績甚至是疫情當中的重要表現。
2
科技戰是否影響相關公司？
朱民：（中美）雖然現在還沒有達到科技戰的地步，但是我們也可以看到一些早期的信號。對於全球科技的供應鏈和整個科技行業造成的劃分，您覺得會對美國的科技公司會造成影響嗎？會對股市會造成影響嗎？
斯賓塞：肯定會有影響，中美的緊張關係已經令科技行業呈現碎片化態勢，而且這種態勢還在加劇。
可能中國的科技行業會表現得不錯，因為中國科技體量很大，美國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其實最關心的是沒有很大科技體量並且可能被中美「交火」波及的（國家）。多邊機制現在受到了挑戰，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在科技領域，數據是最主要的價值來源。
朱民：美股與美聯儲政策有很密切的聯繫，現在市場跟著美聯儲政策波動。現在的信號是，美聯儲將在相當長的時間維持接近零的低利率，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也在不斷膨脹。是否擔心美聯儲會改變立場？或者是否會承擔更多風險？
斯賓塞：疫情令發達國家遭受很大的衝擊，可能對所有行業造成影響，尤其是中小企業。各國政府在不同程度上都會使用主權資產負債表吸收這些壓力，使得主權債務大幅上升。但是，實際上這些國家沒有其他選擇，為了支持國家經濟，只能保持低利率。預計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各國央行將保持低利率政策。
我們很難說這方面的風險是有多少，看起來好像是我們在無限制地出臺刺激政策，但另一方面，沒有人喜歡國家債臺高築，讓所有行業都陷入危機當中。各國央行並沒有犯錯，雖然推高了債務水平，但至少讓金融系統能夠繼續運行。我們更沒有辦法提高利率，因為如果提高利率的話，整個系統就會出現問題。
朱民：所以未來零利率的時期會持續一段時間，對吧？
斯賓塞：是的，可能目前來說最是好的預測了。
3
美元是否繼續走弱？
朱民：近期，美元指數持續走低，而且這一趨勢未見任何拐頭跡象。美元是否會繼續貶值？中期和遠期是怎樣的情況？
斯賓塞：我感覺基本面上是沒有變化的。美元走弱可能跟美國的外交政策有關，反映了市場對美元不確定性的增加。它會影響到我們的金融市場以及全球的制度，可以說美國現在在全球各個投資領域顯得比較強勢和激進，再加上低利率，可能就導致了有一些人不願意持有美元計價的資產。
歐洲利率也不是很高，所以你很難去解釋為什麼歐元相對於美元升值了。
朱民：美元在近期會走弱嗎？
斯賓塞：我認為有可能。
4
如何應對反全球化？
朱民：在目前疫情的大背景下，我們需要有多邊主義，但是不幸的是，我們看到出現了反全球化的運動，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斯賓塞：當前，全球化的成本被過度強調，而國際合作的優勢和好處被過度低估。
我們都不想回到25年前的全球機制。我們可能要創造一些新的體制機制，而且要締結更多的協定。我們要努力朝這個方向走，去解決國內的政治問題。
第一，疫情下的合作和氣候變化應該是合作的主要方向，要使相關技術被所有人充分獲得。
第二，我們可能要進入一個雙邊世界了，雙邊對大國來說可能無所謂，因為他保護好自己的利益很容易，但是小國特別是貧窮的國家可能會遭殃。
多邊主義的好處是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都可以躲在大帳篷裡，找到容身之處。一些收入水平非常低的國家未來如何發展？我們可能要依靠公民推動這個事情，可能要承擔一些風險，可能會有一些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意見，不同的治理結構，我們要互相地容忍，關注一些我們能合作的領域。因為這個合作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來源： 財經雜誌、21世紀經濟報導
監製：曉今
編輯：郭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