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蘿蔔丸子
芭蕉雨聲
紅蘿蔔是天上的太陽,這是我兒子三歲時我哄他的話,哄來哄去哄得他愛吃紅蘿蔔了。紅蘿蔔有一股甜味,甜味誰都愛,但紅蘿蔔的甜很多人受不了,膩,帶著異域的別致味。而當紅蘿蔔變成圓乎乎的丸子,就人見人愛,沒人不要吃,甚至要搶著吃了。
陽臺的幾個紅蘿蔔因深藏紙箱底部,讓我給忽略了,失掉水分變成了乾癟的醜樣子,不水靈了再炒吃就顯疲塌,它本來就委屈的蹙眉斂額,林黛玉似的一臉苦相,我怎好再狠心丟它進垃圾箱?炸丸子吧。
紅蘿蔔用鋼絲球擦淨泥土,水洗乾淨,切絲,再攔截成短絲,撒點鹽看是否下水,真沒浸出一點汁水,拌麵時還需滴一些水進去,使麵粉和菜絲親密糅合在一起。若是鮮蘿蔔,殺鹽後汁水過於豐盈,還得擠出水分。炸丸子不加水,這是核心關鍵詞,起初我不知,我只知道丸子好吃,不軟不硬,想著入鍋前的菜糰子也應該是稀軟的,就在菜面中加水,可炸出來的丸子不焦不脆,跟吃煎餅差不多。後來婆母來了,她把素丸子說成鹹什菜,晚飯沒饅頭,炸鹹什菜吃。什,雜也,什菜,各種各樣的菜都可以,比如白蘿蔔,黃豆芽,藕,後來在飯店吃的炸菠菜葉,那是丸子沒來得及包裹的綠白衣裳,給菠菜略施薄粉,下油鍋炸,聽著挺讓人憐香惜玉的,出鍋後的焦、香、脆,卻讓人意外——一點沒走樣嘛,嬌嫩依舊。菠菜還是那個菠菜,卻似乎又不是那菠菜,蓬蓬杈杈一盤子,不等主菜登場它就見底了。帶有古舊氣的鹹什菜不加水,油炸後叨出來也不是圓形的,一筷頭扁,一筷頭平,一筷頭有稜角,不講究樣子,但好吃。我從中悟出炸丸子也不能加水。
紅蘿蔔丸子可葷可素,素的只有菜,肉的加肉餡兒。不管葷素,磕進一個雞蛋一起攪拌炸出來的丸子虛,口感酥脆,不加雞蛋的口感瓷實,更筋道。我依我兒子的口味,加肉餡兒。用手把肉餡、紅蘿蔔絲和麵粉來回搦搦,使之黏合不鬆散,炸時,抓一點搦好的麵團,使之從左手虎口出擠出,右手用不鏽鋼湯匙挖去,丟入油鍋。火不能猛,猛了外糊裡生,不能吃,待丸子都浮起變橙色兒,用笊籬撈出,改大火再過一遍油,目的是讓丸子出油,變焦。再看炸好的丸子,渾圓似夕陽,金紅如晚霞,入口,焦,香,嫩,口舌留甘。
丸子,笊籬,笊籬撈丸子,總讓人想到灶臺和風箱,小孫子拉風箱,老祖母繞鍋臺,風箱「撲塔,撲塔」,火苗忽閃忽閃,一個推送,一個歡跳,爐膛映紅了孫子的小臉,霧氣蒙住了祖母的淚眼。孫子一高興就笑,祖母一高興就哭。哭哭笑笑,好比花開花落,是自然之態,而自然之態不單是哭笑,還有欣悅、愁傷和疼痛,若生活是一個大丸子,這些個都是丸子的什錦內餡兒。
紅蘿蔔丸子的獨特之美,一是微甜,二是色澤太誘人,不忍吃還想吃,一口一個紅太陽。那,長條的紅蘿蔔為啥也像紅太陽?橫切圓片看看。
2013年3月28日 農曆二月十七 星期四 。圖片為實景拍攝。^_^
焦香焦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