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開始之前,方便後文闡述,先摘錄一段百科內容:
藏傳密宗(藏語:རྡོ་རྗེ་ཐེག་པ་,威利:rdo rje theg pa),佛教宗派之一,是流傳在西藏地區的密宗派別,來自印度佛教。它始於蓮花生與寂護,藏傳佛教的四大宗派都有自己的密宗傳承。它包含了四部密續(事續、行續、瑜伽續、無上瑜伽續),但是以無上瑜伽續為主,又可分成舊譯派的大圓滿傳承,與新譯派的大手印,形成兩大主流。
1984年的時候,有一位45歲的教師帶隊深入藏區支教,他的名字叫穀子文。此後的十多年,他深入探究了外人所不知的神奇的西藏。後來他寫了一本書《深入藏地:徒步西藏十萬公裡紀實》,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本書真實記錄了作者徒步12萬公裡,歷時4年考察西藏的歷程。作者有時騎馬,有時化緣,走遍整個藏區,結識了藏地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物。這其中有牧民、小販、軍官、藝人、學者、官員和喇嘛等。古老神秘的高原、瑰麗荒涼的風光、傳奇動人的故事,作者把個人的生命運動和哲學思考與雪域高原緊緊地結合起來,這是本書有別於中外人士描寫西藏極地的重要特點。如今,它是研究西藏的重要紀實文獻,在本書第6章當中,穀子文記載了一段他和藏族朋友穿越國境,訪問不丹佛母--朱巴.基米亞的故事。這段記錄,是目前鮮有的、能夠看到的一段參與過雙修的高級宗教人物的自述。
在談密宗雙修之前,需要先初步了解一下藏傳佛教。
大概公園前563年,迦毗羅衛國王子喬達摩.悉達多出生,出家後被尊稱為釋迦牟尼,他如何成佛的故事家喻戶曉,這裡不再贅述。釋迦牟尼成佛後,作為佛陀的化身,在人間弘法,也被世人稱為如來佛祖,他的傳教言行被記錄成經文,成了後來的佛教顯宗經典。而佛陀並非只有化身,還有法身,只有當你有了一定的修為以後,才能看見佛陀的法身。法身佛叫毗盧遮那,光明普照的意思,也被稱為大日如來。他的句句真言也被記載了下來,成了今天的佛教密宗。有學者認為藏傳密宗是印度佛教晚期衰落後逐漸被印度神教融合才產生,所以有許多儀軌與咒術,與印度教相似,因此那部分學者認為其實這是印度神教復興,而少數人認為藏傳密宗為左道密教。
佛教密宗裡,不僅有佛,還有很多被佛降服的印度教的神魔,密宗和顯宗相比,前者更加會降魔,也更高級、更新潮,於是在佛教誕生一千多年以後,吐蕃贊普看上了密宗,並派人將密宗取回了吐蕃,用來完成文成公主未盡的事業,繼續降服苯教神魔。恰好此時的阿拉伯帝國崛起,佔領了北印度,也就是今天的巴基斯坦這一帶,屠殺佛教僧人,其中不少佛教僧人帶著密宗逃到了吐蕃,這些僧人帶來的密宗就分為文章開頭引述的四派。無上瑜伽部的代表人物就是蓮花生大士,他也是從巴基斯坦逃難來到西藏的僧人。蓮花生受到了吐蕃贊普的極高尊重,於是,他帶來的無上瑜伽部混合著100多年前文成公主帶來的佛教顯宗佛法,再混合著西藏原始苯教的法門和神魔,正式成為了藏傳佛教。
因此藏傳佛教一誕生就有三個特性:第一、這是大日如來(法身佛)的口傳真言,很高深,因此對佛法的釋義權並不在顯宗佛典之中,而是在於上師的言行中;第二、無上瑜伽部裡面有很多印度教的神魔,到了西藏以後有融入了西藏本土苯教的神魔咒語;第三,苯教神魔和印度教神魔,再和高深的佛法融合以後,讓藏傳佛教裡面有了印度性力派的法門、苯教自然的原始獻祭,還有顯宗佛法的教義。從這三個特徵可以看出,藏傳佛教實質上留有一些原始薩滿的成分,另一方面,藏傳佛教讓非本教學者研究起來頗為困難,因為沒有權限可閱讀密宗的文獻資料。藏傳佛教和漢傳佛教最明顯的區別就是,漢傳顯宗,主要是按照釋迦牟尼的佛典去修行,只虔誠於佛陀本身;而藏傳佛教的密宗佛法,除了要虔誠於佛陀本身以外,更要虔誠於自己的上師,也就是帶你修行的那位師傅。所以,藏傳佛教裡面的教派越來越多,有很多喇嘛、活佛、上師和仁波切,他們都是佛陀在人間的代理人。只是如今這個代理人有些多,有人調侃說北京中關村裡住著不下一百個仁波切。每個佛陀的代理人對經典和佛法都有釋義權,於是在吐蕃後文成公主的時代,也就是歷史上吐蕃帝國最強盛的時代,蓮花生成了第二佛陀。藏傳佛教也以蓮花生的新密,即無上瑜伽部為基礎形成了。
現在修行密宗是一定要有上師帶領的,而且還要受灌頂,否則不允許閱讀任何密宗典籍,如果偷閱,必下地獄。灌頂又分為很多級,受不同層次的灌頂以後,才能閱讀不同層次的經典。最初級的灌頂叫做「水灌頂」,上師持一個裝滿聖水的寶瓶,將水灑在弟子的頭上,然後用一個用人頭骨做的酒杯,在裡面倒滿青稞酒,讓受灌頂者喝下去,從此,受灌頂者正式進入密門,可以在上師的帶領下閱讀密宗經典,修行密宗法門。雙修是密宗裡受過非常高級灌頂的修行者才能修煉的法門,這當中具體的來龍去脈,可以回到穀子文的故事。
1985年8月的一天,穀子文和他的藏傳哥們兒扎西澤仁來到了不丹境內,拜訪佛母,扎西澤仁曾經被這位佛母收留過十餘年,所以穀子文才有機緣拜訪佛母。佛母住宅是一個城堡,城堡的大院內壁上畫滿了各種壁畫,這些壁畫詮釋著密宗的教義和神魔,它們都是一位位密宗的本尊大神,本尊大神也就是某個密宗教派最高的那一位上師。這些大神多數是青面獠牙、三頭六臂、九頭三十四臂,它們通通赤裸著身體,身子要麼是一色青、一色綠、一色紫或者一色黑,有些大神的雙臂會摟著一位女子,這位女子就是佛母,她也是赤身裸體的,雙腿張開,盤坐在大神腰上。穀子文看到這些壁畫的期間,扎西澤仁就跟他介紹說,藏傳佛教在吐蕃王朝之前叫前弘期,前弘期的師祖蓮花生大士就開始用這種男女擁抱的和合雙修的,到了後弘期,也就是朗達瑪滅佛以後,最早的寧瑪派僧人穿著紅色的袈裟去走街串巷,所以說被叫做紅教。這些紅教僧人是可以娶佛母,是可以生孩子的。後來薩迦派為了和紅教區分,就將自己的廟宇塗上了紅白黑三色,所以他們叫花教。花教的雙修穿到了蒙古,花教也可以娶妻生子。再到後來到了噶舉派,也就是俗稱的白教,白教的雙修就更加普遍了。再到後來的格魯派,也就是黃教,黃教對於雙修是比較收斂的,所以黃教很受藏民歡迎和好感。黃教也就是今天的藏傳佛教當中的最大教派。
壁畫中的男人摟著女人,他們男女一對被稱為歡喜佛,女的被叫做佛母或者明妃。穀子文見到的佛母叫做朱巴.基米雅,她非常有學問,精通梵文、藏文和英文,還精通禪宗、密宗兩宗的佛教經典。她曾經給不丹國王寫了一封很長的奏摺,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建議終止密修和合大定。穀子文見了佛母后,問了幾個問題,其中一個問題就是問密宗為什麼要搞雙修?佛母說,釋迦牟尼說,顯宗修行要經歷萬事輪迴、積德行善,才能成佛(大乘佛教中的頓悟算是例外),但是密宗無上瑜伽部的理論當中,卻有此生即刻成佛的理論,這個理論叫做樂空雙運,這其實是一個從印度教當中拿來的理論。樂,就是指男女和合時的大樂,空,就是指的一切皆空的覺悟,雙,就是指男女必須一對,運,就是具體的方法,也叫做男女和合大定。這個理論就是說,只有在大樂中去聚精會神地觀空,就能夠迅速達到空的境界,達到了空的境界,也就成佛了。首先,一方做到「觀空」已經非常難,何況是在和合過程中,也雙方都可以做到觀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一理論,恰好迎合了西藏原始苯教的生殖崇拜,於是立刻在雪域高原上就扎了根。這就是密宗雙修的來源。
佛母為何要給不丹國王寫長奏摺要求終止密宗這一修行法門呢?因為她用自己的親身經驗告訴大家,雙修基本都會不得其法,她告訴了穀子文關於樂空雙運的具體細節。
基米雅小時候,生活在一條山谷中一個小村落,14歲時,無上瑜伽部「也叫金剛乘」的一位叫做朱巴的金剛,在途徑村子時,看上了年少的基米雅,於是要求小基米雅做他的佛母。那時,不丹政教合一,女孩要是能把身體獻給佛祖,當佛母,對一個家庭而已是至高榮耀,所以小基米雅和家人都欣然同意了。接著,金剛朱巴將小基米雅帶到了首都廷布,在廷布的一間大寺廟裡,她見到了金剛朱巴的上師金剛魯巴,然後進了魯巴的密壇。魯巴先對小姑娘進行金剛蓮花儀式,也就是觀空小姑娘的身體,這之後,小姑娘就從俗女身變為了天女身,成為了明妃。這個儀式也叫做「明妃加持」,然後,大師拉著小姑娘的手走進帷幔之內。按照達特羅法,大師抱著小姑娘坐入自己的懷中,這叫做男女和合大定。在和合大定中,金剛大師是不能動的,要把思想集中在體驗大樂之上,去觀空大日如來的本尊,所有的動作都是由明妃完成的。當明妃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密宗典籍中規定,明妃至少要懂30多種和合大定的姿勢。基米雅和金剛魯巴進行的儀式叫做「密灌頂」,然後是「慧灌頂」,當小姑娘和大金剛魯巴入定的時候,魯巴的弟子朱巴要跪在帷幔之外,心裡觀想著大日如來。當魯巴大師完成入定之後,立刻會拉著小姑娘的手走出帷帳,這個時候,大師會用大拇指和無名指從小姑娘的體內取出紅白二珠摩尼寶,大師口念咒語,將這紅白二珠摩尼寶放入弟子的口中,讓弟子咽下。這之後,大師把和合大定之後的小姑娘交到弟子的手中,念道:「諸佛為證,將伊授汝」,然後告誡弟子要遵從密修的方法,不得追求世俗的淫慾,否則不成正果,必下地獄。緊接著,大師就會命令弟子,按照自己剛剛示範的再修煉一遍和合大定。弟子一邊入定體驗大樂,大師一邊在旁指導,從此以後基米雅就成了朱巴的明妃,她的全名就是朱巴.基米雅佛母。這之後,金剛朱巴就算收完了慧灌頂,可以修煉雙修法了,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就是金剛朱巴和基米雅佛母長年累月的漫長的樂空雙運的修煉。後來,基米雅佛母老了,還生了兩個孩子,朱巴金剛又找了好幾位年輕的佛母,在這些佛母中,基米雅是最好學的一個,她跟著金剛朱巴學了很多知識。
當基米雅講完這些之後,又接著說,她在孟買讀書的時候,終於明白過來,她做佛母不是什麼奉獻,而是受虐待,於是她畢業後回到不丹,就給當時進行國家改革的國王寫了終止密修和合大定的奏章,到了60年代末,不丹廢除了農奴制,政教合一的體系解體,國王宣布和合大定為非法。
本文寫了幾千字,必須要強調的是,本文所說一切有關密宗、藏傳佛教、雙修的內容,都只能算一點點皮毛。修煉是一門艱深的學問,需要更多探索才能夠有更好的理解,不便妄議,更不能迷信。只是筆者相信任何修行或者宗教,都不會有什麼「捷徑」,唯有正道才是最重要的,而一切堅守正道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