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他重生了。
蔣慎抬眼,眸光定在幽藍玻璃上,將自己的面容一覽無餘。
車禍之後再次醒來時,他就發覺自己回到了十九年前。很奇妙,不是嗎?牆上掛著的萬年曆此時還算是時尚,在二十年後,卻基本上退出了家裝界。
蔣慎扯了扯嘴角,浮出一個冷笑來。
成年男子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孩童臉上,冷氣森森。
華天衣擰開房間門走進來,「來,把牛奶喝了。」女人一手端著杯子,軟底拖鞋踩在地毯上像貓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響來。
見他不說話,她俯下身子來拍拍兒子頭,溫聲勸慰:「快點喝,喝完好睡覺。」
忽然對上了兒子的眼睛,他向後微微仰起臉來望著自己,目光沉沉。她心裡無端一凜,又一瞬,蔣慎已經將牛奶一飲而盡。
華天衣接過杯子,以為自己多疑眼花。瞧著蔣慎上了床,她又替他掖一掖被角,這才關了燈出門。
2
小區離學校很近,過一道圍牆穿過西門,再橫穿一條馬路,重華的校門就在眼前了。九歲的蔣慎已經是學校老師同學公認的「長的好看」了。
他穿著學校制服下樓。走到一樓時,西戶的防盜門應聲而開。
「蔣蔣哥哥!」
女孩子奶聲奶氣,撲上來抱住他,「蔣蔣哥哥,你也去上學嗎?」她比蔣慎矮一個頭,要說話就得仰起臉來,臉頰粉嘟嘟的,眼睛又黑又圓。
身後出來的女人一手還提著垃圾,笑了,「阮枕,快放開哥哥。」她們住一樓,蔣慎住家在七樓,單元裡孩子少,蔣慎比自家孩子大兩歲,屬他們兩個年紀最近。女兒就喜歡和大孩子玩,常常鬧著要去找蔣慎玩。
阮枕也笑,露出一個左頰上的梨渦來,軟軟撒嬌,「媽媽,我能和蔣蔣哥哥一起去上學嗎?」阮枕媽媽來拉女兒,「哥哥很忙的,乖,快放開哥哥,媽媽給你買豆漿喝。」
偏偏阮枕就像長在蔣慎身上一樣,小胳膊牢牢抱著,就是不肯下來,鬧著要和蔣慎一起走。
蔣慎慢慢開口,「阿姨,我帶她去吧。」
阮枕媽媽猶豫一瞬,瞧著自己女兒眼巴巴的,也就順勢答應下來,又忍不住囑咐阮枕,「那你要聽哥哥的話,過馬路不可以跑,要看著車,知道嗎?」
阮枕乖乖點頭,牽起哥哥手來。
兩人一同下了樓,阮枕媽媽跟著出了單元門,將垃圾扔了才上去。有蔣慎看著,她倒不算太擔心。這孩子從小就穩重。
總算到了活動課時間,下午四點開始,五點半放學回家。這是屬於整個小學部的閒暇時間。蔣慎拒絕同男孩們一起踢球,轉而獨自坐在樹林邊上。
他半倚樹幹,樹影婆娑,倦意一點一點浮上來。他擁有成年人的心神,外在依然是一個孩童的身體。
視野裡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蔣慎別開臉去。
她終於瞧見了蔣慎,「蔣蔣哥哥!」認真求救,抓著裙子的樣子既可憐又可愛。
三年級的孩子對於一年級的孩子來說,還是頗為威懾力。蔣慎冷著臉,瞧了始作俑者一眼,「你,過來。」
小姑娘走近,沒有剛才惡作劇時的大膽。「她裙子被你弄壞了。」
蔣慎將她頭髮解開,將阮枕腰上的裙子緊了緊,拿皮筋束起,勉強不必掉裙子。小姑娘瞧著阮枕有幫手,又一看自己披頭散髮,忽然哭了。
「老師!」
見有人哭,一年級的同學急忙去叫老師。
看到老師過來,阮枕摟著蔣慎胳膊,眼眶也紅了,趕緊將頭埋在他懷裡。聽著小姑娘抽噎著控告蔣慎。
阮枕忽然抬起頭來,「撒謊!蔣蔣哥哥才沒有欺負人,是你先拽我裙子的。」
她居然還會瞪人。
老師只當小孩玩鬧,安撫幾句就走了。阮枕不肯回去,挨著蔣慎,「蔣蔣哥哥,你來當虹貓,我來當藍兔。」
蔣慎坐在地上,恢復一開始的姿勢,閉目不理她。
阮枕自己設計劇情,「虹貓受傷了,藍兔要去照顧他。」她撿了一堆樹葉聚在一起,假裝熬藥。
微風輕動,拂得樹葉譁啦啦作響。大朵大朵的雲聚在天上,似乎一切如常。
3
蔣慎坐在客廳裡打遊戲。落地燈的昏黃打在臉上,神情冷凝。
華天衣從廚房裡端出菜來,正欲叫人吃飯,門響了。她忙擦手去開門。小姑娘摟著娃娃站在外頭,衝自己甜甜微笑,「阿姨,我來找蔣慎哥哥玩。」
聽見聲音,蔣慎眉心一蹙,手指上放鬆了動作。
華天衣將人迎進來,衝後頭的阮枕媽媽笑道,「吃了嗎,我這剛做出來,一起吃點?」阮枕媽媽將提著的東西放在桌上,「我們也吃了,老阮從外頭帶了點黑枸杞,讓我來給你們送點嘗嘗。」
她笑意吟吟地,話風一轉,「今天還多虧了蔣慎。」她說起今日事來,誰都愛聽別人誇獎自家孩子,華天衣招呼人坐下,從冰箱裡拿出一盒進口巧克力來招待阮枕。
阮枕媽媽知道他們還沒吃飯,也不肯多留,聊了一會就帶著阮枕要走。
阮枕眼巴巴地看著蔣慎,依依不捨。臨了,華天衣又強行將巧克力塞在阮枕懷裡,「拿著吧,乖。」
等鄰居走了,華天衣趕緊讓蔣慎吃飯。她往兒子碗中夾點青菜,試探著問,「蔣慎,媽媽再給你生個妹妹好不好,比鄰居家的妹妹還要乖,還要可愛?」
兒子語氣很輕,「媽,他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華天衣笑,手指點點他額頭,「你呀,想爸爸啦?等你爸爸回來,咱們一起罰他。」
她嘆口氣,「也真是,你爸這次出差時間太長,難怪你想他,」她夾了一筷子菜,「對了,你體檢要交多少錢?」
「給我五百。」
「五百?」華天衣重複一遍,神情疑惑。蔣慎面不改色,「體檢要三百,同學要過生日,請我去參加,我要買禮物。」
華天衣一向手鬆,從錢包裡抽出六百來放到桌上,「錢給你,等會記得放在書包裡,省的明天忘帶。」
吃完飯,蔣慎拿著錢回了自己房間,拉開書包最裡面的隔層,將錢扔了進去。
任何時間,金錢都是永遠的硬通貨。
一個星期後的早晨,蔣慎從書包裡拿出體檢報告,放在桌上。重華之前的運動會中有兩個學生比賽時身體出了問題。
為此,重華組織了面向全校學生的身體普查。
課上到一半,華天衣出現在教室外的走廊裡。任課老師示意蔣慎出去,華天衣一把拽住了蔣慎的手腕。
她手心裡有細密的汗,冰冰涼涼地。帶著蔣慎向外走去。他們開車去了市醫院,兩人再次驗血。驗血結果出來的很快,華天衣慌忙看一眼便合上,將報告塞在了包裡,顫著手指,從蔣慎頭上拔下幾根頭髮來。
華天衣要進行DNA檢測。
學校給的體檢報告詳細而瑣碎,第一頁便清楚的記錄了蔣慎的身高體重,還有血型。父母都是O 型,如何能生出AB型的孩子?
她以為是體檢報告出了錯,復檢一次,結果如舊。血型沒有錯,遺傳規律也沒有錯,那麼只剩下了一個可能。
華天衣感覺世界天旋地轉,她支開蔣慎,跑到廁所裡給丈夫打電話。
「是我,蔣慎他……可能不是我們的孩子。」
4
六樓已經是一片狼藉。華天衣頭髮散亂,她被蔣中行連抱帶摟著,不讓她作出什麼過激行為。
花瓶碎片淌了一地,她奮力掙扎,眼淚迷離視線,「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裡去了!」蔣中行半勒著她,「天衣,醒醒吧。你還有蔣慎!」
換來妻子高聲尖叫,「不!他不是!你說,你把我的孩子放在哪裡了?」
養育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親生。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卻早已長埋地底。他就在地底下孤零零地,看著自個將母愛都給了別人。
華天衣漸漸失去力氣,雙腿一軟便要癱軟在地上。蔣中行竭力安撫著妻子,卻看見蔣慎從臥房裡出來,拿起水壺向玻璃杯中倒滿水。
忽然揚手將水杯自桌上推了下去。
玻璃碎裂發出清晰響聲,有水漬濺到蔣中行的西服褲腿上,更多的是濺到華天衣身上。蔣中行脊背一冷,想要說點什麼。蔣慎已經搶先開口,一字一頓,「我是誰。」
他也想知道,蔣中行是到底怎麼把自己弄到他們這來的。
蔣中行如果再細心一點,或許會從蔣慎的冷漠中發現出不對來。他只是安慰著、糊弄著,「兒子,你在房間裡,有些話沒聽清楚,爸爸改天再和你說。媽媽現在情緒不好,你先回房。」
華天衣看向蔣慎的目光卻寒如冰雪,失控大喊,「你滾,你不要在我眼前——」
歷史重演。蔣慎薄唇緊緊抿起,眼底划過譏嘲之色。蔣中行握著妻子肩頸,「天衣,住嘴!蔣慎,你還不回房!」
上輩子也是這樣。華天衣乾脆利落地收回了此前所有的母愛。當時難過,如今易地而處,只剩漠然。
在那邊出事的關頭,一時間,蔣中行焦頭爛額。面對失態的華天衣,他也第一次生出了無力感。他當然愛這個女人,要是不愛,也不會偷偷瞞著家裡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更不會在孩子去世後又千方百計找來一個替代,無非是知道她素來感情用事,怕她接受不了事實。如今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她依然如此。
人的情感就那麼多,他還有自己的親生兒子,的確勻不出多餘的給他。
蔣中行走後,華天衣當然憤怒於丈夫的欺瞞。而悲傷過後,對蔣慎的冷淡一日比一日明顯。
她不再柔聲同蔣慎說話,時常板著臉。甚至到後來,她會買回速食食品攤在桌上。至於蔣慎吃不吃、吃多少,華天衣一概不問。
有了上輩子的經驗,蔣慎不會比從前過的差。
……
5
多年後。
阮枕看著卡裡的餘額無言,良久才找勤工儉學的舍友幫忙,請她介紹一個兼職給自己。說來也巧,舍友晚上有個兼職,但臨時有點事。
索性就將這個兼職讓給她。
阮枕下午便去酒店大廳集合。這個兼職要找外語流利者當宴會廳裡的服務人員,據說宴會賓客一半都是外國人。
她換好了酒店方提供的套裙,又將長發盤起。等攢夠了錢,她就要去商場將那塊覬覦已久的表拿下。
宴會準時開始,一男一女上臺致辭。二人都有些年紀,男的儒雅,女的端莊,看起來卻非常恩愛。女人挽著丈夫的胳膊,瞧向他的目光溫柔極了。
阮枕站在角落裡遠遠看著,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這個男人像誰呢?
阮枕的記憶終於接上來了。除了雙胞胎,天下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她想,她知道臺上的中年人是誰了。
姜氏,蔣慎。那位姜氏二房的掌門人,就是蔣叔叔,是蔣慎的父親!蔣叔叔經常出差,阮枕對於他的印象,遠不如對華阿姨深。但不代表自己就認不出他來。阮枕抿起唇來,她閃過一個大膽地猜測。
姜氏二房的掌門人是沒有辦法冒充的。那麼一個有錢有勢的家庭,怎麼會讓一個外人進去。但是蔣叔叔這個身份卻是可以捏造的。
他完全可以捏造出一個常年出差、無法陪伴家人的形象來。
阮枕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來,會是這樣嗎?華阿姨是輕生不在死的,可是華阿姨明明是那樣和氣的一個人,孩子聽話,父親恩愛,會因為什麼事最終輕生呢?
阮枕一時竟失神。
觥籌交錯間,她不知不覺轉到了蔣中行身後。蔣中行與人交談完,餘光瞥見她眼神異樣,還未細想,便聽女孩子低聲說,「蔣叔叔。」
他一怔,面上隨即掛起笑意,向前走去。那女孩子碎步跟著,提醒他,「您忘記了麼,我們住同一棟樓的。」
阮枕站在酒店門口,等著蔣慎來接。扎了一晚的頭髮,頭皮生疼。她索性解開長發,隨意用手指梳一下。
夜風浮動她發尾衣衫,她半仰著頭,一張臉在霓虹燈光下分外動人。
蔣慎停下車來,衝阮枕摁了一下喇叭。等人一坐進副駕時就發現了端倪,「腿怎麼了?」她將包壓在自己大腿前方,有意遮掩。
「我不小心摔倒了。」見蔣慎沒說話,她忙湊過去撒嬌,「你好幾天沒有見我,為什麼還板著臉呀,蔣蔣哥哥,你疼疼我好不好。」
蔣慎嘴角微微一挑,反手將人摁回去,替她繫上安全帶,「太晚了,去我那。」
「耶!」蔣慎家裡有浴缸,她可以藉機蹭一下泡個澡。這一抬手,蔣慎正好將她手裡的名片抽出。
「這個是剛剛宴會上的一個人給我的。我站在門口等你的時候,他問了我專業,然後給了我張名片。」
是張黑色燙金的名片,姜沉懿躍然其上。姜沉懿自然就是領班口中的姜少,也是在宴會上主動問詢她的那個人。
蔣慎薄唇幾乎要抿成一道細線,他隨即沉下車窗來,揚手將名片扔了出去,轉頭頗認真地盯了她一眼。
阮枕暗道好險,幸好蔣慎來的晚些,跟他正好錯開。否則又要大吃飛醋。等蔣慎開到家時,副駕上的人已經懶懶睡倒。
他於感情一向克制而內斂,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隨即下車將人抱走。
半夜裡人醒了,睡眼惺忪間,向蔣慎懷裡鑽了鑽。他拍拍她背,聲線低沉而迷人,「要不要喝水?」
他隨即起身去倒水。阮枕費力抬起手將壁燈摁亮,將他遞來的水一氣喝了,方又躺下。
阮枕睡不著了「我和你說一件事情,你不可以生氣。」
「我跟你撒謊了,其實我今天是去那裡作兼職的。然後我看到蔣叔叔了,他們說,蔣叔叔現在掌握著姜氏。」她忙伸出一隻手去蓋住蔣慎眼睛,「我的意思是……蔣叔叔可能騙了你和華阿姨,他不姓蔣……」
「不許傷心好不好,我陪著你呢。」
蔣慎將她手拉下,攬過她腰,語氣頗多譏誚,「這些我都知道。」
他慢慢講起從前來,從華天衣的轉變到她的死亡,又到每年蔣中行固定打來的一筆匯款,只有意隱藏了車禍重生這一件事。
阮枕聽得要心疼死了。反倒是蔣慎安慰起她來。大概阮枕是真的累了,竟然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卻依然維持著擁抱蔣慎的姿態。
蔣慎將人放好,有意輕聲行動,進了書房。他這才沉了臉色。
姜、沉、懿。他咬著名片上的這幾個字,眼底浮上一抹狠厲。姜沉懿是蔣中行的親生兒子,上一輩子,他們還未交手,自己已經出事。
而這一輩子,姜沉懿居然敢主動送上門來。
以姜家對他多年的教育,他怎麼會主動招惹一個陌生女人。只有一種可能,他知道阮枕和自己的關係,並且要透過阮枕向自己傳達某種信息,意思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呵,那姜家看在眼裡的奶酪,他還偏偏要去動一動試試。
6
姜夫人對著鏡子摘下耳環來。人到中年,饒是保養的再好,歲月終不饒人。鏡中丈夫的身影一閃而過,她冷笑,「你幹的好事!」
蔣中行不理,自顧自地翻找些什麼。
「說夠了沒有!」蔣中行拿到東西,冷冷瞥了妻子一眼。原來人前的恩愛夫妻,不過是爛熟於胸的一場戲。
姜夫人最恨他這幅樣子,他在外面組個家十幾年,這頭全靠自己生生咽下一口惡氣。
阮枕回宿舍又睡了整整一天覺得有些力氣了。這兩日她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腦殼疼。原來蔣慎竟不是蔣叔叔的兒子。怪不得,華阿姨走後他將蔣慎自己扔在了那。
她自然是愛憐蔣慎的。可是又覺得這一切太過奇幻了些。
阮枕打定主意,要比從前對蔣慎更好更更好。
舍友恰時推門進來,往她床鋪上看過來,「阮枕,那天讓你替的那個兼職聯繫我了,說又有機會,你去不去?」
姜氏財大氣粗,不過是它旗下的一家酒店,在招聘兼職時都將價抬得高了些。阮枕有點心動,但還是拒絕了,「我先不去了,最近我想多陪陪我男朋友。」
提起蔣慎,她頗有點害羞。舍友點頭,坐下開始辦自己的事情。
等人換好衣服出門,舍友方拿出手機來回電話,「你好。對,是我。不好意思,我同學她不去了,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那邊是要求幾點?」
「嗯?取消了。好吧那,我知道了,謝謝。」電話掛斷後才沮喪,「我的錢啊,到手的鴨子都能飛!」
同一時刻,蔣慎沉眸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二人年歲仿佛,又都生的英俊,吸引了不少目光過來。姜沉懿視若無睹,衝蔣慎笑的客氣有禮,伸出一隻手來,「姜沉懿。」
蔣慎避開他手,神情頗為冷淡,「蔣慎。」
二人一同進了拍賣大廳。蔣慎早就看過拍賣圖錄,知道姜沉懿為何而來。望著前方座位上那人背影,他眼底暗湧流動。
……
一本宋本書,被拍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價。
姜沉懿迎上蔣慎眼神時,看見了後者眼裡的嘲諷之意。他不在乎多出來的拿點錢,但是很明顯,蔣慎是有意和他作對,才會參與競拍,將價格抬高。
他回之一笑,目光卻無半點溫度。蔣慎同他手裡的資料說的一樣,氣量狹小,有仇必報。
7
蔣中行親自攫了一筷子魚肉放在對面女孩子的碗裡,「這裡的魚不錯,嘗嘗。」
阮枕道謝,自己嘗了嘗,甜甜笑了,「好吃。」蔣中行瞧著,面上也浮起了一層柔和笑意。
他是有備而來,早就查清楚了阮枕的身份。
想到華天衣,蔣中行不由失神。但他很快就從情緒裡抽離出來,問,「你同蔣慎在一起了?」
阮枕點頭。他笑,「也好,你們從小就認識,這也是緣分。我想以你們的關係,蔣慎應該也告訴過你他的身世。」
「蔣慎說,他並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我對他一直視如己出。」蔣中行打斷她話,迎上她清澈眼神,「今天約你出來,就是希望你能勸勸他。」
「我和蔣慎母親當年是真心相愛,只是由於種種原因,我不能和她公開在一起。他母親去世是個意外,沒有人希望這件事情發生。蔣慎年紀還輕,他能有今天這樣的身家,我很意外。但他這樣年輕氣盛……我不想他吃虧。」
蔣中行又笑了笑,替阮枕夾菜。阮枕遲疑著問:「蔣慎他……很有錢嗎?」
她是真的不知道。蔣慎夠聰明,又有頭腦,很早之前就開始創業。
可是現在蔣叔叔說,蔣慎的身家令他意外。蔣叔叔那麼有錢,能令他意外的話,蔣慎是有多少錢?
蔣中行不著聲色的打量她,確信她表情不似作偽。方淡淡地說,「看來蔣慎很少對你講他的事。這一點,你可以自己回去問他。只是我希望你能將我的話轉達給他,畢竟,年輕人鋒芒太露不是件好事。」
阮枕沒再說話。
姜氏的根基在港城。這些年來一直維持著積極向外擴張的政策,但是姜老爺子過世之後,幾房為了遺產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一爭便是數年,擴張速度慢了下來。
最終人事大變動,二房拿到了核心資產,由蔣中行和姜沉懿父子掌控姜氏的發展。儘管依然是赫赫有名的家族企業,比起從前來,卻還是傷了幾分元氣。
蔣慎聽完阮枕的複述,輕蔑的笑了笑。姜氏準備拿下一塊地,偏偏那地現如今就攥在自己手裡。
無論是姜沉懿去拍賣會也好,還是蔣中行找到自己這來,都是為了那塊地。姜沉懿要拿那宋本去投人所好,蔣中行則找上門來讓自己退出。
憑什麼?
可是他們都想錯了。他蔣慎從未下場,始終在背後操盤。他們查到的,不過是他想讓他們查到的。前世他處境艱難,尚能搏出一條生路。今生他洞察一切,又怎麼會不更上一層樓。
阮枕拽拽他,神態虔誠,認真發問,「蔣慎,你是不是很有錢啊?」
蔣慎反問,「你覺得呢?」
她思索一會,猶豫著說出一個天文數字。蔣慎搖頭,說出答案來,換來阮枕一陣怔愣。半晌她才捧著他臉,「蔣慎,你為什麼這麼厲害。」
太太太太太有錢了吧,這完全超出了阮枕的上限。
她疑惑,「可是你為什麼不像有錢人?」
蔣慎眼底寵溺,有意逗她,「有錢人臉上會刻字?」阮枕將臉埋在他脖頸處,蹭了蹭,「發財了。你這麼有錢,那我就不用攢錢了,可以刷你的卡買。」
她錢包裡有一張他給的卡,但是阮枕從來沒敢刷。
蔣慎問,「攢多少了?」
阮枕非常挫敗的報出錢數來。她想給兩個人買一對情表,至今攢了……大概不到一隻。「接著攢。」蔣慎下達命令。
那塊地最終還是讓姜氏拿到了,蔣慎鬆了手。
而姜太太近來心情不錯,約了人逛街。幾人走進一家店裡看鞋,導購急忙過來招呼,姜太略看幾眼,指點江山,「那幾雙都要。」
不過一住腳的功夫,便又看見一雙心儀的擺在臺上,「那一雙也拿上。」
導購賠笑,「姜太太,那雙鞋是限量款。巧的很,那位小姐跟您是一個鞋號。她剛剛已經買下了。」她順著導購方向看過去,只看見一個女孩子側身而立,似乎在等人。
她扶了扶手上玉鐲,語氣不鹹不淡,「去問問吧,我出雙倍,請她把鞋子讓出來。」
導購知道她身份,不敢得罪,連忙上前詢問。
阮枕驚訝抬頭望過來,讓鞋?幾個女人站在那裡,為首的那位神情高傲,正冷冷瞥過來。她搖頭,「不好意思,這雙鞋是我男朋友買給我的,我並不想讓。」
導購神色頗有些為難,只好硬著頭皮去回復姜太太。
果然,姜太太神情有些不好,還未發作,便聽見那女孩子喊人,「蔣慎——」
蔣慎一手提袋,另只手則拿了奶茶,他個子高,每一步便大些。轉眼便走到阮枕跟前。阮枕正要接過奶茶,卻見要同自己換鞋的女人朝自己走來。
她本能地往蔣慎身後站了站。
姜太太站在他二人面前,上下打量了蔣慎一眼。蔣慎或許不認識自己,但自己卻認得他。她啟唇,「三倍,把鞋拿過來。」
蔣慎冷冷望過去,一言不發,轉身帶著人走了。竟是乾脆忽視了姜太。
姜太面上頓時就難看至極。就算不是華天衣親生的,在她身邊養了那麼多年,到底是少了家教。
8
夢裡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唯有盡頭處有一點微光。
蔣慎往那微光走去,有人卻忽然出現在那光裡,是華天衣。她衝蔣慎伸出只手,眼睛裡淚光閃閃,似乎有無盡的悽苦,「蔣慎,你救救媽媽。」
不過是夢。他很多年沒有夢到華天衣了。
華天衣跳樓時,他還在學校。等他回去的時候,華天衣已經死亡。他沒見到華天衣最後一眼,並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可不甘心的。
蔣慎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也只有這一種可能性。
姜家最近兩件事。
姜太太斜倚在臥房床上,兒子就站在她眼前。她冷笑,「瞧見了吧,這就是你爸爸的德行。當年為了那個女人,故意深居簡出,就是怕那邊的人認出他這張臉來。」
姜沉懿臉色難看,「媽——」
姜太太諷刺,「要是華天衣的孩子還在,這姜家哪裡還有你的份。」
姜沉懿聽見蔣慎之名,再維持不住臉色。
蔣慎臨時決定回去一趟,他準備回去給華天衣上墳。他曾經對華天衣有怨,可是說到底,華天衣也曾給過他溫情。說到底,只是她無法看破而已。
她亦是個可憐人。
前一天晚上,阮枕提著行李箱也過來了。阮父阮母至今不知道,他們請樓上的蔣慎好好照顧自己女兒,原來是如此照顧法。
阮枕興衝衝的衝洗著路上要吃的水果,她剛剛學出了駕照,對開車這件事非常有癮。因此同蔣慎說要開車回去。
蔣慎答應了,但只批准她在帝都和絳城的市區開。
翌日一早,二人出發。一切順利的話,下午也就到了。
剎車失靈了。
她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重複一遍,剎車失靈了。蔣慎心裡一沉,「往前開,找個地方強行停車。」
阮枕迅速變換車道,從外面看來,不過是正常的超車。她手心裡卻已經都是冷汗。她減了檔,汽車速度已經放慢。
即將過下一個路口,斜前方卻忽然出現一輛貨車朝他們駛來。
阮枕呆了。蔣慎先反應過來,他左手去打方向盤。阮枕兩隻手還緊緊握在方向盤上,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向右使勁打了方向盤。
駕駛位一側已經狠狠迎上了那輛貨車。
好痛。
(尾聲)
阮枕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她仿佛開了上帝視角,清楚地洞悉著另一個自己。她看著自己的成長軌跡,搬家、求學、結婚……
她在婚禮上穿著白紗,爸媽在底下拭淚,身旁的陌生男子在自己唇上印下一吻。
可是蔣慎在那裡?
阮枕心頭一痛,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她都沒有遇到蔣慎,他怎麼能死?
蔣慎守在阮枕病房裡,靜靜看著她。
他從未如此懊悔過自己的重生,如果不是他重生,他們根本不會發生羈絆。他低下頭,一滴眼淚砸在她的臉上。
阮枕睫毛動了動,慢慢睜開眼來,肋骨處傳來痛感。
眼前的男人,不是蔣慎是誰?「我不要做夢了,夢裡沒有你。」阮枕說。
「醫生!」
蔣慎聲音都在發抖,阮枕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問,「我昏迷幾天了?」醫生已經進來檢查她的身體狀況,「好的很。車禍能傷成你這樣,運氣已經算不錯了。兩天就醒了。」
阮枕甜甜笑了,「蔣慎,我會有心理陰影的,我不要開車了,以後你來接我。」他拉起她的一根手指,鄭重其事,「好。」
從今之後,他將會用整個的生命來愛她,護她。她補上了他生命裡所有的遺憾,他就要護她一生,視她為掌中珠、心頭血。
又過一月,阮父阮母卻在家裡大吵一架。
阮母狠狠瞪丈夫一眼,順手拿起桌上水果砸過去。偏偏阮枕推門進來,身後站了蔣慎。她頗為吃驚,「爸媽,你們在幹什麼?」
她親眼見母親變臉,「蔣慎來啦?先歇會,我去廚房給你們做飯。」
蔣慎溫柔一笑。
裝,太會裝了蔣慎。明明喜歡板著臉,在她家卻能笑的跟個花一樣。
自打發生車禍之後,蔣慎就多了這個拉手的毛病。阮枕想,他愛碰就碰吧,蔣慎是個小可憐,那她只好多疼疼他。
她的夢裡必須要有他,她的生命裡也必須要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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