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狗——狼狼
文 / 馬迎枝
我天生愛狗，愛的不可自拔，五六歲就開始養狗，但是成活的卻寥寥無幾。有的在反腸子時死了；有的剛剛長大了，打狗運動來了；有的因為父母不愛狗，死於非命。因為狗有幾個惡習，總愛往柴和堆上大小便，父母每每抱柴就會弄一手狗糞，憤怒之後對他就是一頓教訓，還就是他總愛欺負家裡的雞仔、羊羔，這更是惹怒父母的導火線。我在還好，可以護著它，倘若我沒在它跟前，它肯定很慘，有的挨打幾天後就死了。每條狗的死去，我都會哭的稀裡譁啦的，甚至幾頓吃不下飯。後來父母禁止我養狗，我就以絕食抗議父母，父母便稍有妥協。就是以後可以養狗，但必須拴著。父親又警告我，你自己看好你的狗，上狐夾別怨別人（狐夾是我們村裡人支開，單門夾稍微大一點的動物，如黃鼠狼之類）。我就把自己的狗狗圈廢棄的羊圈，父親就夜裡在雞窩門口支開狐夾。因為有黃鼠狼常偷吃雞，可是黃鼠狼沒打到，時常是我的狗夜裡從門縫裡溜出來被夾死，大概有五六條狗就這樣死去。我長大後慢慢反思，是不是父親支起狐夾是變相對付我的狗狗？
那時候打狗運動來的特頻繁，有幸狗躲過了狐夾，經歷過了反腸活下來了，打狗運動就來了。我們小夥伴就會為自己家的狗焦急，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有時是地窖裡，有時是山溝的洞裡。可是無論我們咋樣絞盡腦汁，最終還是逃不過大人那銳利目光，我父親是膽小怕事的人，主任大伯每每打狗時，知道我的難纏，就會特地去我家通知父親:「千萬管好你家閨女，打狗是大事，私自藏狗，公社的來查，查到你閨女藏狗，你得擔責任。」這幾天父親就會密切注意我的行動。給狗餵食也成了難題，好幾個小夥伴就得想辦法甩掉大人的跟蹤去餵狗。幾天下來就身心疲憊，可那些狗總是不爭氣，幾聲叫聲，就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等我們放學再去，主任帶人早就把那裡收拾乾淨了，我們只能痛苦一番，然後給狗狗堆個土堆以示我們的哀思。
再稍大一些，就發誓不再養狗，實在是傷不起。尋思等自己有家了，養條自己心愛的狗狗。可結婚後居無定所，漂泊不定，所以一直都沒有萌生養狗的念頭。直到2007年的中秋節左右，朋友來家喝酒，說他家裡狼狗下了一窩小狼狗，剩下一隻特別好看，捨不得給別人了，叫我養著吧。還說這窩狗過於靈。我是再三推辭不養，可孩子們聽見興奮不已，嚷著要養。拗不過孩子們，就把狼狗帶回家了，協議是由孩子們放學照顧小狗。帶回小狗，可樂了巷子裡的孩子們，聚在一起給狗起名字，一會叫「高樂樂」；一會叫「馬歡歡」；一會又叫「謝貝貝……」後來我告訴他們，狗不能跟著主人姓的，便一致通過就叫雪狼，即狼狼。
我一直不敢對狼狼付出太多，總是遠遠地避著它。它的生活都由兩個孩子負責，我深知六七平米的小院根本養不了這麼大的狗。隨著狼狼長大，分開是肯定的。再說也不知道它好養不好養？無論分開還是養不活，都是無比傷心的。所以我就一直地離它遠遠的，生怕自己喜歡上這狼狼。喜歡上狼狼是它到我家後的一個多月，那天朋友來了說他家的狗，也是狼狼的母親被耗子藥給藥死了。我心頭突然為之一震，一下鼻子酸酸的，不知道是這位狗母親，也不知是為失去母親的狼狼？我回頭看狼狼，它仰著頭，眯著眼，似乎聽懂了我們的說話在哀思它的母親。他們走了，我趕快弄個些好吃的飽飽地餵了一頓這個可憐的、沒了母親的狼狼。
其實我知道狼狼挺可愛的，胖嘟嘟的，常常蹲在那就打盹。當孩子們上學了，沒人和它玩，在院子裡，它寂寞難耐，看到鄰居家的貓躺在我們門臺上，就上前撩貓，被貓咪劈頭蓋臉打的灰溜溜的躲回南房，不敢再出來。可是每過一天，他又會去撩。看著它那傻的可愛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可是狗是狗，貓依然是貓，打鬧繼續著。
狼狼也逐漸長大，快過年了，小院子實在養不了，只好過年送回老家，寄養在父親家裡。可我又知道父母不怎麼待見狗，我和孩子們千叮囑萬叮囑，要父母好好養狼狼，等我們一有房子就自己養。狼狼在父母家，我們電話也打的勤了，生怕父母不待見狼狼。有一天，母親告訴我，我父親不知咋的特別待見狼狼，擔水還要領上狼狼。我真有點半信半疑，直至回去親眼目睹，父親給狼狼餵食，給狼狼打掃衛生，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了。
在2011年我算是有個家了，孩子們強烈要求把狼狼接下來，可父親卻不願意了，說自己餵慣了，狼狼通人言，讓我們再養條哇！可苦了我，其實我也是確實想要回狼狼的，好說歹說，編了一大攤的理由，什麼嘛「我們城裡亂，得條大狗」「等過幾天誰家狼狗生了，我肯定再給爹要個狼狗。」最後，父親究竟是父親，在我和孩子的軟磨硬泡下，不情願的讓步了。每每去我家，父親總要過去摸摸狼狼，誇它真是條好狗。可我至父親去世也沒有再給父親要上一條狼狗。
狼狼的回來給家裡確實帶來不少樂趣和安全感。它也實在有靈性，從不在院子裡大小便，每每黑夜放出就去垃圾堆裡方便了，我們在門口一叫就回來了，儘管看上去它還是很想溜達溜達，不情願回來。大概狼狼回來的第二年深秋的夜裡，放它出去了，怎麼叫都不回來了，鄰居們說這幾天偷狗的特別瘋狂，附近的狗被人用鉤子偷走好幾條了。我女兒急得哭了，兒子著急地直跺腳，非要大半夜的到各個狗肉館附近找找。每到一個狗肉館，就叫「狼狼，狼狼。」過去你一叫，它就會「汪，汪」以示回應的。開車繞城各個狗肉館都沒找到。一家人無比沮喪，回家深夜三點多了，都和衣而睡，其實誰也沒有睡意。大概五點多，天還未亮，突然聽見有抓門的聲音，一家人都坐了起來，以為是幻覺。「狼狼抓門了。」兒子叫道。我趕緊跑出去開門：「狼狼回來啦！」我高興的大叫起來。一家人都跑了出來，可是狼狼「嗖」地一下跑回窩不敢出來了。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好不容易把狗從狗窩弄出來，一家人蒙了，狼狼渾身是泥，臉上一道三四寸長的血口子。看著渾身瑟瑟發抖的狼狼，一家人很心疼，女兒甚至又哭出來了。一家子趕緊地忙乎給狼狼處理傷口，去掉它身上的汙泥。後來大家猜測，狼狼是被偷狗的勾住了臉，最後竭盡全力掙脫了，才把臉拉了道血口。自那以後再也不敢放它自己出去了。
因為壓力頗大，我神經衰弱，導致嚴重失眠。2012年6月，一向健壯的父親又突然查出胰腺癌晚期，真是禍不單行，福不雙至，我整個人陷入無眠狀態。白天還好過些，夜總是那麼的黑暗悠長。越是無眠越是胡思亂想，越是胡思亂想越是無眠，成了惡性循環。冬天的夜裡也只能坐在家裡，數著秒針的「滴答」度過。稍稍暖和點就好了，我可以坐在院子裡，仰望星空，和狼狼說話。有狼狼在身邊，沒有了黑夜的懼怕和孤單。
這年9月13日，父親不勝癌症病魔，永遠的走了。在悲痛，漆黑的夜裡，自己坐在院子裡流淚。狼狼總是蹲在我的身旁，一會用頭蹭蹭我，一會用爪子搭在我腿上，我捧著狼狼的臉告訴它:「我和你一樣，你沒了媽媽，我沒了父親。」它擠擠眼睛仿佛懂了似的略帶傷感。
東方微微發白，狼狼依然蹲在我的身邊，我叫它:「睡去吧！」它眨巴眨巴眼，像是在說:「你不睡我也不睡。」就這樣，不知道多少個失眠之夜，狼狼陪我走過，讓我在深黑的夜裡不害怕，在寂靜的夜裡不孤寂。越來越離不開狼狼，它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2015年我遭受了人生莫大的劫難，生死線上徘徊，整個人跌到了人生的底谷。我找不到出口和走下去的理由。我不得不再次把狼狼寄養在母親家裡，開始流浪。雖然母親他們對狼狼也挺好，但我每次看它時總能感受到從它的眼神中流露出那種寄人籬下的哀傷和對我無情的抱怨。每次我們走時它發出不舍的聲音，讓我心碎。劫後餘生的我疲憊不堪，失眠依然繼續，只是沒有了狼狼的陪伴，孤寂的夜裡傷心流淚不止，越發思念狼狼的陪伴。
2017年狼狼十歲了，總擔心狼狼會離開。農曆3月11日，突然不知咋了就特別想去看看狼狼，可是交通不太方便，又因為第二天便是母親的生日，尋思著等明天再去，也不在乎遲去這一天。然後給母親打電話問問狼狼情況，母親說狼狼挺好。我還特地囑咐母親說狼狼老了，要多給喝它水，多餵幾顆生雞蛋，春天別讓狼狼上火了。第二天，我們下車了，奇怪的沒有聽到狼狼的叫聲。因為狼狼是能辨別車的聲音，過去一聽到車的聲音，遠遠的就聽到它叫的特歡。我緊張起來了，急步進了院子。「狼狼——狼狼——，狼狼呢？」母親走出來，聲音很低:「狼狼昨天中午急病死了。中午我還餵食，睡起來了……」我怔怔地站在那裡，話也說不出來。我感覺長大真累，想哭又不能哭，淚水只能在眼裡打轉，小的時候真好，傷心了就放聲「哇，哇」大哭一頓。
後來我要去看看狼狼屍體，大家誰也不讓去，怕我身體受不了。我也覺得自己確實無比的脆弱，再也受不了任何的戳傷，看到冰冷的狼狼真會暈過去。後來我常常為我的自私責備自己。如果我不那麼自私，一直把它留在身邊，也許它不會死。以後的日子常會想起狼狼，它是我一生的痛、永遠的傷。如若有來生，願別再與狼狼相遇，只願它能遇到一個有能力，有責任心的主人，善待它的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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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迎枝，生於1974年8月14日，山西省大同市靈丘縣東玄村人，無業，熱愛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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