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有詩才,視胡適為師長,但讀了胡適的《嘗試集》後,憤怒了

2020-12-21 覃仕勇講史

清華既不同於官辦或民辦的「學堂」,與其他各所大學也迥乎不同。

因為是以美國人的理念辦學,其對英文教學的重視程度,就當時的國內環境而言,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上午的課如英文、作文、公民、數學、地 理、歷史(西洋史)、生物、物理、化學、政治學、社會學、心理學等,一律用英語講授,採用美國出版的教科書;下午的課如國文、歷史、地理、 修身、哲學史、倫理學、修辭、中國文學史等,一律用國語講授,用中國的教科書。

當然,這還不是最苛刻的。

最讓梁實秋感到憤憤不平的是,學校竟然規定:上午的課是必修課,學生考試必須及格才準予畢業;而下午課只是選修課,可不考。

這一來,很多學生不學中文課程了。

梁實秋偏不,他一向喜歡中國古典文學,「我下午上課從來不和先生搗亂,上午在課堂裡就常不馴順。」

學校還規定:學生身上不許帶錢,不許看「閒書」,早晨七點起床,必須於七點二十分準時到食堂吃早飯,每星期必須至少洗澡兩次等等。

梁實秋不但身上帶錢,而且愛看「閒書」, 「每次進城在東安市場,勸業場、青雲閣等處書攤旁邊不知消磨多少時光流連不肯去,幾乎凡有新刊必定購置」。他除了往自己的頭腦中灌輸經史子集、詩詞文章外,還灌輸了「進化論與互助論,資本論與安那其主義,託爾斯泰與蕭伯納,羅素與柏格森,泰戈爾與王爾德。」

新舊思想的並蓄兼收,使得梁實秋這個外表敦厚、斯斯文文的好學生,骨子裡卻住進了一個憤青。

五四運動期間,梁實秋自感 「壓抑多年的情緒與生活力」被激發了,他「隨同大隊進城,在前門外珠市口我們一小隊人從店鋪裡搬來幾條木凳橫排在街道上,人越聚越多,講演的情緒越來越激昂,這時有三兩部汽車因不得通過而亂按喇叭,頓時激怒了群眾,不知什麼人一聲喝打,七手八腳的搗毀了一部汽車。」

此外,還參加了連續驅趕三位校長辭職的活動。

但一些人盲目的做法,很快讓梁實秋冷靜下來了。

章宗祥的兒子和他住在同一間寢室,是位「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章宗祥作為一名舉國皆曰可殺的「賣國賊」,他的兒子自然不敢在學校呆下去,早早回家避風頭了,可是許多人不依不饒地湧進了他的寢室,把他的床鋪搗爛了。梁實秋回憶說,「我回來看到很有反感,覺得不該這樣作。」

不久,這個同學因此患病死去,梁實秋生出了一種沉重的負疚感,「我當時感覺到大家只是一股憤怒不知向誰發洩,恨政府無能,恨官吏賣國,這股恨只能在街上如醉如狂的發洩了。在這股洪流中沒有人能保持冷靜,此之謂群眾心理。」

五四風潮暫時平息,梁實秋與顧一樵、翟毅夫等六個在校學生在清華園成立了一個「小說研究社」,合寫了一本《短篇小說作法》。

不久,比梁實秋早三年進入清華的聞一多加入,朱湘、孫大雨等人先後加入,隊伍越來越壯大。

聞一多是1912年進入清華園的,但他在一年級時因英語課不及格留級一年,後參加學潮又被留一年,從而造成了與梁實秋只差了一個年級的事實。

年齡稍長的聞一多建議,把社名改為「清華文學社」。

梁實秋同意了。

從此,兩人結下了終生的友誼。

聞一多曾熱烈地表白道:「實秋啊!我的唯一的光明的希望是退居到唐宋時代。同你結鄰而居,西窗剪燭,杯酒論文——我們將想像自身為李杜,為韓孟,為元白,為皮陸,為蘇黃,皆無不可。只有這樣,或者我可以勉強撐住過了這一生。朋友啊!我現在同你訂了約,你能允許嗎?」

他甚至把梁實秋比之為中國的李商隱與英國的濟慈。

梁實秋與聞一多都對新詩的誕生表現出極大熱情,十分強調「詩的藝術、詩的想像、詩的情感」,對郭沫若的《女神》推崇備至。

他們跟隨胡適等人一起組成新月派。

梁實秋視胡適為師長,執弟子禮甚恭。

可是,胡適的《嘗試集》詩集問世,其竟然提倡寫詩是「話怎麼說,便怎麼說」。這種觀點,讓梁實秋深為失望。

梁實秋說,「我們以為詩可以用白話寫,但白話並不等於詩,詩還是要有詩意才行。象胡適先生的『人力車夫,人力車夫,車來如飛?』那樣的白話詩,我們就不大欣賞。」

聞一多的看法跟梁實秋是一致辭的,他說看了胡適的大作,「幾乎氣得話都說不出。『始作俑者』的胡先生啊!你在創作界還沒有作夠嗎?又要在批評界作俑?唉!左道日昌,吾曹沒有立足之地了!」

他們對胡適的《嘗試集》表示不滿,同時也很反感康白情的《草兒》、俞平伯的《冬夜》等作品。

梁實秋說,「象俞平伯先生的『被窩暖暖的,人兒遠遠的,怎能不想起人兒遠呢?』,或康白情先生的『早起,如廁是第一件大事?』,這一類的句子更不象是詩。」

他們相繼寫了《草兒評論》和《冬夜評論》。

聞一多曾將他的《冬夜評論》滿懷希望地曾寄於孫伏園主編的《晨報副刊》,但如泥牛入海,查無音訊。他們的心靈受傷了,強烈地想找一個可以發表自己文章的刊物。

要能隨心所欲地發表的刊物,只能自己辦。

關鍵時刻,是梁實秋父親梁鹹熙斥資一百元,寫了洋洋灑灑四萬字的《冬夜草兒評論》才得以發表。

該書中寫:「不幸的詩神啊!他們爭道替你解放,『把從前一切束縛你的自由的枷鎖鐐銬打破』,誰知在打破枷鎖鐐銬時他們竟連你的靈魂也一齊打破了呢!」

此書一經發行,胡適主持的《努力》周報則有人撰文予以反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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