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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裡的一把火
金秋十月的一天早晨,橫斷山深處永平縣境內的傈僳山寨在一片薄霧中若隱若現,猶如一幅美麗的風景照片,展現在人們的眼前,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陣黃鶯鳥的啼叫聲,似乎在告訴人們收穫的季節已經來臨。突然,一股股濃煙從寨西頭楊壽林家新蓋不久的垛木瓦房內冒出,傾刻間炎苗竄上了房頂,燒得新瓦「噼叭」作響。
「楊壽林家新房子著火了,快來救火!」
恐懼的呼喊聲響徹了山寨的晨空,使睡得正香的村民們紛紛被驚醒掀掉熱乎乎的被窩,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有的拿臉盆,有的提著水桶跑步趕到火場,一時間,驚呼聲,潑水聲,鐵器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整個傈僳山寨騷動了。
儘管人們盡了最大的力量救火,但楊壽林家這間剛建成不久的垛木瓦房由於建築材料大部分屬於易燃物,最終還是化成了灰燼。
望著自己準備用於結婚的新房和許多結婚用品化為灰燼,楊壽林的大兒子楊躍春泣不成聲,哭得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早晨,楊壽林家還沒有生火做飯,那麼是什麼原因引起這起火災呢?
猜測,各種各樣的猜測在群眾中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說是天災,有的說是人禍,有的說是楊躍春與未婚妻「春花」的生辰八字不和,還有的說,楊家選定的結婚日子是自己定的,既未找算命先生測算,也沒有去敬「山神」,因而得罪了「觀音娘娘」。「觀音娘娘」一怒之下,降下「天火」。總之,一種恐懼布滿在人們的心頭。
警車呼嘯而至,縣公安局由消防科、刑偵隊、派出所聯合組成的專案組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偵察員們邊勘查現場,邊詢問群眾,僅僅三天時間就將放火犯楊壽林的三兒子楊躍武抓獲歸案。
對於傈僳山寨的村民來說,楊躍武放火燒自家房子的現實他們怎麼也接受不了。因為在鄰裡鄉親的心目中,楊躍武是個「老實,講禮貌,上進,懂規矩」的男青年,望著楊躍武雙手戴著鋥亮的手銬被押上警車,人們無比震驚的心中閃現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有的甚至懷疑是公安機關抓錯了人。要回答人們的疑問,還得讓我們從頭說起。
越窮越生的家庭
楊壽林的父母生下他後就一直沒有再生育,父母視他為掌上明珠,倍加關懷,8歲便送他上學讀書。由於只有一個獨兒子,楊家生活比較富裕,楊壽林初中畢業後本來國家已經安排他到商業部門工作,因父母不同意,認為獨兒子要留在父母身邊,這樣楊壽林才回到家中勞動。
楊壽林18歲那年,父母作主給他娶了一個比他小一歲,賢慧、能幹的媳婦杜玉秀進了家門。由於歷史的原因,楊壽林家與堂叔家因祖傳房地產的分割問題反目為仇,兩家吵嘴打架是家常便飯,因堂叔的兒女有5人之多,可謂是真正的人多勢眾,而楊家只有楊壽林一個獨兒子,雙方大動幹戈時常常以楊家的慘敗而告終,楊家的三分宅基地也被堂叔家強行霸佔去了。
這時,楊壽林看到自己家人少力薄,硬拼往往吃虧,只得將滿腔的仇恨默默地埋藏在心間,發誓要多生幾個兒女,待兒女們長大成人後再來報堂叔家的「奪地之仇」。
婚後,楊壽林將妻子杜玉秀看作是一臺會說話的「生育子女機器」,接連不斷地生兒育女。說來也怪,杜玉秀一連生下5胎都是兒子,高興得楊壽林合不攏嘴。一連生下5個兒子後,杜玉秀曾哀求過楊壽林說:「娃娃他爹,古人說過,兒多母苦,5個兒子就可以了,不要再生了」。
杜玉秀的哀求立即遭到楊壽林的強烈反對,他罵杜玉秀說「你們婦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誰說的兒多母苦,我只知道古人說過,多子多福,以後我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加上當時農村生產隊裡分配口糧按照人口不論男女老幼,一律平均分配,楊家孩子多,自然分得的口糧也就多。
楊壽林要多生育孩子的行為不但沒有人敢批評制止,反而得到一些人的表揚,更加助長了他多生多育。直到杜玉秀生育第八個孩子時,已是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後,農村改革的春風也吹到了偏僻的傈僳山寨,寨子裡也推行了撤隊改社,實行包產到戶的聯產承包責任制。
楊壽林和杜玉秀夫婦二人一年四季臉朝黃土背朝天地耕作,每天早上披著朝霞出工,晚上踏著月光才收工回家,然而仍就是吃不飽,穿不暖,連最起碼的溫飽都沒有解決。原因非常簡單,只因他家兒女太多,負擔太重,楊壽林只好望著村裡一家家鄰居靠勤勞過上富裕的生活而乾瞪眼。過度的勞累使得楊壽林原本結實的身材、紅潤的皮膚也變得面黃飢瘦。營養不良也使杜玉秀原來豐滿富態的身材,秀麗的面孔變得滿臉皺紋,骨瘦如柴,活像一個細小的數學教具圓規。
這時的楊壽林家是吃了上頓還要考慮下頓,遇上青黃不接的六、七月份,還要靠挖山菜、撿菌子,找雞棕、摘楊梅、慄子果來維持生活,那還有什麼精力去考慮報堂叔家的「奪地之仇」。
1983年6月20日,杜玉秀因勞累過度而病逝,臨終前,她拉著丈夫的手說:「你一定要把8個孩女撫養成人」。楊壽林連連點了頭,杜玉秀繼而斷了氣。
咬緊牙關建新房
自從妻子死後,楊壽林帶著8個兒子節衣縮食,他儘量滿足兒女們的要求,寧願自己多苦多累。盛夏,怕他們熱著,寒冬怕他們冷著,他掐著手指過日子,盼望兒女們快長大,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兒女們也一個個長大成人,大的三兄弟已經到了可以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望著兒女們一個個長大成人,楊壽林高興極了,他滿以為苦日子已經熬到了頭,該享幾年清福的時候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兒子要結婚沒有錢,連基本的新房都沒有,使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印證了杜玉秀「兒多母苦」的忠告。
1989年,大兒子楊躍春已經27歲,二兒子楊躍文26歲,三兒子楊躍武25歲,都是急待結婚成家的大夥子。而楊壽林家仍然住著父親手中蓋的那間垛木作牆,木片作頂的房屋,雨季來臨,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實屬破爛不堪的舊房。大兒子楊躍春已經訂了婚的未婚妻也因楊家住房破舊不同意舉行婚禮,並請媒人向楊家發出最後通牒,什麼時候蓋起新房什麼時候舉行婚禮。楊家三兒子楊躍武也在「刀杆節」期間談好一個對象準備訂婚。
1989年12月31日,蛇年即逝,羊年即將到來之際,楊壽林召集7個兒子坐在堂屋中的火糖邊商量,決定從新的一年開始,楊家不吃肉,不添新衣服,父子八人齊心協力,咬緊牙關,勒緊褲帶要將新房蓋起來。楊壽林的這一決定得到大兒子和三兒子的贊同。
從此之後,楊壽林帶著年齡較大的三個兒子自己動手,買來斧子和錛等伐木用具,爬上高高的傈山頂伐木,人拖牛拉運回家中,三個兒子看到父親為自己早日成家不顧年老體弱,仍然堅持爬山涉水破伐木料,不怕毒蛇襲擊,刺枝戳掛,也爭先恐後伐木的伐木,運木料的運木料。
為了早日建成新房,大兒子楊躍春起早貪黑,不分白天黑夜地拼命幹活,為的是早日將自己心愛的未婚妻「杏花」娶進家門,每當勞累過度,想休息時,他就從襯衣口袋內掏出「杏花」的玉照看了又看,親了又親,一股無形的力量頓然而生,鼓舞著他繼續幹活,整整半年不吃肉使他難以忍受,一想到即將和「杏花」洞房花燭,想吃肉的念頭又立即自行消失了。
三兒子楊躍武,雖然取名為躍武,但他的性格卻比較文靜,平時接人待客有禮貌,又討人喜歡,但幹起活來卻一點也不含糊,父親也十分信任他,特意安排他負責賣掉家中的一條耕牛,兩頭準備過年的肥豬和一頭架子豬,買來瓦片,運回家中。
這期間,二兒子楊躍文因忍受不了不吃肉的滋味,獨自一人去用鐵撬杆挖洞入室,盜竊村供銷社財物折價3000多元,被公安機關破案抓獲,後來被縣人民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2年,投入勞改。楊壽林得知二兒子盜竊作案的消息後,難過了好大一段時間。
不斷升級的家庭戰爭
通過父子三人整整一年的辛勤勞動,一間瓦片作頂的新垛木房建成了,楊壽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而使他料所不及的是一場不斷升級的家庭戰爭卻悄悄來臨。
新房建成後,楊壽林提出由於錢不足,先裝修一間新房供大兒子楊躍春結婚用,殊不知,立即遭到了三兒子楊躍武的反對,楊躍武提出,要裝修就全部裝修,他也要結婚。
由於兄弟倆都爭著要結婚,而家庭經濟又十分困難,楊壽林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裝修房子的事拖了半年多。這段時間,大兒子楊躍春離家外出幫人挖公路,三兒子楊躍武也和未婚妻一起去縣城一建築隊做小工,家中也倒風平浪靜。楊壽林帶著4個兒子,一個小女兒在家中耕田種地,還餵著兩頭肥豬準備給大兒子娶媳婦用。
8月20日,楊躍武帶著未婚妻回到家中,要求父親立即給他把媳婦娶進家門。楊壽林耐心勸三兒子說,討兒子媳婦也要按先大後小的順序,這是千百年來祖宗就立下的規矩,並要求三兒子耐心等待一年。不管父親怎麼勸說,三兒子都不願意再等待一年,父子倆的關係隨即開始緊張起來。
楊壽林哪裡知道,三兒子楊躍武與未婚妻在縣城做工的日子裡,看了一些錄像,電影之後,深受啟發,多次偷嘗「禁果」,未婚妻已經懷孕了。未婚先孕,是傈僳山寨的一大禁忌,為了遮醜,楊躍武的未婚妻多次逼迫他要求立即結婚,以避免落得個「先栽秧,後上埂」的罵名。
9月初,外出幫人挖公路的大兒子楊躍春也帶著結婚的用品滿面春風地趕回到家。原來,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由於他拼命幹活,賺得一千五百多元錢,他一分錢也捨不得用,專程和未婚妻「杏花到了縣城採買好了結婚用品,他還說服了「杏花」,擠出80元錢特地給父親做了一套新衣服,以報答父親多年的養育之恩。
當他聽父親告訴他,弟弟楊躍武也要辦婚事的消息,臉色不禁陰沉下來,他找來楊躍武心平氣和地對他說:「三弟你的婚事就往後推一年,把你嫂嫂討進家之後,就全力準備你的婚事」。
「只許你結婚,不許我結婚,這老不死的也太不公平了,房子是我們共同蓋的,我也要結婚,你沒有資格管」。楊躍武斬釘截鐵地說。
聽了弟弟這麼一說,楊躍春不覺上了火,「不準你結婚就不準你結婚」。
而楊躍武也不甘示弱,針鋒相對地說:「我堅決要結婚,不用你們管」。
兄弟倆誰也說服不了誰,這之後,為了爭裝修新房兄弟倆幾乎天天吵架,氣得楊壽林渾身打顫,他至今才深深地體會到「多子多福」是騙人的假話,唯有「兒多母苦」才是至理名言。
夜深人靜,他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成天哀聲嘆氣,他後悔不該多生育兒女。
兄弟倆的矛盾日益激化,已經由相互漫罵升級為動手動腳,一天,兄弟倆打了起來,但生性軟弱的楊躍武那裡是大哥楊躍春的對手,不到兩個回合,楊躍武就被楊躍春打得鼻青臉腫,敗下陣來。
一怒燒家
楊躍春請來木匠裝修自己準備結婚的新房,楊躍武則跑到未婚妻家去幫助幹活。一天,楊躍武聽到來看他的小妹說:「父親箱內藏著一些錢」。就急忙趕回家中,打開父親的木箱,翻開上面的破爛衣服,只見一疊10元券人民幣整整齊齊地放在底層。他拿起一數,整整500元,他正準備將錢放入衣袋時,猛然覺得背後吹來一陣冷氣,楊躍武下意識地轉過身來看到大哥楊躍春正用火辣辣的眼光盯著他,那惱羞成怒的臉色已證明他知道了一切。
楊躍春一個箭步衝上來,一手抓住三弟的手,另一隻手伸向三弟的衣袋,兄弟倆爭奪著,扭打著,滾成一團,終究錢還是被大哥搶走了。
此時的楊躍武理智完全喪失,復仇的怒火在他的心中升騰著,他跑去廚房拿來一把殺豬刀,目露兇光,猛衝上去,刀尖刺向大哥。
楊躍春大叫了一聲,他本能地用右手去擋刺來的尖刀,手被殺傷鮮血直流,但他強忍劇痛衝上去,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扭住楊躍武的雙手,一邊大聲呼叫:「弟弟殺人啦」!
正在房前收包穀的楊壽林聽到大兒子的呼叫聲後,跑回家中見三兒子手持血淋淋的殺豬刀正欲繼續行兇,被大兒子按住雙手就上前奪掉三兒子的殺豬刀,打了三兒子幾嘴巴並把他逐出家門。
楊躍武被趕出家門後獨自一人躲入山箐中,他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即將大哥和幫著大哥的父親殺掉才解恨。下半夜,他如狼一般地竄回家中用木匠裝修新房的刨花燒了新建起的垛木瓦房……
在為楊家倆兄弟為爭奪新房手足相殘繼而發展到楊躍武一怒燒家的慘案感到痛心之餘,又不得不使我聯想到,人口過剩所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問題已經越來越嚴峻地擺在了我們的面前,不容我們忽視這一客觀事實。特別是一些偏僻的山區,越窮越生,越生越窮,形成惡性循環,直到今天,還有那麼多的人甘願傾家蕩產,接受罰款也要多生孩子。
楊壽林這個只有初中文化,為了多生兒育女以報「奪地之仇」而勞累了一輩子的老年農民,老淚縱橫地對我說:「早知如此,我為什麼要生育這麼多的兒女」?!
在看守所裡,我詢問了楊躍武,他還振振有詞地對我說:「誰讓父母生下我」。言下之意是,既然生下「我」,那就得對「我」負責,滿足「我」的要求。
但願老舊觀念已過去,21世紀的今天,不在愁吃愁穿,在中央政府的領導下,逐步奔向小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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