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讀書計劃·一書一世界
好書,你不能只是路過
只有當你遇到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時,你才會意識到自己真正的信仰是什麼。
——喬治·歐威爾《通往威根碼頭之路》
我很清楚對於習慣的外延調查應該從何處開始。
多年以來,我一直堅持記錄我的「成年人的秘密」,這裡面包含了我在成長過程中的各類經歷和學到的教訓。有的是很嚴肅的話題,比如「別人覺得有意思的事,對我來說卻未必如此」;有的就讓人感覺冒著傻氣,比如「當我用手直接抓東西吃的時候,這些食物的味道好像更好」。我的成年人的秘密裡最重要的一條這樣寫道:「我會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像其他人,或者並不如我想像中那麼像其他人。」儘管我和其他人並沒有很多不同,但那些不同卻是至關重要的。由此可見,同一種習慣策略並不一定對所有人都有用。
如果我們了解自己,就能更好地管理自己;如果我們準備和他人合作進行某項工作,這一策略也能幫助我們更好地了解他人。
因此,我會從自我認知開始,弄清楚我的本性如何影響我的習慣。然而,想要弄明白這個問題並不簡單,正如小說家約翰·厄普代克所觀察到的:「要弄明白我們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所能參考的線索簡直少得可憐。」
在我的研究中,我一直在尋找一種恰當的框架來解釋人們對於習慣的回應方式的不同。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現存的研究資料中都沒有相關信息。難道我是唯一一個思考過以下問題的人?為什麼有的人有更多或更少的習慣,以及為什麼有的人更樂於接受新習慣?為什麼有的人如此討厭習慣?為什麼有的人能夠在一定情形下保持特定的習慣,而有的人不行呢?
我一直沒有弄明白這些問題,直到某天下午,答案突然冒了出來!它並非來自文獻檢索,而是來自我對朋友所提出疑問的反覆思索。我一遍一遍地、不停地在想她所觀察到的這個簡單事實:以前她從未錯過高中田徑隊的任何一次訓練,但現在她就是不能再堅持跑步了。為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像是一朵驟然亮起的火花,打破了我眼前一直以來的黑暗,讓我感到興奮無比,這種激動的心情估計和阿基米德踏進浴缸發現浮力原理的心情一樣。突然之間,我醍醐灌頂。
有關習慣,其首要的問題就是:「人們怎樣應對自己的期望?」當我們試著去養成一種新習慣時,我們就會給自己設定某種期望。正因如此,理解我們如何應對期望便顯得尤為重要。
我們面對著兩種期望:外部期望(在一定時間期限內完成工作、遵守交通規則等)以及內部期望(不再昏昏欲睡、完成新年願望等)。根據我的觀察,每個人基本上都能被歸入以下 4 組之中的某個組別:
支持者:時刻準備回應來自外部和內部的期望。
懷疑者:質疑所有期望,他們只會去滿足他們自認為有價值的期望。
義務者:時刻準備滿足外部期望,卻很難滿足內部期望(就像我那位曾經在田徑隊訓練的朋友)。
叛逆者:拒絕所有期望,無論是內部期望還是外部期望。
正當我苦思冥想要給這一解釋框架選擇合適的名字時,我最喜歡的一段話浮現在我腦海中——這段話來自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三個匣子的主題》(The Theme of the Three Caskets)。弗洛伊德在其著作中解釋,三位命運女神的名字的意思分別是「偶然中的必然」「無可避免」以及「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命運傾向」。他認為,每個人都具有與生俱來的命運傾向。
於是,我決定用「四種傾向」來命名我的框架(「四種命運傾向」雖然聽起來有些誇張,但確實很準確)。
在發展這四種傾向框架的同時,我真切地覺得自己仿佛在揭開元素周期表的神秘面紗,充滿興奮感——這裡我所說的是性格元素。我並非在編造一個系統,而只是發現了一種自然規律,也可能是創建了一個新的習慣分類方式。
每個人所特有的傾向性決定了其看待世界的方式,它還會給個人保持的習慣帶來一系列重大影響。當然,這些只是傾向,但令人吃驚的是,我發現大多數人都剛好能歸入其中一類。並且每當發現一個新的類別時,我都會很興奮地注意到擁有相同傾向的人總是會不停地做出相同的評論。比如懷疑者,他們會經常抱怨自己有多麼討厭排隊。
支持者會積極地回應來自外部和內部的期望。他們每天一醒來就會想:「今天有什麼計劃?有哪些要做的事情?」他們想知道外界和他的內心對自身都有哪些期望,然後會盡全力去滿足這些期望。此外,他們也會避免犯錯或者讓他人失望——當然他們也不讓自己失望。
人們可以信賴支持者,而支持者更信賴自己。他們屬於自我導向型,並且在信守承諾、達成目標和按時完成工作(事實上,他們經常能提前完成工作)方面沒有任何困難。他們想要去了解準則,並且還會找尋這些淺層準則之外的更深層次的準則——比如在藝術或道德倫理層面上的準則。
擁有支持者傾向妻子的朋友告訴我:「只要在我太太計劃之內的事,無論如何她都會去完成。我們在泰國旅遊的時候,本來計劃要去參觀一座神廟,結果我太太頭天夜裡食物中毒。即便這樣,第二天我們還是去了這座神廟,儘管她在去的路上嘔吐得一塌糊塗。」因為支持者有一種迫切要去完成他們所期望事情的意願,而且他們這種自我保護的本能非常強大,這會讓他們能夠不受「滿足他人期待」的傾向的束縛。「我自己需要很多獨處的時間,」一個支持者傾向的朋友告訴我,「我要鍛鍊,要考慮工作中一些新的想法,還要聽音樂。要是有人要求我中斷正在做的事情而去做別的事,我會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們:『對不起,我沒空。』」
不過,支持者在對自己的期望不明確或者相關準則尚未建立起來的時候會覺得很痛苦。他們可能覺得必須要完成某種期望,即便這些期望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要是他們知道自己正在違反某些規定,哪怕這些規定完全是無稽之談,他們也會覺得渾身不自在,除非他們能給自己一個足夠有力的理由去違反規定。
這就是我的傾向。我是一名十足的支持者。
我的支持者傾向有時候會讓我對遵守規定這件事過度擔心。幾年前,當我在一家咖啡店拿出筆記本電腦準備工作時,店員對我說:「不好意思,本店不允許使用筆記本電腦。」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現在每當我去一家新的咖啡店時,我都會擔心那裡能否使用筆記本電腦這個問題。
除此之外,支持者還有種特質,那就是堅持不懈。我敢肯定,傑米一定對我每天早上 6 點準時起床這件事感到很厭煩——說實話,有時候,我自己也會覺得厭煩。我的一個支持者傾向的朋友大約計算了一下,她一年裡大概只有 6 次沒有按時去健身房。
「你的家人對此怎麼看?」我問她。
「嗯,我丈夫以前還經常抱怨,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雖然我喜歡做一名支持者,但我也深知身為一名支持者的缺點——追求成就、大包大攬,以及有時候會盲目遵守規則。
當我發現自己是一名支持者時,我才領悟到為什麼我對研究習慣產生了這麼大的興趣。支持者都會覺得養成新的習慣很簡單——我所說的簡單,是相對於其他類型人群而言。他們這類人喜歡養成各種習慣,因為他們發現好習慣確實能帶來很多實實在在的好處。事實上,就算是熱愛習慣的支持者也要十分努力才能養成良好的習慣,可見要養成好習慣是多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