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哈利波特》衍生出的電影《神奇動物在哪裡》的主角:紐特·斯卡曼德,可以說是一個不同尋常的男主角。一般像電影中設定如他一樣性格的角色大多會淪為配角。但紐特卻表現出了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非典型男子氣概。尤其是作為一個奇幻冒險故事的主人公。他有一種相當柔弱但自信的男子氣概。
紐特的性格特點,主要在於他擁有與魔法生物交流的非凡能力,以及他與人交流的相對無能。
魔法生物學家
本質上,紐特是照顧魔法生物的專家,他將畢生熱情都投入到研究、培育和保護神奇動物的事業中,然後編寫了課本,致力於促進人類對它們困境的理解和同情。本質上,紐特與動物的親密並不是超自然的,他的作為,即使在現實世界中也並不奇怪。相反,他只是關注它們和它們的需求,而別人都不關注這些。這並不是一個「看好動物,詆毀人類」的故事。儘管紐特非常害羞,不善社交,但他富有同情心的世界觀也會衍生到人類身上,特別是對那些被歧視或者被邊緣化的人們。他厭惡美國巫師對待麻瓜的方式就是最好的證據。
「斯卡曼德先生,你對美國的巫師社會有任何了解嗎?」
「我的確有所耳聞,我知道你們處理巫師和麻瓜關係的相關法律還比較落後。你們不能和他們做朋友,不能和他們結婚。這讓我覺得稍微有些荒謬。」
紐特強烈反對種族隔離、歧視性法律和死刑,以及其他借法律之名犯下的暴行。紐特真正特別的天賦不是他的魔法,而是他的同情心。作為男主角,這種安靜、善解人意的男子氣概如此的與眾不同。
因為我聽到、看到很多人不喜歡《神奇動物》裡面男角色時,也不覺得驚訝。其實國外也這樣,《紐約郵報》說紐特「不是一個很迷人的角色」(no a very engaging lead);MTV說紐特缺乏「深度」、「靈魂」和「連貫的個性」;《鄉村之聲》說紐特大部分時間看起來「病懨懨」;《藍灰》雜誌說紐特「有點無趣」。《藍灰》和《新公知》雜誌都感嘆:這一角色「壓抑」了埃迪·雷德梅尼(小雀斑)的魅力。《新公知》還對他的男主角地位表示震驚,稱「他是如此善良、簡單、平庸,讓他作五部電影的主角簡直是瘋了」。(神奇動物已知計劃共五部)
我對以上觀點很失望,但事實上周邊的聲音也都覺得男主角很一般。作為電影觀眾,我們已習慣於期待科幻和奇幻片的男性角色表現出特定類型的男子氣概。我們期待的男主角,應該是或者逐漸成長為獨立自主、勇敢無尾、身強體壯的形象。再不濟也要風趣、話嘮、有魅力(哪怕是賤賤的呢?)最好是以上品格都齊全。說白了,是我們要求男性角色隱藏自己的弱點。我已經習慣輕易原諒男性的好鬥和傲慢,但對于謙遜和善解人意的角色形象卻不是如此。我們見慣了熱衷暴力而不講交接策略的男人。
紐特,與這種潮流明顯不同。他的男子氣概並非來源於體能、戰鬥技巧或大膽壯舉,也不像許多其他的男主角來鬱郁冥冥註定的神秘命運。他真誠、關愛他人、情感豐富又善解人意。關鍵是這種善解人意被定位為強項,而不是弱點。
在世俗文化裡,男人表現出這種特性時,常常會被貼上「軟弱」的標籤,因為在刻板印象中,關心他人和善解人意都與女性及女性特質相關。而將這種特質納入某位男性冒險主角積極和英勇的一面中,我們可以成其為前所未有的挑戰了落後的性別預期。
現在,為了方便理解紐特所表現的男子氣概多麼具有革命性,不如多談一點他所不具備的特質。
紐特是一名英國巫師,畢業於霍格沃茲魔法學校。但紐特不是哈利·波特,他是一個赫奇帕奇人,其實是一個驕傲的赫奇帕奇人。這個學院的特點是友好、勤奮和謙遜。相比於其他三個院校,赫奇帕奇被認為更腳踏實地、不愛爭鬥。另一方面,哈利·波特被分到格蘭芬多,這一學院以勇敢、俠義和愛炫耀著稱。這樣的哈利完全符合傳統好萊塢主角的設定,他的經歷就是典型的英雄之旅。
我們都知道這些奇幻角色的故事會如何展開,一個不明真相的年輕人被迫展開冒險,結果發現他是唯一能夠拯救世界的人。他也因此由害羞的書呆子轉變成為洋洋自得的混蛋。通常這樣轉變還會包括一段和敵人(氣急敗壞、怒不可遏)打鬥的場景。相比與這種「爽文」設定,紐特·斯卡曼德不是「天選之子」。
紐特沒有命中注定必須獨自承擔的重大負擔(對比黑客帝國)。有人把紐特和神秘博士(Doctor Who,科幻電視劇,主人公是設定很出彩,經歷很新奇)相提並論。因為他們都是英國人,都帶領結,而且心胸寬廣。但這真就是所有的相似之處了。紐特內心深處確實有著痛苦煎熬,但他個人內心的掙扎並不外露為傲慢,紐特也無意於浮誇的炫耀自己的能力,紐特是一個謙遜的護理員,他滿足與自己的個人目標(目標就是表寫課本),雖然是魔法課本,但對於奇幻冒險的主人公來說,這還是很低調的目標。這也意味著,與哈利·波特不同,紐特並不具有超強的魔法,也不會因懷疑自己能力、或糾結自己在魔法世界的地位而備受折磨。
他是成年人,已經對自己的巫師技能有信心了,儘管他和被人相處時仍感到不自在。有影評人認為紐特表現出了自閉症傾向的特徵:他在社交場合感到尷尬,不喜歡被觸碰、對他人有強烈的共情心,但難以與人建立聯繫,難以交到朋友,而且大家也注意到了他對直接的眼神接觸有些逃避(厭惡)。這只是個別影評人的判斷,影片從未明確證實這一點假說,也許是小雀斑自己對角色的獨特理解也未可知。但不得不說,紐特的社交焦慮的確不是用一種老套的、通俗的、符合我們對好萊塢預期的方式表現出來的。
社交焦慮型人物通常分成幾種特定的典型:
飽受折磨的天才《美麗心靈》,這是個絕頂聰明但讓人難以忍受的角色。實在太過聰慧,以至於精神不穩定或產生心理疾病。這往往是他為自己的過人天賦付出的「代價」。
瘋狂科學家《回到未來》,一個或異想天開或馬馬虎虎的角色,其怪癖在某種程度上也許會惹人喜愛,但也是為了喜劇效果而演繹的。
夏洛克·福爾摩斯,該角色擁有超人的智商,以至於他冷酷無情,無法或不願對他人感到同情。
但紐特身上沒有出現太過迷失在自己的想法或怪癖中以至於無法關心他人或與其產生共鳴的行為。恰恰相反,他的善解人意就是他的過人之處。重要的是《神奇動物》沒有把紐特的社交焦慮,設定成一個成為真正的英雄路上必須克服的障礙,這個故事不要求他「強硬起來」或「學會外向」。他不需要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能成為他朋友的人,是那些順著他的習慣與他互動交往的人。
在他冒險的過程中,紐特確實學習和成長了,但這是一種微妙的人際關係的成長,而建立這些深層次的人際關係是他的角色發展的核心。相比於其他大多數動作奇幻電影,已上映的兩部《神奇動物》的結尾都顯得有些令人掃興。甚至相比大多數其他哈利·波特的電影也是如此。特別是在第一部中,紐特以一種減弱矛盾的視角處理衝突,而且哪怕是正義戰勝了邪惡,也被變現為一個悲劇。這樣的故事設定,非常不符合我們對好萊塢電影的預期。但卻非常符合《神奇動物》這部不同尋常的好萊塢奇幻作品。
是的,我們在第二部裡就發現了,主角的戲份明顯變少了,畢竟他不太受大眾認可,或許未來的三部裡,他有新的變化,或者繼續被壓制戲份,而我們也只能做一個無足輕重的「觀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