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後想到今天並沒有人等著自己去道早安,爾儒不禁有了賴床的念頭。
但最後他還是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了,揉著惺忪的眼睛,打開門走到二樓的盥洗室門前,卻意外地發現盥洗室的門是關著的。
明明記得昨天晚上是開著的……
「不會吧,鎖上了?……」轉不動把手的事實,讓他更加吃驚起來。
難道說他昨天晚上夢遊了嗎?把耳朵貼在門上,隱約可以聽到裡面傳出了流水的聲音。
或者是鬱金發生了什麼事回來了?想到這裡,他伸手敲了敲門,「鬱金,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但當他再去轉動把手時,這一次門卻順利地打開了。
龍頭正開著,水譁譁地流著,然後在他面前出現的是——那隻黑貓。
「是你啊……」爾儒鬆了一口氣,蹲下身看著它,而它也正仰著頭看著他,大概是無意中碰上了門,然後又旋開了水龍頭吧?!
他是這麼推理的。
那麼剛才是誰開的門?
「你開的門嗎?」難道連貓咪都會開鎖?不會吧!
「喵……」它只是輕輕地叫了一聲,然後走過他的身邊,向樓梯那邊跑過去了。
「不理我……」爾儒覺得有點輕微受打擊。
剛才大概是自己擰的方向錯了,才會打不開門。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從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事件思考到這裡就此打住,他聳了聳肩,走進盥洗室,開始了一天的正式生活日程。
同往常一樣的工序,唯一不同的是走下樓梯的時候沒有人等著他了,還有除了自己的早飯之外,他還要另外照顧那四個新房客。
「將就一下,今天就去買貓糧。」把麥片粥倒在盤子裡,他鄭重其事地對三隻慄色小貓說道。黑色的那位又不知道去了哪裡,連吃飯時間都不出現,實在是酷到了一定境界的一隻貓。
慄色的三位很合作地大快朵頤起來,爾儒微笑了一下,然後在匆匆瞥了一眼掛鍾後,拿起一塊麵包,抓上書包就飛快地跑出了家門。
賴床果然是不好的習慣,眼看著自己就快要遲到了。
雖然是時間緊迫,但他跑出屋子十幾米後還是回頭望了一會兒。他想到的是那隻酷貓,不知道不吃東西會不會餓死在家裡的某個地方?
早上幸好沒有遲到。
早自習的時候,爾儒拿著英語書心不在焉地看著,目光掃過那一排排的蝌蚪文,但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課文裡說了些什麼。
有些事來得快去得也快,明明就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但現在大家似乎已經一點都不記得了。
有關於他告白失敗的事。
昨天還笑得什麼似的,但今天卻好像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是他的記憶力太好,還是大家的記憶力太差?
大概有些事,就只有當事人是最難忘記的。
「爾儒,爾儒?」身後傳來了翎風的聲音,他沒有應聲。
「爾儒?」翎風沒有放棄,還變本加厲地踢起他的椅子來。
「就不能用溫和一點的方式嗎,翎風?」他無可奈何地放下英語書,回過頭去看著好友,「什麼事?」
翎風看到他的臉之後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你今天沒和我說話,我還在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昨天的事……」翎風才說到一半,一邊的菲兒咳嗽了一聲,阻止了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行為。
「那個啊,」爾儒微笑了一下,「我不介意……」
明明剛才還在想來著。
「那就好,不然我再去揍少曉那小子一頓。」翎風也跟著笑了起來。
菲兒在旁邊搖了搖頭,嘴裡不知嘟噥了些什麼,隨即她將手中的筆記本合上,看向爾儒的目光有些許擔憂,「真的沒事吧?今天早上你都遲到了……」
或許女生就是這樣,喜歡小題大做,但就是這樣細緻到微末的關切,才叫人覺得珍貴。
「我沒什麼事,只是今天忙著貓的事,所以……」爾儒撓著頭說道。
「貓?」翎風和菲兒同時叫了起來,不同的是翎風是疑惑,菲兒是驚訝。
既然開了話頭就免不了要做個說明,於是爾儒就大致說明了一下自己收養了四隻貓的經過,但是他略去關於在巷子裡等著那隻黑貓的情節,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最好不要向他們兩個透露這件事的細節。
一個人傻愣愣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等一隻貓,怎麼說都有點傻。現在回想起來,他自己都不明白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做。
就好像,潛意識裡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這樣啊……」翎風好像還是很疑惑的樣子。
「一下子收養了四隻貓,」菲兒看起來比先前更加驚訝了,「我們都不知道爾儒你是喜歡小動物的人。」
「也說不上喜歡……只是覺得既然遇到了,再把它們就那麼丟在那裡好像不太好。」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把那個盒子拿回去的。
「爾儒你就是那麼好心,要是遇到了某人啊……」菲兒看了翎風一眼,「還不知道是烤了還是蒸了呢。」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作『某人』?」翎風對此類泛指的指控一向非常感冒。
「『某人』就是某個人的意思,」菲兒微笑了一下,然後又看向爾儒,「那四隻貓叫什麼?下次我到你家去看它們好不好?」
「啊?名字?」爾儒愣了愣。
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
「還沒取名字嗎?」菲兒眨了眨睫毛很長的眼睛,眯起眼微笑道,「早點取名比較好,那樣它們才能真的變成你家的貓。」
「是這樣嗎?」
「應該是吧?我的奶奶好像這麼說過,以前白石的人都這麼說。」
「又是『白石的傳統』……」翎風用有些不屑的口氣做了總結。
在藐視傳統這方面,翎風堪稱是他父母的兒子。
就在菲兒想要反駁什麼的時候,像要把窗外的常春藤都震斷的鈴聲響起,宣告了早自習的自由時間結束,第一堂課的任課老師走進了教室,於是教室變成了一片寂靜。
於是菲兒只是瞪了翎風一眼作為結束。
一個人的心裡一旦想著某件事情,其他的事就好像不那麼重要了,時間就是其中之一,爾儒覺得這一天過得非常快。
和平時一樣的課程,放了學之後直奔超級市場,提了兩大袋貓糧付了帳後又要死要活地往家中趕,雖然覺得自己已經跑得夠快了,但看得到自家的房子時仍舊是到了黃昏時分。
按理說春分過後白天的時間應該比夜晚要長,不過那大概不是一時間就能感覺到的變化。氣喘籲籲地在家門前停了下來,他將貓糧放在地上,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
掏出鑰匙打算開門,但鑰匙才碰到鎖眼,門就自動開了。
「忘了鎖?……」他不可思議地自言自語道,但最終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明明記得自己用力關上了大門,聲音響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難道是遭小偷了嗎?「不會這麼衰吧?」鬱金才走了一天而已,他可不想搞出這麼大的事故。
趕緊推開門,眼前的情景叫他莫名地放下心來。
是它,那隻黑色的,被他認為酷到一定境界的貓咪。
現在它正站在玄關的末尾,瞪著那對金綠色的寶石眼看著他。
「是你開了門嗎?」雖然知道這個想法非常荒唐,但他還是禁不住要這麼想,拿起貓糧走進屋子,他向貓咪笑了笑,同時將貓糧提到面前,「我買回來的,什麼口味都有……」超級市場的導購員是這麼說的,有八種口味吧。
黑貓似乎是仰了仰頭,但隨即就扭過頭,走了。
真是一隻能打擊主人積極性的貓,爾儒愣愣地看著它消失在拐角。
「好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現在的貓都這樣嗎?
換了鞋子走進客廳,那三隻慄色的貓咪就給面子多了,才一晚的工夫而已,它們似乎已經能夠認出爾儒,在他走進客廳的一剎那就從各個角落圍了上來,在他的牛仔褲上猛蹭爪子。
將東西放下,他依次抱起三隻貓咪坐到沙發上,環顧四周的確沒有發現有人闖入的跡象,看來要麼是自己的記憶力出現的缺陷,要麼就是這屋子裡正在發生非正常的事件。
「好像發生了奇怪的事……」他嘆了口氣,將一隻貓咪抱到面前,看著它說道。
「喵。」回答他的就只有這樣的叫聲。
再度嘆了口氣,將貓放回膝蓋上,爾儒再度回顧了一下客廳裡。
客廳裡的光線已經非常的微弱,這是因為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間的緣故。
他再一次發現,那隻黑貓又不見了。
「喜歡捉迷藏的傢伙……」
「喵。」
第二天早晨,吸取了昨天的教訓,爾儒決定還是不要在床上閉著眼睛思考事情比較好。但是滿以為今天能夠早一些到學院,卻在打開冰箱後發現出了意外。
「昨天還看到有的……」站在冰箱前喃喃自語,準備當作早飯的麵包居然不見了。
現在再來煮粥或者做別的話鐵定來不及,於是當機立斷之下他跑出了屋子。
隔壁傳來的香味提醒他完全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事實也是如此,麵包店的老闆娘看到鄰居獨居的少年來光顧,顯得特別熱情。
「今天的全麥麵包很不錯,要不要來兩個,爾儒?」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很像她親手做的那些麵包,身軀比較大,但是性情柔軟,很好相處的樣子。
「不用那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爾儒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個人?你家那個女孩子不喜歡吃麵包嗎?」大概麵包店的老闆娘都會認為世上的人都喜歡麵包。
不過……
「我們家的女孩子?」他一時間無法消化這條信息的內在含義。
「昨天晚上我看見的,坐在你們家窗邊的那個,長得挺漂亮呢。」老闆娘說著拿過一個紙袋,開始挑挑揀揀起來。
「我們家窗邊?」爾儒的面部表情和他的聲音一樣扭了起來,「什麼……時候?」
老闆娘想了想,「挺晚了,那會兒你們家都熄燈了。」突然她胖胖的臉上掛了笑容,「是你的親戚吧,爾儒?」
「呃,親戚……」爾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好像發生了什麼他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
「給你,買一送一。」老闆娘把塞得有些鼓的紙袋放進他手裡。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付了錢,然後又怎樣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女孩子?」呆坐在桌邊,他看著牆上的掛鍾,完全想不出什麼頭緒來。
「搞什麼啊?!」
「你說你們家鬧鬼?!」翎風在用比較難以理解的語氣說了這句話之後,伸手去摸爾儒的額頭,「你不要緊吧,爾儒?」
「我沒發燒。」他嘆了口氣,拉下翎風的手。
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自己所說的事情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連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可是……
你們家的那個女孩子?看到過,不是晚上常出來散步嗎?昨天晚上我還看到了。
挺漂亮的女孩,是不是你家的親戚啊,爾儒?
怎麼白天沒看到她,也在白石學院上學啊?
已經好幾天了,他聽周圍不下十個鄰居問過了這樣的話,就算有人看錯了,也不至於大家都看錯了吧?
所有人都肯定地說他家的房子,在晚上會有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出入。
問題是他身為房主,卻一點都不知情。
「吃的東西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沒有,早上我起來的時候還會發現有些東西被挪了地方,還有……」爾儒手扶著額頭,「反正有很多事情我弄不明白就是了。」
想想鬱金才離開沒幾天,家裡就出了「靈異事件」,現在他只要一想到就開始覺得胃痛。
「不會吧……」翎風還是一副「不可能」的架勢,「會不會你家有什麼人住著,你卻不知道?」
爾儒和菲兒同時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家住了個大活人,你會不知道嗎?」菲兒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過也很難說,你這傢伙少根筋啦。」
「算我什麼都沒說,行了吧?」翎風不打算爭吵,「我和你有仇啊,韓菲兒?」
「沒有……」
兩個人又開始鬥起嘴來,倒將問題的發起者晾在了一邊。
他們兩個什麼都好,作為朋友無可指摘,就是一鬥起嘴來就進入渾然物外的境界,爾儒嘆了口氣,決定不去理會正說得不亦樂乎的兩個人。轉過身隨手拿起一本書當作掩護,他又開始心不在焉地思考起最近發生的事來。
「靈異事件」啊?
又開始覺得胃痛了。
「唉……」走在白石寬闊平靜的社區街道上,在明媚的三月午後陽光下卻仍舊在唉聲嘆氣的少年,或許現在整個白石除了他趙爾儒之外不做第二人之想。
現在他終於切身體會到一條真理:
有些事情永遠都是超出他理解範圍之外的。
好比說現在正在他家中發生的事。
難道說家裡多了「幽靈人口」之類的東西嗎?
「趙爾儒?」身後有人在叫,雖然聽到了,但腦子裡卻沒有反應過來,也就沒有回答。
「趙爾儒?!」
突然意識到是熟悉的聲音,趕緊轉身之後發現是意料不到會遇見的人——教授他數學課的君伯夜老師。
作為在所有學生印象中都應該嚴肅古板的數學課教師來說,伯夜老師算得上是個異類,俊美斯文的外形是白石學院高中部所有女生熱愛數學的理由,而博學多才的全才型技能是白石學院高中部所有男生崇拜的理由,更加不用說他還是籃球隊的兼職教練。
算得上是個完美的類型。
除了一點……
「伯夜老師?」爾儒有些愣愣地看著走向自己的年輕男子,在他的印象裡,老師的家不是在相反的方向嗎?
「我最近搬家了,和弟弟一起住。」可以和偶像明星媲美的臉上掛著微笑,伯夜邊走邊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所房子,「就是那裡,昨天才拿到鑰匙。」
「這樣啊……」爾儒不知此時應該說什麼,嘟噥了一句後便不言語。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在社區的路上,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所以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
「今天你的精神不太好啊,爾儒,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心事?」伯夜不緊不慢地走著,說話的速度和他的步行速度類似。「上課的時候好像不是很專心,我還以為我的魅力指數下降了……」他半開玩笑地說道。
「嗯……」爾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總不能對他說自己的房子裡在鬧鬼吧?
伯夜突然停下了腳步,跟在他身後的爾儒剎車不及差點撞到他身上,他回過頭來看著爾儒,「爾儒,我很可怕嗎?」
被這麼一問著實讓他愣了愣,想了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不,沒有,怎麼可能呢。」
「那為什麼你看到我就只能回答單音節的句子了?」那張讓白石女生傾倒的臉現在正像脫水土豆一樣皺了起來,好像爾儒的簡短回答的確是給他帶來了莫大困擾的樣子。
「我沒有。」看著自己的師長千年難得一見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爾儒突然覺得輕鬆了起來,「我只是……不想讓老師您為我的事情操心而已。」
那剛才還一臉苦惱相的俊美男子轉瞬間變換了神情,站直的身子看著爾儒,臉上有著成年人才會有的,那種觀察有趣事物時的玩味神色,「真是個體貼的學生……」
那口氣,不知道是稱讚或者是別的什麼。
「老師……」在他的目光下,爾儒突然覺得隱瞞好像是一種罪過。
但這時伯夜搖了搖手,「如果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吧,我只是身為師長,想關心一下學生而已。」他帶著滿不在乎的微笑看著爾儒,「不過,爾儒,你自己要學會分辨,知道保守秘密是一件好事,但是有的時候,可不要一個人保守了太多的秘密。」
「嗯。」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消化信息的能力比較遲鈍,他將這句話反覆咀嚼了幾遍才體會到了一點點含義。
他不能,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事。
「好啦,我也要快點回去了,回去煮飯給我那個寶貝弟弟吃,爾儒你大概也急著回去了吧?」伯夜一邊說著,一邊再度移動腳步。
爾儒卻站在原地,「老師……」
「什麼事?」伯夜回過頭來。
「謝謝。」他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臉上也跟著露出了微笑。
伯夜揚了揚唇角,「不用那麼客氣,你是我的學生……」說完他又回過頭,「下周見,爾儒,周末愉快。」
他再沒有回頭,而是徑直向自己的家走去。
爾儒看著他的背影,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師長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
但是感覺卻差得多。
老師有一個兄弟嗎?真不錯,有人在期盼他的歸來。
不過自己也不錯,同樣有貓在期盼自己的歸來。
想到這一點,他苦笑了一下,然後拉緊了肩上的背包帶,拔腿向家那邊飛快地跑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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