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露,2021年就虛歲30歲了,應該已經妥妥被劃入大齡剩女的行列。
但其實前年10月,我就已經跟田果定了婚,原打算是過年飛去大理拍婚紗,五一辦婚禮的,但一場疫情,我們不僅婚紗照沒有拍成,還落了個分道揚鑣。
事情還要從田果決定,遠赴大理拍婚紗照開始。
大理是田果大學自費出遊的第一站,據說在那裡泡了一個暑假都捨不得走,一直是他心裡喜歡的地方。
但我那時就隱約覺得,疫情到到四月底也不可能得到控制,婚紗照還有1個月的製作期,去大理拍婚紗照已經不現實。
我建議田果我們在本地拍婚紗,省得到時候酒席退不了。
田果聽了很惱怒,說他都策劃好了,婚紗照只是去大理的其中一個環節,他還要過去會會老朋友,以及重溫大理的風土人情才是最主要的。
末了,田果說,大不了酒店的定金退不回來就退不回來了,反正他去大理拍婚紗的決定不會變。
結果,年初二,我們的雲南機票被系統退了。
年初三,小區有疑似病例被封鎖了,一直到3月底才解封。5月,酒店說他們也有損失,錢不能退,只能延遲。
這次延遲到10月,又因為田果跟大理那邊的婚紗店溝通不到位,白白浪費了時間。
酒店不退錢還是小事,但已經知道婚禮時間的高中以及大學的好友和同學們,都以為我跟田果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讓我解釋了很多次,特無奈。
田果的爸爸媽媽傳統,覺得婚禮的時間是他們請人看生辰八字定下的,不能再改來改去了。
他爸媽不爽,田果立刻秒慫,話裡話外把要去大理拍照的事推到了我的頭上。
田果媽媽生氣了,扔給我一句話說:「女孩子結婚沒什麼好拖的,什麼婚紗照都不是理由,如果你不肯嫁給田果就不嫁,拖到後面拖的都是你自己!」
原本,因為田果執意要去大理拍婚紗,導致一切準備都打了水漂,我就有情緒。
再加上田果媽媽再明顯不過的嘲諷,我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得爆發。
我四號沒給田果留情面,把一切來龍去脈都跟田果的爸爸媽媽說了一遍,結果,沒想到,他們索性說讓我跟田果不要辦婚禮了,直接領證吧。
田果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半點沒猶豫,他們一家人似乎早就有這打算。
我目瞪口呆,說不出的傷心和委屈。
那天回家路上,看著田果一邊開車,一邊搖頭晃腦跟著車廂內的音樂搖擺,好像沒事人一樣,完全無視我的情緒,我第一次有了這婚結得憋屈的感覺。
回首從高中走到大學,再走到談婚論嫁這一路的珍貴,我的心中又是一片悽涼。
從前的田果,現在的田果,好像兩個性情完全相反的人,穿梭在我的生命裡。
我讀文,他讀理,原本沒有交集的我倆,因為在同一個老師那裡補數學,而有了交集。
還記得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下了晚自習,我趕回宿舍停水前去洗漱,再趕去老師宿舍樓補課。
路過學校食堂的時候,我沒留神,一腳踩在了結凍的地面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那段路沒有路燈,我摔傷了胳膊,衣服也被扯破好大的口子,我單手撐著地面,好不容易才爬起來。
遠遠得,看見一個人從老師宿舍那邊小跑過來,我慌忙遮掩自己的狼狽不堪。
那人跑到我面前,開口喊我的名字,我才認出他是田果。他飛快得脫了外套,披在我的身上。隨便找了一輛自行車,把我載去了校醫院。
情竇開得比較晚的我,沒想到那天,田果是因為久久看不到我去補課,自己主動出來找我的。
後來的每一天,田果從下晚自習就來接我,陪我走回宿舍,等我洗漱了再一起去老師宿舍補課。
跟現在比,那時的田果就是一個十足的暖男,把愛的人的一切都看在眼裡,牽掛在心頭。讓人感覺無比的溫暖和舒適。
我跟田果心照不宣走完了高中,高考填志願,他抄的我的志願。
我們一起考進同一所大學,成為了戀人,一談就是這麼多年。
兩三年前開始,我跟田果就同居在一起。
但他是做醫藥機械的,我是做公共文化的,他一年到頭都在外地出差,我也經常要帶藝術團下鄉,漸漸的,我們的交流越來越少。
甚至於很多的時候,我跟他都是別人眼中的單身,不乏有人給我們介紹對象。
去大理拍婚紗照,可以說是田果多年來為我們做的最浪漫的一件事,所以我即使有嚴重的暈機,也答應了。
多年愛情長跑,不辦婚禮,是我怎麼也沒有預料到也難以接受的。但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田果怎麼就會答應不辦婚禮了,田果就又拋給了我一個難題。
他說婚禮是不辦了,但是訂婚的時候他家的聘禮已經給了,那麼我的嫁妝也該是時候給過來了。還有我家那邊親戚朋友的紅包,也要想辦法收上來。
對於我提出還是想要一個婚禮的想法,田果告訴我把錢收回來才是最重要的,婚禮兩次都耽誤了,與其再落空一次,如今取消我更應該坦然接受才對。
不可否認,田果爬上領導的位置上後,說話做事都有了領導的派頭。所以當時聽完他的話,我居然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他。
那晚,我一晚上都在失眠跟噩夢中輾轉,醒來後懊惱自己怎麼就沒有當面反駁田果,憑什麼辦不辦婚禮都他一個人說了算。
但事已至此,我再反駁,似乎就是我沒事找事,我只能默認田果的決定。
我硬著頭皮回家,剛和父母說了此事,就遭到了父母的三連問:「不辦婚禮了那是不是組織長輩吃個飯?真的決定不辦了嗎?你們兩個真的商量好了嗎?」
我被問得成了啞巴,張張嘴,很是無力。
我爸急躁,當即打了電話讓田果過來。
田果在電話裡說馬上過來,但是微信裡卻跟我抱怨說他正在跟別人開黑,你們家真是太會挑時候了。
我們全家就這樣幹坐在客廳裡等待,兩小時後田果姍姍來遲,開口說今天我不在家沒人做飯,他還餓著肚子。
我媽心疼田果,趕緊去廚房給田果下麵條。
我爸開門見山,說辦婚禮是大事,他也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按理來說還是應該辦一辦才是。
我爸說完,笑眯眯得看著田果,但田果掏出手機,開始噼裡啪啦得打字。
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他也不是不想辦,就是拖了一年心累了,不想為了辦婚禮而辦婚禮。
我爸說咱兩家人都多,你們要覺得累,要是放心,就讓我們老一輩的商量著給你們辦一個吧,我跟陳露媽媽明天就可以找你爸媽商量去的。
田果笑笑,說:「這太麻煩了!我爸媽那邊說不辦,您這邊又說要辦,這到頭來,還不是把我夾在中間難做人嘛!」
氣氛就這樣突然僵在了那裡,田果的話咋一聽都沒毛病,但是句句都讓人說不出的堵心。
我媽端著麵條及時出現,打破了尷尬,說:「田果啊,女孩子都有婚紗夢的,你也不問問陳露願不願意,怎麼就決定不辦了呢?」
田果原本已經雙手伸出去接麵條了,一聽我媽那麼說,直接把手縮了回去。
田果說:「阿姨,您這說話就不對了,不辦婚禮陳露不穿婚紗,我不也不穿禮服了嘛!我也不想多說了,就還是那句話,我跟陳露原來是想辦的,這不還是怪這疫情。而且我們都忙,不跟您跟叔叔一樣,整天就澆花種菜的!」
我媽說田果這是歪理,這是在東拉西扯,田果反問我媽,那是不是他家婚禮不辦,嫁妝也不要了才不算東拉西扯?
要說從前,田果的嘴賤也就體現在跟朋友們的互損上,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可以在我爸媽面前也這樣嘴賤。
我當即拿過了我媽手裡的麵條,放在了茶几上,拉著我媽回了臥室。
客廳外,田果跟我爸吵了起來,我爸說不辦婚禮就別結婚了,田果說那一切損失還煩請您這邊好好算算。
我不知道田果說的損失是什麼,是訂婚時候他家給的聘禮,酒店扣去的定金,還是包括我們兩個的青春。
在我跟田果訂婚之前,我也常常聽同事們吐槽,說哪個姑娘跟對象是談彩禮談崩了,那個姑娘跟對象是談房產證上寫誰名字談崩了。
但我從來沒想過,我跟田果會因為辦不辦婚禮,而到了要崩的程度。
但田果似乎就吃定了我爸媽會為了女兒妥協。一場不愉快後,田果照樣是上班、出差、打遊戲,絲毫不受影響。
我覺得我應該和他談談這件事,總是要解決的不是麼?
可是冷戰二天後,他連個招呼都沒和我打,就出差去了。
我白天也跟沒事人一樣上班,跟同事們吃飯聊天逛街,但晚上睡在一個人的新房裡,翻著我跟田果從前的點點滴滴,我只感覺自己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我一會兒告訴自己,田果不是故意的,也許他是事業上遇到了什麼困難,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以致於不自覺得就把情緒發在了最親近的人身上。
一會兒,我又告訴自己,我是在自己騙自己,田果不想辦婚禮完全可以跟我商量,也可以跟我爸媽好好說,更不應該直接要嫁妝,還讓我去要紅包。
漫長的夜裡,我無數次得打開微信對話框,想問田果的問題很多,但好不容易組織好了措辭反覆檢查發過去,又因為他總說自己很忙,不是許久不回復,就是我長長一短話發過去,只得到他一兩個字的回覆。
最後,我們說好,等他出差回來好好談談。
強忍著痛苦和尷尬的日子裡,我只能把微信開通的10年來,自己跟田果的朋友圈翻了一遍又一遍。
元旦前三天,田果終於結束了出差,回到了家中,卻又一頭扎進了書房裡玩遊戲。
原本說好了回來後好好談談,那一刻,我等待了近一個月的心情,瞬間低落到了谷底。
我不得不承認,我還是對這個男人有期待。
多年來,對他的一切安排,我都選擇順從,所以也寄希望於他能跟我好好溝通,哪怕到頭來,結果還是不辦婚禮,但是至少,我們的心不會分開得太遠。
忍著心裡的疼痛,我決定由自己去邁開這一步。我伸手去開書房的門,卻發現門被反鎖了。
我敲門,他不理不睬。我又使勁開了很多次,後來找來鑰匙又是一陣搗鼓,但田果絲毫沒有給我開門的意思。
我聽到書房裡電腦的那頭,田果的隊友說他好幾天都沒上線了,田果說不多,就三天,這不忙完了就趕快來了嘛。
我很想問問田果,那你知不知道你跟我有多少天沒說過一句話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不需要說出口,但是已經漸行漸遠。
我收拾行李,離開了我們的婚房。我爸我媽知道我要回去,還挺開心得說要煮火鍋吃。
但開門看到我拉著的行李箱,我爸我媽瞬間都蔫了。
元旦,是田果爸爸的50歲生日,早前說好,大家一起去飯館裡吃飯。我爸媽準備了禮物,好言勸我去參加。
那天,除了我們,還來了很多田果家的親戚,因為我們訂婚時也沒有請客,所以大家都不認識我。
我乖巧得站在田果身旁,跟他一起接待親朋,有田果的遠房親戚問田果這是不是就是你老婆啊?
田果回答:「還沒有領證的,到頭來肯不肯嫁給我還不知道呢!」
田果的表兄妹們倒是很有禮貌,紛紛喊我表嫂,我尷尬得應著,最後還是沒忍住眼淚,一個人跑去廁所痛快得哭了一場。
酒席上,按風俗,除了家人的紅包不用退,親戚的紅包是要退回200當回禮的。
田果的爸媽沒有給我爸媽退,我爸媽還挺高興的,說這是把我們當家人,所以說到底兩家人還是可以好好溝通的。
我爸媽等到親朋散去,找田果的爸媽提婚禮的事,田果的媽媽卻藉口說他爸喝多了,說要趕快回家躺著,就撤了。
回去的路上,我爸媽已經沒了精神。
田果開車送我們回家,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
到家,我爸問田果要不要上去坐坐?
田果說晚上還有工作要做。
我留在車裡,告訴田果,如果他對我已經沒有愛了,那麼我可以接受和平分手。
我會把一切損失都補給他,不僅包括聘禮,還包括定婚紗照和酒店的錢。
田果錯愕得看著我,問我想幹嘛?
說明明就是一個不辦婚禮的事,這麼小的一件事,一定要上升到分手嗎?
我告訴田果:「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我從這件很小的事裡,看到你的自私、冷漠、詭辯和不負責任。
「如果婚姻就是聘禮和嫁妝的互換,是按自己的心情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是把自己的妻子放到很多很多人的後面,那這樣的婚姻我寧願不要。
「我就當我的青春是夢一場,是時候該讓自己醒過來了!」
說完,我開門下車。
田果下來拉我,質問我:「你一個女人的青春是青春,難道我這個男人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就因為一個婚禮的事情鬧分手,你是想讓多少人看我的笑話!」
我掙脫了田果,飛奔回家。
進門前,我擦掉了眼淚鼻涕,告訴自己,過了12點就是新年,要死心,勇敢把一切丟在2020。
元旦第一天,我在家搜羅一切跟田果有關的物件,決定拿去丟掉。
我爸媽攔著我,告訴我不至於到那份上,就是最後要分了,也要大家坐下來說清楚。
我打電話約了田果和他爸媽過來把聘禮拿走。
十二萬聘禮加10條香菸6箱白酒,以及一些行李箱等,我都搬到了客廳。
田果爸媽趕到,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執意要我媽把聘禮先拿回房間去。
田果趕到的時候,他爸媽要他跟我爸媽道歉,他不情不願得道了,說婚禮想辦就辦吧,婚紗照想哪裡拍就哪裡拍吧!
田果的媽媽還適時得開始煽情,說:「陳露,你跟田果那麼多年的感情不容易,你現在到社會上哪還找得到這麼真心的啊!田果平時是嘴賤了點,但是他除了這毛病,也沒別的大毛病了。婚禮你說辦就辦,最多大家多忙活就是了!」
我告訴田果的媽媽,這不是田果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他們全家的問題!
而我,沒有勇氣跟黑白顛倒、漠視他人、無理詭辯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我還告訴田果,有句老話叫:「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是我們小學的時候,老師就教過我們的道理。
「辦不辦婚禮這事,誰都有說得響的理由,但他對待我以及對待我父母的態度,已經足夠顯現他的不善良。
「因為在我的認知裡,不只有辱罵他人、毆打他們、毀壞物品才叫惡,對他人感受的無視,對被動一方的冷暴力和借勢欺壓,這本身就是一種惡。」
而作為一個女兒,我最不該做的,就是任由他狂妄無理,讓辛苦哺育我長大的父母傷心得嫁女兒。
最後,田果依舊執迷不悟,抱起菸酒就往外走,還不忘丟下一句:「誰渣誰知道!」
我爸媽堅決得把錢退給田果父母,田果他媽這才有點認真了,開始死活勸解,說如果要她跪下她也認,是她沒教育好孩子,但是這婚不能不結啊。
她說誰都知道她有兒媳婦了,她還等著當奶奶呢,怎麼可以說不結就不結了。
田果他爸氣急敗壞得打電話,讓田果回來給我道歉,我只能無奈笑笑,我把12疊現金搬到了樓梯口,田果爸媽無奈,只能走了。
而婚紗照的定金,酒店的定金我也如數打到了田果的銀行卡裡。
年少時,我們總是誤把風花雪月當成是愛情,但年長後,才知道,愛情裡也是有善惡的。
仔細想來還是老祖宗有智慧,那些傳統的婚嫁習俗,恰恰都驗證了一個人、一家人對人對事的態度。
元旦假期過完後,我努力投入工作當中。
我不知道告別了這段幾乎用盡我整個青春的感情,自己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遇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
但我依然會一直堅持自己的信念,我可以沒有愛情,卻不能和一個不善良的愛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