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簡史 | 東西堂主

本文靈感來自「知乎」上一個關於中世紀的問題，我在回答基礎上拓展成此文。關於世界文化，各位今後如有其他問題，也歡迎向我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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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女巫，人們大約都會聯想到的畫面：黑帽子、黑鬥篷、鷹鉤鼻以及沙啞的嗓音。這很大程度歸功於早年電影和卡通的薰陶，並且這種薰陶仍在繼續。

不過，女巫是不是自來就是這幅樣子的？獵巫運動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中國沒有所謂的「西式女巫」？要回答這些問題，還要從女巫的演變歷程說起。

首先，說到西方巫術的起源，大約可以追溯到前希臘時期的兩河流域。早在古巴比倫時代，民間就已經有類似於咒語、魔法這樣的事情流傳。比如著名的《漢謨拉比法典》就對怎麼懲罰施巫行為作了規定。不過這種規定，怎麼看都像在鬧著玩：

如果因為施咒行為產生糾紛，由聖河來裁決。如果把被施咒的人扔進聖河淹死了，給他施咒的人就得到他的房子；如果沒死，就代表聖河宣布他無罪，那施咒的人將被處死。

到了希臘、羅馬前期，對巫術、魔法也更警惕。不過，這種警惕大多出於維護生產的目的。比如古羅馬《十二銅表法》就規定：對破壞農業的咒語和法術要嚴懲。在這個背景下，公元前331年，就有170多人以施行巫術、破壞生產的名義被處死。

紀念酒神狄奧尼索斯的Bacchanalia儀式

隨後，羅馬吸納了很多東方信仰的元素，逐漸被基督教化，相關的限制也加更加嚴格。甚至，早期希臘時代的一些節慶也被列為了巫術。比如廣為人知的，紀念酒神狄奧尼索斯的Bacchanalia儀式，就被當做魔法或者巫術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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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基督教裡的東方影響，多年前寫過的小品
《跨越大洋的三個魔術師》，點擊上圖可以回顧

不過中世紀前幾百年，關於什麼樣算巫術、該怎麼處罰施巫術的人，在主流基督教內爭論很多。比如聖奧古斯丁就曾說：巫術本身不存在，那不過是異端的另一種表現。而教皇格列高列七世，在寫信給丹麥國王的一封信裡，也讓他禁止審判或處死巫師。

對，這個格列高列七世，就是那個著名的「卡諾莎之辱」裡，刁難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四世的那位。相比於以往教皇，格列高列七世算比較強勢的。也正是因為這種強勢，還算做了些好事。

亨利四世雪中跪求格列高列七世

回頭看來，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主觀爭論也算是客觀上的一種進步，至少它挽救了一些人免受」巫師「的指控。然而到了11世紀後，進入中世紀晚期，事情開始慢慢發生逆轉。

隨著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的逐步到來，社會動蕩和張力慢慢加大。一方面有人對過去宗教的權威提出了質疑，另一方面這也招致宗教勢力的反彈。也就是說：一些人比以前更開放，一些人比以前更保守。

基於對傳統激變的恐懼，人們開始互相指控。

畢竟，怨念誰都有，這並不新鮮。但相比於張三偷了李四家的斧頭，這樣需要抓賊抓贓的事來說，把一個你不喜歡的、覺得神神叨叨的人說成巫師，更簡單、也更具有報復性。

但問題來了：為什麼一定要是女巫？

從本質上看，還是社會心理在左右。

從以往歷史變遷來看：一個社會的變革，往往從女性群體地位開始。和我們普遍的認知相反的是，中世紀的女性地位其實沒那麼低。除了電影、電視裡展現的那些貴族女性之外；對平民來說，她們也有一些城市裡的小權利。甚至在一些地方，還允許女性以夫妻生活不和諧為由主張離婚。

1555年，Reinstein地區火燒所謂女巫

不過到了中世紀晚期，由於「社會張力」加大，傳統觀念動蕩，一些地區的女性地位反而出現倒退。比如早期的貝居因運動（Beguine Movemnt），是如今「女性主義」的先驅。但到了十五六世紀以後，隨著傳統勢力的反撲，反而沒落了下來。這大約也是歷史浪潮，迂迴前進的規律。

對於巫師指控也一樣，最初沒有刻意強調女性。但隨著社會對立的劇，女性遭受的不白之冤也越來越多。最著名的就是1487年出版的《錘擊女巫》(Malleus Maleficarum，也有的翻譯成《女巫之槌》)，說一些女性在地裡種植藥草，意圖毀滅男性。

神邏輯自古不缺。只是既然種地都能殺人，要刀槍作甚？

1487年的《錘擊女巫》，以及指責女性種的有毒藥草

從這開始，獵巫的矛頭開始指向女性。比如在很多關於女巫指控的法庭文獻當中，都有「女巫和魔鬼交媾」的罪名。隨後，這些被判死刑的女巫，財產會沒收。這當然就會產生一種更大的鼓動效應。

也就是說：把一個人打成女巫，不僅出了自己胸中惡氣，還能撈到財產。於是，社會恐懼心理衍生的個別行為，逐漸演變成轟轟烈烈的群體「獵巫運動」。聯想近現代發生的很多事，這種情形不難理解。

僅15到18世紀的三百多年，有數萬女性以「女巫」之罪被害。這其中就包括英法百年戰中著名的英雄「聖女貞德」。甚至，這股風還吹到歐洲在美洲的殖民地。比如1692年的塞勒姆審巫案中，20人被判處死刑，就有14位是女性。

最終，在一代代轟轟烈烈的「獵巫運動」中，女巫的形象被固定下來。到了後期，很多女巫形象還被加上了飛行器，比如掃帚。從符號學上來講，這實際上是有象徵含義的，它很大程度與性相關。

於此只能說：這是古代屌絲男士們的意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