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身在日本,看到以下場景千萬不要覺得驚訝:
60 歲老伯伯擼起袖子親自上場參與械鬥、50 歲年輕大爺捨命參與暗殺計劃、70歲老頭子剛把孫子從幼兒園接回家後轉身加入街口的團戰。
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要了解這一切,首先要講講:日本的黑幫文化
日本是世界上唯一承認黑幫合法性的國家,只要黑幫在制定的法律下活動,就發給其合法準證。與之相對應的是日本幫會做事非常有規矩,香港黑幫老大陳惠敏曾多次大讚日本幫會:
「現在日本幫會也是很講規矩,從來不會去欺負老百姓,不像香港的黑幫專門欺負老百姓,日本的黑幫只有跟大財團大老闆搞事,不會跟老百姓搞事。」
日本最強黑幫:山口組
隨著韓戰的爆發後,日本各地湧現了很多黑社會組織,約有 3380 個其中山口組、住吉會、稻川會為三大巨頭。在三巨頭當中,山口組又是規模最大、實力最強、名氣最響的黑幫。
山口組跟中國的青幫,以及香港的 14K 有很相似的地方。山口組老大的選拔跟香港 14K 的一致,是採用元老制,即老大需要有資歷,且要有能力。
如果你在與日本朋友閒聊,說自己小學的時候就是組長,幫同學收收作業,處理各種問題。那日本朋友估計會一臉驚恐地問你:你們小學就加入黑社會了?那是因為「組長」一詞在日本一般是指黑社會的頭目。
作為著名的黑幫,它們內部都有一套嚴密的組織制度,以關西的山口組為例,組織制度從高到低的頭銜分為:大當家叫組長,二當家叫若頭,三當家叫委員長,小頭目的叫幹部等等,此外,山口組也有自己的徽章。
山口組初代目(一代目)的老大叫山口春吉,他最初是一個碼頭工人,屬於「博徒」,當時是開賭檔的成分比較多。但山口春吉在山口組的歷史並不出名。
1925 年,44 歲的山口春吉退休,23 歲的長子山口登出來當山口組的老大。二代目時期山口組在眾多黑幫中並不顯山露水。
真正讓山口組在日本崛起與制霸的是三代目田岡一雄
田岡一雄登場
田岡一雄是二代目山口登的女婿,他比較有經濟頭腦,知道黑幫能否長久運作在於幫會是否有足夠的資金運作。於是他廣開財源多方賺錢。山口組此時的斂財手段一般有:黃、賭、毒、放高利貸、收保護費這五大項目。
黃(風俗業)、賭(私設賭場和體育博彩)、毒(日本主要是賣覺醒劑)、高利貸(包括替銀行、證券和金融公司討債)、收保護費(主要是向小商販等收)。
對於收保護費,一般黑幫不會光明正大地去店裡和你索取。例如,你在東京銀座開了一家中餐廳,開業典禮的時候按照日本習俗,一般都會有親朋好友送花圈祝賀(我們國內一般用花籃加賀卡,在日本則是用花圈),你突然發現裡面有一個花圈是大明會送,你思索著你初來乍到也不認識什麼大明會的公司。於是你四下打聽,才發現這個大明會的公司是東京的一家黑社會,而大明會是山口組裡面的人開的。他們送你花圈就是為了慶祝你開業,暗示你在他們地盤開店了,為保日後風調雨順,要交保護費了。
日本開業典禮慶祝送花圈
如果你不想惹麻煩的話,就找一個中間人到大明會裡面喝茶談判。他們說要收一年一百萬日元的保護費,你覺得太貴就殺價。要是保護費殺得太低,以後他們去你店裡蹭吃蹭喝的機率就大大提升了。甚至你可以很硬氣地說大爺我就是不交錢,那以後半夜三更被人砸玻璃,門口扔死貓,店內騷擾顧客,可謂防不勝防。當然,你還可以報警,日本接到報警肯定出警,但大明會說我只是送了個花圈啊,上面也沒寫要保護費。這樣很難將他們定罪,相反你得罪了他們,以後走夜路也要心驚膽戰。
同時田岡猛抓組織建設,對山口組首先強調的是「團結」,強調幫派內的紀律,作為黑社會的成員必須要聽老大的話。此外他還定下了嚴格的幫規,如:不準洩露幫派事務;幫內成員不得互相殘殺;不準私下搶劫;不準違反規矩;不準引進匪類;不準調戲同幫婦女一旦進幫,不得出幫等等。
山口組與【外來幫派】的爭鬥
穩定內部之後,接著就是對外開打,吞併其它的幫派,或者跟別的黑幫進行合作。田岡首先就是跟神戶一帶的「外來幫派」開打,所謂的「外來幫派」主要是朝鮮人。
1910 年日本吞併了朝鮮, 從那時起就有很多朝鮮人跑到日本謀生,同時二戰時候,有很多朝鮮人到日本當勞工。到了 1959 年,在日本的朝鮮人達到 60 萬人。隨著日本的戰敗,在日本的朝鮮人開始躁動起來,深感自己祖國被侵略,現在要找日本人好好出一口惡氣。
山口組揚名立萬之戰是跟朝鮮人的「明友會」大戰,當時明友會成員超六百,山口組派人連續半月攻打明友會,致使其多名成員被殺,幫會老大也險些喪命。最後朝鮮幫被打服了,明友會老大帶著手下十四個人向田岡認輸,按山口組的規矩,15 個人被切了尾指。
山口組同時也跟華人的幫派打,成龍演的《新宿事件》電影一定程度反映了日本黑幫中的中國(福清幫)要素。從華人的籍貫來看,當時在日本的黑幫主要分為東北幫、上海幫、福清幫三個幫派,其中福清幫一直跟山口組死磕,主要原因是福清幫都是做小本買賣,而日本幫會總是藉機勒索收保護費,這樣生活難以為繼。
據說「山口組」的傳人(若頭的位置),最少有 5 個被「福清幫」幹掉。山口組打到 80 年代後,也被打怕了,到後來香港的 14K 還專門來調和相互之間的關係。在許多年後,如果山口組的人碰到福清幫找茬打架,他們往往會選擇報警。
隨著山口組的勢力不斷壯大,想加入他們騙吃騙喝的人太多。山口組老大很煩惱,於是決心提高加入門檻,這個門檻不是提高招收會員的學歷,而是想加入就必須先來個切指的儀式。一來表示自己心意已決,二來表示自己是個狠人。
但狠人也是怕疼的,於是他們就先去吸覺醒劑,等毒品的勁頭上來後,大喊一聲就把指頭給剁了。此外山口組的小弟做錯事後向老大認錯經常就是切指,手指頭不夠了,就切腳指頭。
所謂槍打出頭鳥,日本警方看著山口組越來越龐大,擔心尾大不掉,針對性地發起了對其大規模的圍剿。1967 年,日本出動數千名警察,在廣島等地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仁義之戰」。
「仁義之戰」使山口組遭受了重大損失,但很快田岡一雄就恢復了元氣。到 70 年代初,田岡一雄更是八面威風。
1978年7月11日,三代目田岡一雄組長在京都市被松田組大日本正義團的組員鳴海清槍殺受傷,事後在山口組的各方施壓下,鳴海清外墜落山崖,自殺身亡,暴屍荒野被野狗咬食。屍體被景區巡邏犬發現。
企業管理理念經營黑社會
1981年7月,三代目田岡一雄組長病逝。
山口組的老大田岡一死,山口組就內訌不斷、分裂不止,其中四代目竹中正久就被從山口組主動破門(逐出師門的意思)而成立的一和會的人搞死。
看著老大被殺,山口組先是與福清幫休戰,然後從臺灣的竹聯幫、香港的 14K 購買武器等,跟一和會的山本廣曾死磕,上世紀整個 80 年代基本就是山一抗爭,最終山口組把他們眼中的叛徒都滅掉了。
1989 年,山口組才選出了五代目老大渡邊芳則,這是一個非常有頭腦的人,把山口組經營得有聲有色,其核心原則是學習日本的大財團企業,把企業管理理念用來經營黑社會。
另一方面,渡邊認識到黑社會就是黑社會不要去跟警察對抗,那是逞能一時最終還是會被搞死的,於是在位期間一直約束幫會成員避免與警察對抗。渡邊與之前的頭目最大的不同,是認為那些給他們保護費的人是衣食父母,對他們要親近,要錢的時候斯文一點,不要整天喊打喊殺的。
1995 年,日本發生「阪神大地震」。作為山口組老大渡邊更是身先士卒,將全國各地黑幫組織送來的物資親自交給災民,賑災活動持續了 3 個半月之久,獲得了民眾極大的尊敬,
2005 年,64 歲的渡邊引退,63 歲的筱田建市擔任六代目。
眾所周知,現在的日本是一個老齡化社會,日本方面做過統計,山口組成員最多的是 50 歲到 59 歲,佔總人數的 20%;60 歲到 69 歲佔 15%;70 歲以上為 6%;而 2020 年的今天,老齡化更加嚴重。
於是在文章開頭,你能看到70歲老將單挑50歲刺客也就不足為奇了,打累了估計還得各自坐下歇一會後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