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母親託人給我寄來兩袋佛手瓜,十月回到了久別的故鄉。躺在那長滿佛手瓜的藤蔓之下的躺椅上,光影斑駁,溫暖舒服,讓久別回家的浪子慵懶得打著瞌睡,母親給蓋上衣服,那沒完全遮擋住的的秋陽卻溜進眼中,愜意恍惚間進入了夢鄉,仿佛回到了童年。
童年裡的春天,風和日麗,爸媽牽著牛,我們騎在牛背上來到了流水淙淙、蜂鳴鳥唱、花香沁脾、開滿紫綠相間草籽花的「七公圩」犁田。搗亂的我歪歪斜斜地在犁田溝走了兩圈,牛在吃草,比我小兩歲的弟弟總說牛睜大眼看著他。我就躺在蓑衣上睡覺,靜聽牛吃草、花搖曳、蜂鳥鳴、流水歡。
佛手瓜下,藤蔓之間又回到了那個十幾口人的大家庭,哥哥帶我們去河壩遊泳、塘裡抓魚,在祖屋裡蒙上眼睛玩木馬、捉迷藏······靜思往事,如在眼前。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摯愛著我們的奶奶、伯父、父親都先後離去了,耕讀傳家的祖訓激勵著我們奮勇前行。
佛手瓜,顧名思義就是外觀長得像佛手的一種植物,生命力和適應性極強,因為瓜形如兩掌合十,有佛教祝福之寓意,深受人們喜愛。
母親就如佛手瓜,花小子多卻頑強。母親出生貧困,矮小體弱,讀書勞動,背弟帶妹,賣柴換米,年少成婚,養豬洗衣,勤儉持家,侍候老小,養育我們。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幾兄妹正讀書,那個時候要帶菜帶米,媽媽總想方設法來改善夥食,用弱小的身軀挑著一大擔瓜果蔬菜去集市上賣,給我們的夥食添點肉。在我們成長的歲月中,母親總在憑著勤勞和智慧改善著我們的生活、影響著我們的成長。
改革初期爸爸媽媽為了改變生活,承包了八九畝田,七八分旱土春插紅薯、冬種甜菜,養了很多豬婆產豬仔賣,日夜操勞。媽媽深夜還要到井裡洗一家人的衣服,後來又協助父親做甜米糕到集市、學校賣。後來,信息靈通的父親由開始外出拉煤運(化)肥、販布囤油,常有親朋鄰居借米佘油的,父親從不計較。由於會做人,紅巖、白石渡、郴州外貿站的甚至軍隊的人都喜歡和父親打交道,父親經常外出收香菇木耳,上世紀80年代初很時興用香菇送禮,父親抓住機遇,成為了那時的「萬元戶」。
媽媽一生沒掌過家,我們的奶奶一直都跟著我們家生活。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父親紅火時裝修了老屋,添置了很多門櫃,衍生了蠻多鎖匙。來客人時奶奶會高興地背著手拿出那串大鑰匙在那條我們祖先曾跑過馬、停過轎的鵝卵石路上溜上一圈,好像在告訴大家:瞧,這個家是我在當!神氣得很。我們一直為媽媽沒管過鑰匙而不平時,媽媽卻說,「有人管著是福氣」。
一直到1987年父親帶村裡的朋友去隨州收香菇準備參加「廣交會」而被盜幾萬元本金。自此萎靡不振家道中落。那時媽媽既要安慰爸爸又要強裝笑顏應對鄰居,農忙季節帶領我們種田,支撐一家老小。但她從無怨言,默默承受。
擁有幾千年農耕傳統的中國,祖祖輩輩辛勤耕耘在這片土地上,大部分人的父母一生勞作,春種夏耘,秋收冬藏,幾十年養成的習慣,閒不住,那捨不得那一畝三分地。近幾年母親身體衰退很快,常常犯病,腿腳不便,我在電話裡常常叮囑她不要去種菜,怕她摔跤出事,娘口頭答應。但問這些年在家照顧母親的小姐姐,告知娘身體好一點就要偷偷去地裡忙活,回來又常常腳疼幾天,如此三番,甚是心疼,卻也無法。愛,很多時候能就是一種尊重吧,尊重長輩內心的選擇。她一生勤勉,不去勞動,還不習慣,不親手種些菜給我們,還不放心,這是一種心疼的愛。父母一生愛兒女,兒女一生無以報。
母親瘦小體弱,出門暈車,從沒來過我所在的城市卻常常掛念著我們,這幾年我忙,回家看娘的時間少,她總念叨著哪天通了火車就要去兒子那裡看看,經常打電話來問孩子和我們的情況,叮囑我們哪些東西不可以吃哪些東西少吃,我們偶爾回去時總是大包小包裝滿了她和姐姐種的蔬菜瓜果,曬的菜乾瓜子,做的餈粑豆豉,恨不得把整個家鄉都搬給我。還鄉返程,母親總送我一程。其實,我知道送與不送都一樣,因為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冰天雪地, 我都是你的牽掛,在夕陽裡、風雨中,你不知道在村口翹首盼兒歸了幾回?
最終我又風雨兼程,滿載著母親的愛,回到了漂泊的城市,繼續奮鬥。心裡卻總放心不下娘。
我最一生喜歡吃的蔬菜是佛手瓜,它給了我滋養與幻想;天底下最愛我的人是母親,她載著我從少年走向成熟,給了我們幸福的港灣。
編輯:黃慧【來源:郴州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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