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謙 * 蔡維澤 | 寫詞很痛苦,但創作令人滿足

2021-02-19 時尚先生fine

姚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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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維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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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謙:

出世的與入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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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謙已經進入半退休的狀態。一半時間在臺北,剩下一半在北京,這樣的生活持續了 18 年。兩座城市扮演不同的角色,前者是親情,後者則讓他得到休息。臺灣的狗仔往往窮追不捨,北京不同,出門人們即便認出他,有時也會假裝不認識。這給姚謙安全感,「你只要裝不認識,我就自由了」。

他知道怎樣讓自己感到舒適,知道當秋季降臨,五環外哪條大道旁樹林會染出不同的層次;住在北京一個清淨的、靠近樹林的小區,他可以兩三天不出門,讀書或者完成一篇稿子,這種沉浸和避世之感讓他迷戀。

但每年,他也會挑一件工作來接觸外界,以保持對於公眾和媒體的觀察。去年,他帶著新書《我們都是有歌的人》去全國 30 個城市籤售;今年則是參與紀錄片《啊!藝術》的宣傳,開始更頻繁地出現在公眾視野。

姚謙曾經深入音樂產業之中,作為金牌製作人和經理人,作品的好壞總是與銷量緊緊掛鈎;現在,他終於可以對它抱以一個旁觀者,甚至消費者的眼光。按他的話說,他獲得了一種脫離系統的自由。

手機裡有一個識音軟體,外出聽到好聽的歌,他就打開查一下,許多跳出他熟悉語言範圍的音樂,由此進入列表中;音樂軟體每周都會推薦幾首新的單曲,他也欣然接受,覺得喜歡再跑去將整張專輯都聽完,「不要讓 AI 來控制我,也不要受困於固有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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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第一個讓他聽得很高興的歌手,叫藤井風。「聽著有點兒像 20 年前庾澄慶的歌,但用的是新的方法。」藤井風是一名新生代的日本音樂人,他的橫空出世也帶著新時代的典型面貌——從 Youtube 翻唱起家,積累聽眾,然後自己創作,成為一名真正的歌手。

這讓姚謙感到時代的巨變。他一直很感興趣媒體功能在數位平臺上的呈現。年初的疫情將計劃打亂,困在家中的他便刻意訓練自己,坐下來將近期所有的網絡綜藝都看了一遍,也由此生出許多觀察。

看《乘風破浪的姐姐》,他覺得主題曲《無價之姐》,就像是如今音樂產業的一個縮影。「現在寫出來被聽的音樂,真正有感而發的音樂,變得比較少,更多的是寫歌對應某種需要,你運動的需要,作為視頻背景的需要。」《無價之姐》就是功能性的,帶著能夠快速被複製和傳播的體質,它在創作之初就已經有了應用場景:抖音短視頻和公園廣場舞。

數位的發達帶來類型化和同質化,一件事物的成功會在短時間內被瘋狂複製,這背後還有對流量的盲目推崇,資本的懶惰,人、事的熱度被消耗窮盡。但他是樂觀的,重複的內容更容易產生疲乏,在這之後人們會想要追求更新的東西,他相信不同於以往,不拘泥於某種規則的語言,將會從中誕生出來。

他最近從頭看到尾的綜藝是《脫口秀大會3》。對於李誕的幽默,他覺得愈發套路,「甚至是因入世而顯得懦弱的一個人」;倒是一些新人,讓他有看見「新語言」的眼前一亮,比如何廣智,「我距離年輕人的體驗太遠了,他們面對事情的角度和自我審視,或者他們的對抗,我都是猜想的。而那個孩子,他說自己的難處和難堪,用一些方法博得你的笑容,某個角度也是徵服你了。」

蔡維澤:

當我們已經知道天花板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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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維澤是個寡言的人。在姚謙看來,他是典型的臺灣男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你覺得 OK 就 OK」。話語之外,總給人留有很大的想像空間。

用他的話來說,今年是「超遜的一年」,在工作中遇到了很多阻礙:疫情封鎖,樂隊大半年沒辦法演出;參加《樂夏 2》第一期沒能晉級,而參加復活賽又得來回飛行,近兩個月的時間在漫長的隔離期中過去……

於這些事,蔡維澤表現出「略過」的淡然態度,「我的心不在那裡」。「有點兒像別人問你,想不想變很有錢,這是必然的,但沒有那麼簡單。」

蔡維澤還很年輕,他才剛剛踏上這條音樂之路。《明日之子》第二季奪冠,被經紀公司籤下,發行第一張專輯,這個階段的新人,往往還在享受眼光流量的紅利。但在他看來,自己已經能稍微探知到天花板的形狀。

他不同意音樂不分好壞,「因為它是一門藝術也是一門技術,技術是可以被量化分類的,有所謂的高低之分。當你追逐音樂的時間越久,得到的東西越多,對自身的條件就產生更深入的了解,也會越看得清楚,什麼東西是在上面。」

好的技術吸引著他。在《樂夏 2》中,他覺得「五條人」的現場很好看,「我們就會去想,可能是他們身體律動很棒,表演的感覺很好,我們就會去學習,我會覺得這就是技術的問題。」在大眾樂迷、專業樂迷和超級樂迷之中,他也更希望得到專業樂迷的認可。「如果用很極端的狀況去設想,假如說大眾就是喜歡比較基礎的東西,對我自己來說,我可能不會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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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的閒暇,讓他有更多時間將自己暴露在各種音樂之中,他開始聽一些從前很少接觸的風格,爵士、古典還有南美音樂……對於好音樂的標準,一開始只是模糊的直覺,現在金字塔在迷霧中現身。

金字塔頂端是擁有異於常人的洞察力的天才;而努力攀爬的人總是越往上越受挫,因為意識到局限。「會失望,但你知道自己離天花板的距離還是很長的。而追求本身就足夠有趣,所以你不會因此無法再往前。」

在蔡維澤看來,「傻白」現在正處於一個很好的狀態,「渴求進步,渴求改變」。眼中的萬物也發生變化,失眠不再成為一個問題,「還是失眠,但已經不再會放那麼多心思在失眠上」。2020 年的變化太多,第二張專輯的進度有所延遲,但歌已經在寫,即將進入製作的階段,預計在明年推出,「會是一張大家沒有想到『傻白』會出這種風格的專輯」。

拍攝安排在秋葉還未黃的 9 月,那時「傻白」已經知道將參加《樂夏 2》的復活賽,回到北京,一切又忙碌滾動起來。復活賽的曲目選的是《你終究不愛這世界》,「因為覺得會帥帥的,」蔡維澤露出一抹笑意,「追求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為耍帥而玩樂隊,似乎是高中生才會用的理由,但蔡維澤從不否認這一點。Radiohead 是他心中的成功樂隊, 理由也是,他們很帥。當然,與帥氣相伴相生的,還有 Radiohead 強大的感染力和音樂的高度,足以開啟一個新時代的能力。

他承認,「傻白」有些「表演型人格」,他希望外界看到的「傻白」是立體的,不僅僅依賴於音樂性。短髮剃成寸頭,褪去更多青澀之感,他已經變得更像一個成熟的表演者。《樂夏 2》第一場,《5:10 a.m.》, 舞臺上灑下一道昏黃的斜光,像穿過樹葉與窗欞,照到他 23 歲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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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世代的創作者能夠給彼此帶來獨一無二的啟發嗎?fine 的對談欄目是基於這樣的困惑而生的。這一期,我們邀請到華語樂壇知名詞人姚謙與「傻子與白痴」樂隊主唱蔡維澤,聊了聊當下與過去的「實踐」。這是一次音樂人與音樂人之間的對話,也是一場寫作者與寫作者之間的討論。他們都懂得從生活的細枝末節處尋找靈感,可以是一條街道、一次旅行、一場和朋友的會面。他們都明白觀察之必要、思考之必要、表達之必要,反思自我,也試圖為內心尋找出口。

我們設想二位創作者如同《百年酒館》裡的 Horace 和 Pete,在一個舊空間裡,曾經記錄過的故事與情緒不斷湧入和走出,個人的內心世界是恆定的,但個人會有收穫和成長。

▶️ 00:00:00—00:18:00 

我們對彼此的印象

fine:先問一下大家對彼此的一個印象吧。

蔡維澤:姚謙老師對我來說就是我聽過他名號的人——就像我知道金城武是誰。我當然也有看過姚謙老師的作品,雖然我們時代可能比較遠。

fine:姚謙老師的作品對你來說有參考價值嗎?

蔡維澤:比較少,因為我覺得現代華語音樂的詞跟以前真的差太多,完全不一樣,思路完全不一樣,現在有一股「洋氣」。例如說像早期的話,其實他們著重的東西是表達的精準度跟務實程度,現在華語音樂著重的是這個東西美不美,唱得合不合那個韻律。像英文的作詞,我覺得就比較注重在這上面。

姚謙:比較符合音樂的角度上面?

蔡維澤:對。因為兩種語言的文法跟思考邏輯本來就不一樣,所以我個人其實不贊成用中文去理解英文。有一些人會覺得英文的詞有點兒俗,有點兒不知道在幹嗎,為什麼要一直講一些很簡單的東西,但他們其實很著重我這句旋律跟我歌詞所表達的情緒之間的連接,比如說像民謠,可能一個很簡單的旋律,但我講的東西非常深沉。

fine:那姚老師對維澤的印象呢?

姚謙:我沒有太關注,但之前有人跟我提過,像焦邁奇。《明日之子》比賽我沒看嘛,但發現裡面是大量唱別人作品,所以我猜想可能會比較偏表演,idol 的系統,跟《樂夏2》裡他的反應又是不一樣的。我也問過身邊的人,就聽說他(蔡維澤)不愛說話,好像半天都不說一句話的人。他講話是很典型這一代臺灣年輕人,我侄女的男同學都這麼講話。

▶️ 00:20:00—00:42:00 

為什麼沒有「臺灣腔」?

fine:說到臺灣新一代的年輕人,我們之前有聊,您把「傻白」和「草東」類比,說他們都會從中國傳統音樂的角度去進行創作?

姚謙:我覺得臺灣這一代人對於古典文學的閱讀是刻意迴避的。所以也帶來剛剛提到的,關於「洋氣」這個事情。我剛才說,他可能是在「草東」之後,也就是 20 歲出頭這一代開始,又有一批人發現,我們不能自娛自樂地閱讀。臺灣一直號稱是開放閱讀,但事實上某個角度的審美是封閉的,所以要跳出這個套路。「草東」最讓人驚訝的是,他對古典文學的閱讀是有感想的。蔡維澤《樂夏2》上唱的那首歌《5:10 a.m.》,我發現已經在破除自己封閉式的、臺灣式的當代語言的架構,有一些別的語言習慣進來,特別是大陸文藝圈的語言。

fine:維澤同意這個說法嗎?

蔡維澤:我有受到大陸新民謠的影響。因為我聽蠻多新民謠作品的,在我大學的時候,就是「麻油葉」那群人,從我歌詞的話,我覺得還蠻明顯的。

姚謙:比如「茄子蛋」那些,你可以發覺還是在臺灣那個語言系統裡面,而且好像越往這語言系統靠,越被討好,現在是為了討好而創作,其實有點兒乏了。你看「五月天」在臺灣用的語言系統,跟在大陸用的都不一樣的。

fine:「傻白」在臺灣和大陸演出會不一樣嗎,跟觀眾交流的時候?

蔡維澤:應該一樣吧,因為 talking 的時間也不會很多(笑)。頂多是用各地的腔調,可能成都話或者北京話,我們會用這個去打招呼。在臺灣的話,我又不會閩南語。

姚謙:啊你不會啊?

蔡維澤:我不會,因為我從小就在北部,我家裡頭父母都會講,但我在家或者學校都不講的。因為我不會講,所以我就不會強迫自己去寫那樣的東西,我當然就是用(自己會說的)中文去寫歌,用中文寫也有很多種寫法,我只是剛好選擇新民謠的寫法。

fine:其實你說話還是很有「臺灣腔」,但唱歌的時候咬字就非常清楚。

姚謙:這跟他聽新民謠也有關係,因為共鳴的位置,越南、泰國、菲律賓幾個地方語言的共鳴點都是在前面,在嘴上面。

蔡維澤:對,因為新民謠的發音方式比較靠後,臺灣人講話方式就很前面。

▶️ 00:43:00—01:12:05

60分鐘的《魯冰花》與一周的《夜長夢少》

fine:接下來聊我們的主題,作詞,比如說你們都是怎麼寫出第一首詞的?

姚謙:我第一個發表曲的詞還被退稿(笑)。一開始我是修了好幾年的稿,因為我在製作部門,要大量寫文案,那時候環境很單純,也沒有宣傳概念,唱片出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主文案。電臺他們要介紹歌,我就要寫個大概。製作的時候也常常,比如錄的時候發現不好唱,要調整旋律或者歌詞,又不能為了一兩個字打回去,我就要在那邊修改,就是從減一個字或者添一個字開始的。

那是系統還比較完整的時候,現在更多的歌手是帶著表演,有自己的表達。以前歌手就是這個系統的一部分,負責唱就可以,在那個環境裡面,其實歌詞的自我修改空間是很大的。

蔡維澤:我是隨隨隨便開始的,就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第一首詞是大一吧,大概是五年前,就是《你終究不愛這世界》。

姚謙:那是用吉他寫了?

蔡維澤:對,用吉他寫。我也不知道是怎麼開始寫的,反正你想說什麼,就把想要說的套進一個旋律,或者是用這個去創造一段旋律,然後你覺得 OK 就 OK。

fine:寫歌有什麼習慣嗎?

姚謙:以前是卡帶嘛,小樣,我就 copy 我要寫的歌,五次正好是十分鐘的帶子兩面。那時候叫 Walkman,我就帶在包裡面,上班下班洗腦式地聽,聽到自己有感想有結論了,記在筆記本上。

fine:寫一首詞大概要多久?

蔡維澤:不一定。長的一個禮拜,短的一天吧。

fine:哪一首是寫了一個禮拜的?

蔡維澤:《夜長夢少》。

fine:姚老師呢?

姚謙:快的兩個小時,像《魯冰花》就是兩個小時,因為導演在你眼前等著要拍了。也有一些寫很久很久寫不出來,寫到哭。哭完腦子就乾淨了,可以寫了。我其實寫大部分都是要一個禮拜,我就常開玩笑,我說他們(其他詞人)太厲害了,每天照三餐寫,不小心上了廁所又是一首,一天四首。我大概要聽一天以上才會下筆,寫完之後還要隔一天再檢查一次,然後才有把握交稿。

fine:那維澤是給自己作曲作詞,會有這種 deadline 嗎?

蔡維澤:有啊,樂團催促。但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差,因為就不是客戶,所以你寫不出來你就直接說寫不出來。

fine:寫詞對你來說會有壓力嗎?

蔡維澤:我覺得寫詞巨難的。對我來說,我覺得我在音樂上的天分稍微更高一些,寫詞是我會比較需要去琢磨的東西,它有時候也沒有那麼直覺,而音樂追求直覺的成分比較大。

▶️ 01:15:02—01:36:40 

永遠後悔自己寫的東西

fine:作曲、編曲、作詞和演唱,你最享受哪一個?

蔡維澤:演唱。我覺得演唱對我來說是最有熱情的事情,我對唱歌的熱情可能超過創作。

姚謙:對。在來的路上我就說,他是有被觀看的這種意識的,所以表演是最能滿足他的。其實有些人是沒有的,但有些人就是天生,我覺得他有當表演者的那種生物本能。

fine:你們現階段最擅長描寫的命題?

蔡維澤:「後青春期」吧。

姚謙:我前幾年對於年老這件事情開始有一些想法。因為中文創作還是集中在年輕的時候,就是愛情啊,人際關係,還有自我的檢查。我現在就開始思考,關於晚年的自我書寫可以是怎樣的。我也覺得自己要進入老年了,那我應該怎麼去看自己,或者看整個文藝圈,和我經歷過的時代。

fine:所以您現在再去寫年輕時候的一些題材,比如說愛情迷惘,還可以嗎?

姚謙:不行,我還求過人家,人家讓我寫一些東西,我說那是我 30 歲寫的,那時候正巧失戀。我現在都快 60 了,我又不失戀,我真寫不出來。

fine:您會現在回頭看,看到以前自己的某一個作品想說,啊這寫得真好嗎?

姚謙:沒有。但會說,當時我怎麼會這麼想,就像我寫《紀念》的時候,是事後才發現,那真的是失戀後一段時間的思考。反正當時我就覺得,這句子很漂亮,可是隔一段時間我才看明白。我永遠在後悔自己寫的東西。

fine:維澤覺得自己寫得最棒的是哪首?

蔡維澤:《美好前程》還不錯。我覺得還不錯是因為,我覺得它講的東西比較實際一點,它比較沒有那麼飄,這個尺度是我目前寫的歌裡面掌握得比較好的。就是那個意象有沒有落地。

▶️ 01:39:00—02:05:35 

他們眼中的好詞人

fine:姚老師怎麼去判斷,要不要接一個寫詞的邀約?

姚謙:現在找我寫詞的實話說也少了。因為在臺灣我幾乎都儘量迴避掉媒體,最近寫的歌其實是我在做實驗,那時候寫 14 行詩覺得很有趣,結果寫到第十行就寫不出來了。所以現在就是找有趣的事情,自己和自己玩,還蠻開心的。

fine:那現階段二位比較欣賞的詞人都有誰?

蔡維澤:蛋堡。我覺得他寫詞的敏銳度真的太高了,他可以觀察到的東西太多,而且他的意象都用得太精準,很強:《7樓的鋼琴老師》,然後《收斂水》。對我來說他有可能是臺灣年輕一輩非常頂尖的。還有馬頔的詞我覺得可以很純粹地給予我一個立體的想像,在聽得懂與聽不懂之間的平衡,他做得很好。聽得太懂會無趣,聽得太不懂會「假大空」。

fine:姚老師呢?

姚謙:最近《樂夏2》裡面,我很喜歡「白皮書」。這個時代,表演性視頻節目變成了音樂的主要傳播渠道、(人們)認識歌的渠道。因此,之前那種音樂無視覺純聽時的誠實性和內在的討論性,反而是比較缺少的,甚至變成無必要。很難得我在「白皮書」的作品裡有感受到,可以說是近期我百聽不厭的作品了。也讓我開始思考音樂是服務於表演還是忠於聆聽這個問題。

fine:中學的時候聽「五月天」,發現他們的許多歌詞,是受日本小說的影響。

姚謙:完全,而且它是變身,不是原文,而是綜藝版本。所以他就是把符號給轉移過來了,我一直覺得是很可惜的,其實阿信後來很多創作,很多人都是這樣,就是紅了以後,已經接觸不到真實的生活,他的很多作品就來源於他看了一本書,或者一部電影。

▶️ 02:08:26—02:25:08

讀木心時會想到 Billie Eilish

fine:我們聊到說其實寫詞跟個人的生活經歷和閱讀有關係,那麼你們寫詞的素材,特別是文本都是來源於哪裡呢?

姚謙:我們可能比較老派,會覺得這種閱讀僅限於文本閱讀,其實在日本已經很早實現,閱讀不限於文本。視頻是一種閱讀,圖像對他來講可能也是。最近我參加木心的一個講座,在重讀木心的時候發覺,我會想到 Billie Eilish。我覺得他們是相通的。可以試一下,你下回放 Billie 的時候可以看木心的短詩。

fine:那剛好聊到木心的話,我們聊聊詩歌跟歌詞的關係,一個比較古老的命題。

蔡維澤:詩歌接觸我是真的很少,我只能這樣說,我其實看短篇散文比較多,然後電影、紀錄片這種。

姚謙:對我肯定有影響。像剛剛說到的新民謠,又受朦朧詩派的影響,這一批新民謠的人都在讀他們的詩,再用那種的語調來寫現在的生活。《斑馬斑馬》這些,都可以看到朦朧詩派的一些痕跡。

fine:有沒有喜歡的詩人啊現在?

姚謙:挺多的,除了木心以外,我蠻喜歡顧城的。

▶️ 02:26:08—02:53:47 

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用英語寫詞了

fine:寫歌詞對你們來說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嗎?

姚謙:快樂,因為有版稅(笑)。有時候就是你說完一件事,變成文字的時候,你也理解了自己,這是一種紓解,你也清楚自己怎麼想這件事兒,寫作其實讓我生活不要那麼緊張。

蔡維澤:寫歌詞超煩的(笑)。功力不夠,說實話就是這樣,有想講的講不出。現在比較常寫一些英文的,就是另外一個體系了。但是我覺得就是練習,要多練習。

fine:你接下來寫詞會英文更多一些?

蔡維澤:對,因為有些歌就是沒法用中文去唱的,會感覺很怪。

姚謙:你英文是在中學還是從小開始學的?

蔡維澤:應該還蠻小的吧,六七歲。因為包括我接觸的很多的媒體,或者是我喜歡的藝術家,我聽的音樂基本上還是以歐美為主,其實我聽的華語歌比例上真的蠻少,所以在音樂方面我可以理解他們。

fine:(問姚謙)你們那個時候如果說要接觸外來的文化的話,是通過什麼樣的方式?

姚謙:寫詞的練習。那時候我常常聽國外的音樂,再試著填上中文的詞,我買了一些國外的碟,每天晚上試著寫一首。以前英文旋律填中文詞是非常流行的,有大量的翻唱,那個也促成我這種練習。而且幾乎到了 2000 年左右,才有 hip-hop 這種結構比較碎的音樂進來。整個 R&B 時期都還好,沒有太難融入,那時候只是會迴避掉像教堂音樂這種,有太多轉音的音樂。

▶️ 02:55:33—03:28:00 

當下是黃金時代嗎?

fine:姚老師你覺得你寫過的歌,有沒有比較適合蔡維澤現在這個階段的?

姚謙:沒有,我覺得時代很難重演,真的一代一代,一直隨著時代改變而調整,我那個時代絕對不符合這個時代。如果有時光機器回到我那個時代,那個時代的東西也不可替代。

fine:現在臺灣這一代會有想要突破「小確幸」這樣的想法嗎?

姚謙:我非常厭惡這個,記得我買了本書,裡面說什麼這就是我的「小確幸」,我差點把那本書給撕了。

蔡維澤:但現在已經過去了。

姚謙:對,現在已經穿過了。

fine:那會有一種故意的抵抗嗎,抵抗陷入「小確幸」的幻想?

蔡維澤:我覺得看智商,看社會教育背景。

姚謙:其實小確幸這個東西臺灣慢慢走出來,但大陸開始有了,這是我們的觀察。

fine:維澤現在籤約北京的公司,會多了解一點大陸嗎?你觀察的兩岸年輕人的狀態現在是怎樣的?

蔡維澤:會啊,待久了就會耳濡目染。我覺得看城市,上海和臺北會像一點。臺北現在的年輕人反正就比較斜槓吧,然後有個抱負,但不太敢講出來,然後又蠻廢的,其實跟日本有點兒像。

fine:為什麼會不敢講出來?

蔡維澤:就是這個社會沒有太友善,你講出來,你就要冒著向別人坦承你沒有辦法完成這個雄心的風險。

然後北京,大家來北京都有個目的,都想要在北京幹一些事。成都給我感覺,就是每個人每天都不知道在幹嗎,但大家都很快樂。像我認識「馬賽克」,他們給我感覺就是這樣,每天不知道搞什麼,活得還是很爽。

fine:那我們最後一個話題,你們會覺得當下是華語音樂的黃金時代嗎?

蔡維澤:華語音樂的黃金時代一定是鄧麗君那一代。黃金對我來說意味著影響力吧,就是你可以讓多少人看到你,那對我來說鄧麗君的那個年代就是最強的年代。然後一直延續到周杰倫的前兩張專輯,30 年差不多,現在沒有那麼強。

但我覺得自從「草東沒有派對」出來後,它又漸漸地在往上走,所以我也不會說這個年代不好。我覺得近幾年的趨勢其實還不錯,是有在變好的,而且是往一個更多元更開放的方向。

姚謙:我還是比較願意相信,就是整個華語創作的低谷期——當然現在還在低谷期,可能有機會過去。因為我相信群眾的接受的多元性呈現出來了,不再只有流量操縱群眾對於音樂的審美。我覺得群眾已經開始走出來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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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 實習生 甘昕禕 作為華語音樂資深作詞人,姚謙多次被朋友們問:「唱片時代的音樂作品盛況在今日網絡平臺興起時已經找不到了
  • 毛不易張鈺琪蔡維澤前三季冠軍強強聯合 合唱《Baby Don’t Cry...
    毛不易張鈺琪蔡維澤前三季冠軍強強聯合首先就是《明日之子》第一季的冠軍毛不易,現在的他已經是名氣很大的明星了。毛不易的《消愁》、《像我這樣的人》等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歌曲。《明日之子》第二季的冠軍蔡維澤,他本人也是樂隊的主唱,所以對樂隊也是很了解的。他的音樂才華也是很不錯。《明日之子》第三季的冠軍張鈺琪,她擁有超強的唱功,唱歌非常的好聽。她也是唯一的女冠軍。邀請的樂團前輩首先是鄭鈞,鄭鈞的搖滾樂非常的好聽,同時對玩樂隊也是很有經驗的。
  • 蔡維澤喜歡脾氣好的女生,田燚喜歡可愛型,Viito則一臉嬌羞
    先來看看蔡維澤吧,以話少酷帥形象示人的蔡維澤從一開始就受到觀眾和星推官的喜歡,加上他出口成章的原創能力更是讓他兩次拿下最強廠牌。蔡維澤臉部最大的特點是他大大的牙縫,當問到是否以後會考慮去補牙縫,蔡蔡直言不會去補,自己喜歡脾氣好的女生。田燚則自曝喜歡低調一點的可愛型女生,最想收到的禮物是水果拼盤,話說,田四火你這是有多貪吃啊?
  • 前三季冠軍毛不易蔡維澤張鈺琪...
    如今,節目已辦了四季,除了毛不易外,還選出了周震南、張鈺琪、蔡維澤等不少優秀的歌手、樂隊。 明日之子第二季:蔡維澤、田燚、斯外戈、鄧典、張洢豪、邱虹凱。 明日之子水晶時代:張鈺琪、SIS(洪一諾、徐若僑、徐嘉琳)、馮希瑤、李澤瓏、蘇北北。 明日之子樂團季:氣運聯盟樂團、午夜留聲機、水果星球、銀河系樂團。
  • 選秀「老臘肉」蔡維澤、白舉綱、劉忻再戰《樂夏2》,驚喜更多還是...
    不經令人猜想:33支樂隊中,誰會成為下一個盤林西尼、九連真人?又或者新褲子、刺蝟? 先來看一下今年33支樂隊的整體情況: 選秀派:傻子與白痴,白日夢症候群、遺忘俱樂部,三位主唱蔡維澤、白舉綱、劉忻,都是當年各自選秀節目的寵兒,又都懷有一個樂隊夢,自帶話題與爭議上節目。
  • 這次還是沒有方文山老師寫詞嗎?
    上一次聽杰倫的新歌還是半年前的他為昆凌的電影《天火》創作演唱的電影主題曲《我是如此相信》,方文山的詞,周杰倫的曲,再配上電影《天火》的畫面,效果還是很棒的。由於粉絲們的對新歌的期待熱情太高,隨著年齡和人生經歷的增長,周董對於歌曲的理解肯定跟以前有著極大的不同,也慢慢的過了那個多產的年代,但是慶幸的是,他還從未停止過創作的腳步。有人做過統計,20年間,周杰倫總共創作過300多首歌,陪伴過無數人的青春。完全可以說,很多人的青春是由周董塑造的,年齡是在周董的歌聲裡增長的。
  • 搞笑:男孩滿臉痛苦的表情,原來紋身師在創作「畫中畫」
    輕鬆一刻:紋身師在專心製作,男孩卻看起來很痛苦,原來紋身師在創作畫中畫。
  • 步非煙寫詞,撈仔作曲,鄭棋元譚維維合作演唱,這首歌絕了
    這是一首很特別的歌,也是節目組一直以來想要實現的一個願望,因此也成為了節目組唯一一個呈現創作背景的作品。眾所周知,湯顯祖和莎士比亞是東西方的戲劇大師,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國家,卻在同一個時期,兩人都創作過影響世界和現代的作品,兩人的作品有著很大的關聯,同時影響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