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西 早
編輯 / 老 凡
這是【育論場】2020年第12篇原創文章
感染新冠病毒的人數正呈現下降趨勢，但這場疫情對各行各業造成的影響仍然望不見底。
1月29日，全國所有省市自治區均對疫情防控拉響警報。隨著各地防控要求升級，從大年二十九開始，多地相繼推行人員進出管制，要求外出人員一律居家隔離，公共性經營場所基本關門停業。至此，這場疫情對各行業造成的潛在影響才開始逐步顯現。
1月31日，西貝董事長賈國龍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帳面資金撐不過3個月。恆大為了穩住現金流，率先在2月18日進行了」力度空前「的75折促銷。在呼喊自救的同時，效果也來得立竿見影。在疫情蔓延的這一個月裡，西貝累計獲得7.8億元銀行授信，海底撈獲得21億元銀行授信，恆大三天賣出580億元銷售額。
但在這些「中流砥柱」行業之外，大量的中小規模企業和新創機構仍難自救。
面對西貝還能撐3個月的現金流，一些靠高現金流運轉的公司可能在未來1-2個月內就會關門倒閉，更有甚者在春節復工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就已經宣告停業清算。
去年，新晉國內票房亞軍《哪吒之魔童降世》給觀眾帶來了一句耳目一新的臺詞：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在當下，唏噓命運沉浮之外，活下去比賺錢的期待更大。
01
意外停業的30天
12月8日，當第一例新冠肺炎患者被確診時，沒人意識到這將會是一場超過60天的超常規防疫戰。
直至1月20日，國家衛建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鍾南山提出明顯人傳人後，公眾才開始逐漸意識到這場病毒的嚴重性。
1月22日和23日兩天，K書吧創始人潘冰冰正開始著手準備結束農曆豬年的營業。與其他許多服務性行業一樣，潘冰冰經營的三家付費自習室選擇堅持營業至年前最後一天，才進入七天春節假期。
1月24日，在武漢宣布封城消息的一天後，四川也在九省市之後啟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針對人員流動和聚集性場合的管控措施開始升級。
「真正感到影響是從1月27號開始，從有第一個會員提出需要年後延卡，我們就感覺到影響開始了。」
身在成都的潘冰冰沒有想到疫情擴散的速度如此迅猛。在她的估算中，成都與武漢相隔兩千餘裡，加上當時武漢的情況遠沒有後來報導的嚴重。因此在年前這個節點上，新冠疫情對付費自習室的影響尚不明確。
然而隨著疫情逐步擴散，各地確診人數不斷攀升。在1月26日，成都的確診數字達到階段性高點，當日確診人數達到11例，此後的1月29日更確診了13例。三家付費自習室所在的成都主城區被標記為了紅色，表示疫情嚴重。
「原本計劃1月31號重新開業，結果因為疫情就不斷地推遲延後我們的開業時間。」在採訪時，潘冰冰告訴我們，目前K書吧的三家門店何時恢復營業沒有具體時間表。但從2月21日開始，已經先後有兩家門店進行了初步開放，剩下一家門店仍在等待覆工通知。
1月31日原本是春節假期結束後，大多數企業正常復工的第一天，但出於疫情防控需要，今年的春節假期一度被延長至2月2日結束。從2月3日起，才開始有城市宣布有條件允許復工，而成都就是第一批展開復工的城市之一。
但復工後的情形並不樂觀，一方面大多數人仍因擔憂疫情不敢出門，另一方面因為付費自習室原本屬於人群相對密集的場所，潘冰冰所開設的自習室在最高峰時，兩百多個座位可以全部坐滿，對疫情防控的潛在風險很大，因此政府和社區對自習室這樣的線下經營場景提出了更高的開業條件和疫情預案。
不僅在成都，像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一線城市也在慎重考慮允許開業的條件。在上海擁有5家門店的時不我待自習室，有部分門店選擇了在復工第一天（2月10日）開業。
「目前我們雖然已經開業，從客流來說，和之前沒有可比性。恢復開館也只是為了滿足很少一部分會員的需求，我們還是提倡能在家學習儘量不要外出。」
時不我待自習室的南湖頑石（花名）告訴我們，為了達到開業標準，自習室除了日常的消毒工作外，還做了許多防疫限制，比如要求返滬會員必須隔離超過 14 天才可以來打卡學習，也有分館因復工要求只限制了10個固定名額給老會員。
「當前特殊階段不會考慮客流的事情，更多的是關注如何做好防疫工作以及滿足少部分會員來自習館打卡學習的需求。「和大多數線下實體店一樣，時不我待等分布在一二線城市的付費自習室目前基本處於沒有營業收入的狀態。
但值得慶幸的是，目前採訪的幾家付費自習室均未出現會員要求退費的情況，在短期內沒有對維持運營構成威脅，會員們對付費自習室在疫情期間的經營展現出了寬容和信心。
「非常感謝我們會員這麼久以來的信任。因為我們這些會員大部分都是當初考研一起走過來，或者考證、考博、考公務員群體一起走過來的人，對我們有比較強的信任感。」
潘冰冰強調對用戶和品牌的長期投入，認為雖然短暫停業，但對用戶的運營不能停。
在疫情期間，K書吧對所有會員時限進行了暫停，待到正式開業後再把這段時間補上。時不我待自習室也推出了類似會員延期的舉措，對月卡類會員進行鎖卡，順延了使用有效期。
同時，針對無法到店自習的情況，一些自習室也推出了線上監督學習、群打卡活動，客觀上解決了部分因停業產生的服務問題。
02
減租、復工與防疫重疊之下
2019年，是付費自習室大規模爆發的一年。
「單成都來說，從去年8月開始的短短3個月內，就爆發式增長了不下40家。但很多都是衝動進入，未對市場進行過充分調研。在市場潛力未充分挖掘、顧客消費習慣還在養成的情況下，現階段的自習室行業增長速度，在我看來，已經處於供大於求的狀態。「
作為第一批在成都創立付費自習室的創業者，起早深度備考自習中心的早叔在2018年創立了第一家線下自習室。隨後早叔將門店從市中心擴張至郊區大學城，到2019年底已經形成了四家門店和一家無人自助店的規模。
但現在市場過快爆發，大量湧入的創業者和遍地開花的自習室已經讓他有所擔憂。
潘冰冰也認為因為許多人覺得前期行業門檻低，導致紛紛出來創業開辦自習室，尤其包括第一批自習室的付費會員。但是這裡面的大部分人沒有去真正想過付費自習室的商業模式和盈利模型，因而導致行業目前仍面臨巨大挑戰：競爭越來越激烈，大家還在不斷地往裡衝。
2019年，因為門店數量過快增長，成都的自習室行業曾出現過小規模倒閉潮。潘冰冰就曾兼併過兩家經營不善的本地自習室，將K書吧打造成連鎖經營。目前，K書吧也是成都地區規模靠前的連鎖型自習室品牌。
然而疫情對新一輪擴張起來的門店形成了新的挑戰，從招攬會員、用工到現金流都在考驗著創業者的經營承受能力。
早叔向我們表示，其聘請的員工大多在省外，春節回家後目前都無法返回成都，因交通管制被困在當地，回成都後還要面臨14天隔離，用工短缺等問題十分具體。
日前，成都已經發布了針對復工的十條具體政策，包括推行返崗員工健康信息申報，復工包車等。
2月7日，成都市明確全市實行限制外來人員進入的封閉式管理，對租於小區的外來者，需出具健康證明和復工通知等書面材料。但有本地媒體在近日報導了一些外省返蓉人員進不了小區門的情況，官方回復稱，對疫情防控措施正在進一步調控。
「目前，我們是否能開業已經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防疫物資短缺無法通過政府審核，流動人群管控、員工無法到崗等問題亟待解決，什麼時候能復工依然處於盲目和被動的狀態。「早叔仍然在擔憂長期無法復工。
雖然部分開業和線上服務的舉措，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老會員對自習室的粘性和運營功能，但付費自習室的經營流動性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尤其是物業租金。
1月31日，成都零售商協會與四川省連鎖商業協會聯合發布了《關於致全市商業業主(房東)減租的倡議書》，建議2020年2月1日-2月29日免租一個月，3月1日-4月30日租金減半兩個月。
2月8日，上海市出臺《上海市全力防控疫情支持服務企業平穩健康發展的若干政策措施》，提出中小企業承租上海市國有企業的經營性房產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的，先免收2月、3月兩個月租金；鼓勵大型商務樓宇、商場、園區等各類市場運營主體為實體經營的承租戶減免租金。
但實際的減租行動仍屬於業主個人意願，落實到每一家門店的結果各不相同。
「對於起早而言，多家連鎖店租金壓力非常大，租賃的物業大多屬於個人，期待房東減免或減輕房租非常困難，幾乎沒有可能。寫字樓物業管理費用、大眾美團運營等平臺也沒有提出任何支持政策。「
早叔向我們表示，減租號召並沒有完全體現在旗下門店上，租金壓力仍然很大，同時希望有更多行業上下遊的減免扶持舉措推出。
關於租金減免，一直是過去一個月裡最被中小企業機構期待的疫情減負舉措，但不同地區、不同物業管理方，對是否減免租金的態度也不同。
在上海，時不我待自習室的負責人向我們表示，停業期間有房東主動聯繫給到降租，目前所有房東都給到了免租、降租或緩交租金支持。
疫情考驗著付費自習室資金鍊的承受能力，門店集中在熱門商圈和寫字樓裡的付費自習室面臨著更大的資金壓力。
「付費自習室和大部分經營性業態一樣，有比較高的經營成本擺在眼前。K書吧區別於一些開在住宅裡面的非正式自習室來說，成本相對更高。所以說在這個階段的話，全部成本都是經營者我們自行承擔。」
潘冰冰認為目前租用小區或公寓樓開設的個體付費自習室，可能才是目前現金流壓力最大的經營方，連鎖型自習室反而稍好。
一方面，小區和公寓的居家屬性在目前的防疫政策中要求嚴禁外來人員進入，這就切斷了快速恢復客流進入的可能；另一方面，個人房東也是目前最難跟進減免房租舉措的群體。
03
未來半年是關鍵
付費自習室的用戶習慣仍在培養，對一部分人來說是剛需，但對另一部分人則可有可無，談論自習室行業的終局仍然過早。
但在現階段，遲遲無法開業，沒有現金流，前期資金儲備不足，無疑是整個行業正在面臨的最大問題。
「2018年1月全國只有20來家自習室，經歷兩年時間，2020年初就超過了1500家。如果沒有這場疫情，我們預判到2020年底全國會有5000家左右的自習室，這些數字除了瘋狂還有非常多的不理智。」
快速增長的數字讓時不我待自習室的南湖頑石感到不安，他很怕自習室行業會像當年瘋狂撲來的網吧投資潮一樣，迅速吸金後大部分門店又在市場衰退時迅速倒下，但他認為這場疫情對自習室這樣的新型行業是一次理智創業的警示。
「因為我們目睹了太多衝動和不理智的草率創立自習室的現象，雖然這些衝動式增長在更快地撬動著自習室面向消費者市場，但對於我們這個行業來說卻像一個隱形的健康殺手。我覺得疫情對於要加入這個行業的創業者以及整個行業的健康發展也有正向作用。」
很多經營者在去年下半年湧入自習室市場，本身就恰逢行業消費走下坡路的時段，最終在年底沒有掙錢甚至虧本經營，想著春節後會迎來新的一輪消費者，減輕前期淡季經營困難，但疫情的發生無疑是雪上加霜，繼續延長著經營回本的速度，有多少商家能挺過來尚未可知。
起早的創始人早叔告訴我們，考研結束到春節前，是一年最淡季的時間，也是整個行業的嚴冬，對新入行者是雙重打擊，但K書吧創始人潘冰冰更擔心疫情對整個自習室行業後續經營的影響。
「一方面擔心大家對疫情的恐慌，可能會讓一些會員或有自習需求的人不會繼續到人群密集的自習室來學習，在另一方面也擔心大家習慣了在家裡面的狀態，開始放棄安靜自習的習慣。」
潘冰冰告訴我們，疫情開始的時候，其實已經處於放假階段，所以說對自習室前期沒有什麼影響，但對後期會有很大的影響。
「因為從3月到9月都算是自習室的旺季。現目前至少2月份完全停擺，3月份的話，我估計會實現原有的30%的客流，4月份能夠達到60%到70%。你想旺季也就持續到9月份，所以說疫情對我們的影響會佔到我們三分之二旺季收入的實現。「
付費自習室行業本身是一個低利潤、高現金流的行業，沒有會員的充值儲值就意味者難以經營，而現在這樣的困難直接體現在了現金流上。
「我們一個月只有幾十萬的成本，算不上中小企業， 但是以我們的情況至少可以維持半年以上。」疫情之下，南湖頑石相信這場疫情將會很快控制住，否則對整個中國的經濟和社會都是巨大打擊。
「目前受損最大的無疑是門店越多、投資越大的經營者，就算3月份政府放寬管控能開業了，有多少顧客能放心進店學習還很難說，這種影響恐怕將持續性影響未來好幾個月，且不說繼續擴張門店，是否會縮減門店數量保障資金運轉，可能才是更多商家必須考慮的問題。」
早叔認為後續的行業擴張計劃將會受到影響，或推遲或取消，儘量保證充裕的現金流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這次疫情比較嚴重地影響了我們後期新店的開設情況。因為開新店的話，我會考慮到淡旺季周期，肯定在旺季之前開始進行，而不會在淡季之間開設。所以說會影響到整個的新店節奏。」但K書吧並沒有取消後續開店計劃，新店仍然將在疫情穩定後的某一個階段開啟。
潘冰冰認為擴張開店並不是因為賺錢與否，而在於本身對行業的喜愛以及對行業未來發展的預期，同時自習室的前期經營情況與後面的風險承受能力不無關係。
「用最少的投入，找到最好的位置，然後實現最快的收益。」
因為之前做投資人的關係，潘冰冰在做選址、經營測算、現金流測算以及經營模式設計上有更多考慮，因此她在進入自習室行業後就開始努力更快地實現現金流為正。
或許很多年後我們再來看付費自習室時，它已經是新經濟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但眼下付費自習室仍然缺乏一個對自身商業模式的定義。
早叔對此形容到：「與其說它是一個自習室共享空間，更大程度上它更像是一個處於培訓產業鏈末端的自我學習習慣養成的督學機構。」
但對K書吧而言，自習室面向的用戶除了有考試需求的群體，還有一部分是職場人士。K書吧也是少有會專門提供開放式工位的自習室。
「在校大學生、初中高考生必然不會是最主要的消費群體，一個沒有消費能力，一個沒有時間，如果是想把它定位成白領共享辦公空間，又如何和Wework等專業共享辦公空間競爭？「早叔也在思考一家專業自習室的未來。
疫情之外，付費自習室需要更快地去尋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去說明這種都市男女都需要的沉浸式安靜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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