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是國際反家暴日。
前段時間，藏族姑娘拉姆卻因為前夫的潑汽油導致的重度燒傷，永遠地離開了人世。人們想不到，在直播中樂觀美麗的「黑姑娘」，其實是一個在婚姻生活中飽受摧殘的家暴受害者。
近年來，「家暴」話題頻頻登上各大新聞媒體熱搜榜。
2019年11月，著名美妝博主宇芽在網絡上傳一段視頻引爆大眾對「家暴」的關注。一個穿著黑色短褲、赤裸上身的男人將她強行從電梯角落拽了出去，電梯四次開合，宇芽的哭喊沒能抵擋對方的瘋狂，她再次遭受了強烈的暴力對待。
河南商丘的劉女士在去年8月不堪被丈夫竇某家暴，被逼跳樓，時隔一年無法離婚的事件，也引發巨大關注。
全國婦聯2015年披露的數據顯示，家暴受害人平均遭受35次家暴後才會選擇報警。還有一些故事的結局，是暴力致死。
家暴，因為涉及家庭私密、難以求助和處理，一直是令許多受害者諱莫如深的話題。
缺乏法律知識、經濟依賴、難以確定自身處境等原因，也是許多受害人觀望和猶疑的絆腳石。
在信息技術不斷發展的今天，越來越多的家暴故事被聽見，家暴的普遍性也讓人脊背發涼。如何面對和處理家暴案件，對許多人而言，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萬飛，則堅定地走在「反家暴」的路途上，他希望用創新的「聯動」和積極的「倡導」，普及反家暴常識，解決更多家庭暴力問題，挽救生命、挽救家庭。
「受害者該如何求助？」
萬飛是湖北監利市藍天下婦女兒童維權協會（簡稱「藍天下」）、「萬家無暴」項目的發起人。2020年退休之前，他是一名從業30年的老法制民警。
2015年初，接連而來的家暴求助警情引起了萬飛的注意：「我請刑偵的同事幫忙調取數據，發現我們當地的命案裡面，因家暴被打致死的人數就佔本市命案死亡人數的28%，這還不包括自殺。」
「通過資料搜集，我們後來發現家暴其實是一個很普遍和廣泛的問題。」在這個背景下，「藍天下」和當地婦聯共同發起了反家暴項目——「萬家無暴」。
遭遇家暴後，橫亙在受害人面前最大的問題往往是——求助困難。
「被家暴後，受害人本身也很迷茫。」萬飛解釋，「一方面老百姓不懂法律法規，而派出所無法處理離婚，法院要家暴證據又需要派出所收集，沒有一個單位可以完整解決家暴導致的一系列問題和需求。」
從這個角度出發，「萬家無暴」逐漸探索出了「婦聯+公安+社會組織+X」的聯動模式：
- 婦聯出資購買服務、負責與政府機關溝通協調；- 公安機關發布反家暴規範，及時分享警情，及時出警並依法處置，提供家暴傷情鑑定；- 社會組織收集信息，回訪，提供心理疏導、法律援助等服務；- X可以是法院、民政局等部門，比如民政部門為家暴受害人提供庇護等。
「這個機制有三個『支點』，分別是婦聯、公安和社會組織，其他部門根據受害人需求進行添加配合。」萬飛進一步闡釋。
建立聯動後，家暴受害人找其中一家就可以打通其他需求部門，能有效防止家暴問題從小變大、從民事到刑事的升級。「這樣，受害人得到及時的支持，獲得情緒舒緩後，也能避免進一步刺激加害人，或者避免自殺，甚至反殺的後果。」萬飛說。
除開展聯動，萬飛還在反家暴的規範性上下功夫。2016年3月1日，《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實施。在「萬家無暴」的推動下，監利市公安局迅速出臺了辦理家暴案件工作規範，製作了《家庭暴力告誡書》格式，當月19日就開具了首份《告誡書》，截止至2020年9月便已出示超過800份。
「遭遇家暴後，最好的求助方式是報警。」在一次分享上萬飛說，「報警後一定要拿到《告誡書》。」萬飛表示，「《告誡書》是特別能體現法律溫度的東西，它非常嚴肅，它白紙黑字地載明了誰打了誰，觸犯了什麼法律，如果再犯會有什麼後果等。」
監利市公安局監測發現，《告誡書》將家暴的復發率從口頭警告的15%，有效降到1%。
成立五年來，藍天下直接服務的區域有監利市（由縣改市）、潛江市和洪湖市，三個地方接收警情近3200多次，直接服務2800多名家暴受害者，幫助近百名有自殺衝動者恢復正常生活，使2000多個家庭受益。
隨著項目影響增大，藍天下團隊不斷接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求助，2020年的前9個月裡，就已經服務了1000+的家暴受害人。
而他們的多部門聯動反家暴機制也走向了全國15個地區，在湖北、湖南、內蒙等多省市自治區發揮效能，讓更多的職能部門參與到反家暴行動當中。
為積極倡導，把自己逼成「光速寫手」
雖然越來越多的地區開始學習「萬家無暴」的模式，但在萬飛看來，依舊存在很多困難。
「要推聯動，其實對社會組織要求比較高，需要非常專業的人手，比如有實操能力的心理諮詢師，還需要他們學習法律和社工知識，有家庭諮詢經驗；此外很多社會組織也缺乏與政府部門溝通的能力。」
看見了其他地方「不適配」的困境，萬飛開始將精力轉向「傳播倡導」，普及反家暴知識和解決辦法。
他受邀在知乎開專欄，每天回答各類與「家暴」相關的問題；百家號上寫熱點評論，累計超過1.5個億的閱讀量；兩次通過百度直播，與大眾討論反家暴話題，獲得了115萬餘人次的觀看量，最近又在「國際反家暴日」到來之前，受邀參加了新京報和三聯生活周刊的反家暴科普傳播視頻錄製。
萬飛幾乎動用了他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反家暴」宣傳和科普工作當中。
「但是你難以想像，我從小到大作文就沒及格過。」說起自己的寫作生涯，萬飛樂不可支，「現在我兩個小時就能寫出1000字的文章，這完全是練出來的。」
30年的法制民警經歷，則塑造了萬飛講規則、嚴謹的特點。「這種思維方式對我在文字、制度的設計上很有裨益，對於自己去理解和捕捉社會問題，則會更敏感。」他坦言。
「在我們收集的1300多個案例中，首次被家暴就有求助的才2%，而研究家暴問題的專家有個共識，就是家暴只有0次和N次。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第三方的幹預，家暴會無限循環。」
萬飛說，家庭治理是社會治理層面很重要的一環，通過反家暴的幹預，讓很多家庭得到了改變，不僅直接阻斷了危害發生，也讓很多家庭關係得以修復。和諧的家庭也有助於社會穩定，也符合平安中國、和諧社會的理念。
積極的幹預能夠帶來明顯的成效，是萬飛忘情投入反家暴科普宣傳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家暴不僅限於夫妻之間，也有女婿打嶽父、家長打孩子等案例存在。
萬飛指出：「像這些很奇怪的案例靠幾個志願者是無法幫助的，它需要跨學科、跨界別和跨地域的力量整合。」
面對當前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情緒宣洩和對加害人的指責，萬飛團隊的專業剖析和科學引導，對打破家暴知識盲區和祛除受害人身份偏見有莫大的現實意義。
「我每天需要在知乎上回答2-5到題，寫1000字左右科普反家暴的知識，今年就已經回答了600多題。」萬飛說，「但要建立一個常態化的反家暴機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50多了，還能快速成長
萬飛總是走在「學習」這條路上的。
「我已經50多歲了，但還可以快速成長。我現在記性不好，看書記不住幾句話，但每次我都帶著問題去上課，就能很快獲得所需的知識。」談起學習方法，萬飛很直率地說起自己的訣竅。
「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路徑，要不斷學習和成長。」翻看萬飛的朋友圈，會發現他的行程裡充滿著各種學習培訓、賽事和行業活動，除3次應邀在國際論壇作嘉賓分享外，還為12省婦聯、公安、社會組織授課、分享55場。
「今年8月我在深圳做分享，結果最後大家的關注點不是在如何反家暴，而是我不放棄學習這一點上。」萬飛說到這裡哭笑不得。
如果您對家暴相關事宜有需求，可以搜索萬飛老師團隊公眾號「監利藍天下」：jlltx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