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木櫃
文/袁戰利
「那一隻陳舊的木箱,是媽媽當年的嫁妝。
多少次搬進了新家,都把它好好的珍藏。
它裝滿童年的記憶,封存著兒時的夢想。
每當看見它的模樣,往事就像電影回放。
如今媽媽已離去多年,
她的嫁妝還在眼前在心上。」
…………
早晨醒來,打開手機。抖音裡一曲《媽媽的嫁妝》著實感動了我,竟至於淚溼眼眶。那樸實無華的歌詞,撩人思緒的旋律,瞬間引爆了我對已逝母親的思念。歌中唱的是「那一隻陳舊的木箱,是媽媽當年的嫁妝」,而我的母親留下的是一口老式的柜子。與其說是柜子,其實它就是一個大木箱而已。因為它的構造不像現在的衣櫃這樣複雜,顏色也不如現在的衣櫃這樣好看。它是黑色的,用料也是極普通的木材,顯得低矮而笨拙,毫不起眼。然而我想,或許,她也是母親當年的嫁妝呢?因為還沒有我的時候就有了它,從我能記事起,它就永遠放在父母的炕底下。
母親的木櫃從來沒有鎖過,它裡面沒有凌羅綢緞,沒有錦繡華服,有的只是一家人遮羞禦寒的粗布衣衫。母親一生養育了七個兒女,在那艱難的歲月裡,母親憑著她一雙勤勞智慧的手,為我們做吃做穿,撫養我們長大成人。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每當我讀起唐孟郊的這首《遊子吟》,就不由得讓我想起多少次,在昏暗的油燈下母親穿針走線,為我們縫縫補補的情景。母親的針針線線都飽含著母親對兒女們的愛心一片。吱吱呀呀的紡車伴我入眠,機杼聲聲也常如夢境,叮叮咣咣的捶布聲好像並不遙遠。
那時的冬天好像比現在要冷得多。曾經聽老人說,某某年有竟然把碌碡凍裂的。我也記得那時常有小夥伴在冬天裡把腳或者手凍爛的。而我的腳和手從來沒有被凍爛過,因為母親總是會在我們小袖子的末端再加縫一個"鱉蓋",裡面縫上棉絮,這樣看上去既幽默又有趣,還非常實用。再長大一些了,會給我們每人縫上一支棉套袖,這樣,就不至於在那賊冷的冬天裡,讓那無情的風吹裂了我們的腳手。至於襪子,好像從來沒有穿過新的,總是大襪子改小襪子,補丁摞補丁,反正穿到腳上也看不見,不凍腳就行。
就這樣,仗著母親的勤勞和賢能,使得我們溫暖的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嚴寒的冬天。
那時節,鄉下孩子在穿戴上沒有過多的奢求,只要衣不露體就行。所以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在吃上。往往放學歸來,父母親尚未收工,家中無人,正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一掀鍋蓋,二模饃籠子,三就是翻箱倒櫃找吃的。那時母親的柜子自然是我不知翻過多少次的了。當然,倘若鍋裡如果有半碗剩飯,饃籠裡有三五片粑粑饃,或是兩摻面的蒸饃,那自然是最美妙不過的事了。假若鍋也空空,籠也空空,那母親的柜子就在劫難逃了。但很多時候,在母親柜子裡的一番搜尋也往往是令人失望的,畢竟,柜子還是以放衣物為主的。不過也難說,有時偶爾也會在柜子裡翻出幾枚核桃或者幾塊酥餅之類的東西來。那是親友送給母親,而母親不捨得自己吃,留給我們的。記得在父母炕的東面牆上架著一塊木板。母親有時也會把些能吃的東西藏在那上面,以為我夠不著。為了找吃的,我就把凳子搬到炕上去。母親哪裡知道,其實家裡根本就沒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母親是個愛乾淨的人,她總是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母親整齊的柜子裡常常被我翻得凌亂不堪。她把我們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的包在各自的包袱裡。柜子裡時常也有母親納好的和沒有拿好的鞋底子以及已經鞝好的和沒有鞝好的布鞋。還有暫時不用的被褥、被單、做好的鞋幫子、襪楦子等等,另外在柜子最底下的一個角落有一個小黑木匣子,裡面放著工分本等,那時的證件和需要保管的東西也沒有現在這樣多,偶爾也會見到幾張糧票或是布票。
樸拙的木櫃裝著一家人的尊嚴,裝著一家人的溫暖,它也滿滿的裝著母親一生的辛勞。母親走了,木櫃還在。它見證了母親辛勤的一生,見證了一個普通農家在半個多世紀風雨裡的悲悲樂樂與起起浮浮。
「那一隻陳舊的木箱,是媽媽當年的嫁妝。
多少次搬進了新家,都把它好好的珍藏。
它裝滿童年的記憶,封存著兒時的夢想。
每當看見它的模樣,往事就像電影回放。」
…………
歌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木櫃的漆皮已變得斑駁,那是歲月的印跡,就像一部古老發黃的書。
手撫木櫃,淚溼眼眶。空空的木櫃,裝著滿滿的思念。它在別人的眼裡,也許一文不值,但在我的心裡,它卻價值連城,每當看到它,就像看到慈愛母親的模樣。
木櫃無言,我淚已成行。
母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