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謎案
800年,一名旅人匆忙趕到長安附近的驛站,與前腳入住的一名客人住進了同一個「標間」。然而第二天,兩人的房間一直大門緊閉,直到太陽高照也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這兩人是旅途勞頓,賴床不起了?可是屋子裡安靜得可怕,難免讓人疑竇叢生。眼見太陽越升越高,驛站管理人員連連叫門也毫無反應,終於忍無可忍,破門而入!
下一刻,他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腿都軟了。只見兩個客人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沒有了氣息,而在其中一人身邊,卻放著一份奏章和一封寫給義成軍節度使姚南仲的信件。
這兩人是管理滑州、鄭州等地的義成軍節度使屬下,現場又出現了奏章,事關藩鎮、朝廷,驛站管理人員不敢怠慢,立馬將此案報了上去。
那麼,這件離奇的驛站命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宦官逞威
原來,唐德宗派去義成軍監軍的親信宦官薛盈珍想要奪取節度使姚南仲的軍政大權,卻遭到對方的抵制,兩個人勢成水火。
為了對付姚南仲,薛盈珍想先剪除他的羽翼,就秘密向唐德宗打小報告,使勁「黑」了一把姚南仲的幕僚馬總。唐德宗很寵信薛盈珍,當即把馬總貶去福建當泉州別駕。
福建觀察使柳冕為了討好薛盈珍,要致馬總於死地。但是,由於他的幕僚薛戎堅決不肯陷害馬總,再加上負責審案子的泉州刺史穆贊秉公辦案,使馬總幸運地逃過了死劫。
沒能徹底除掉馬總,薛盈珍自然不甘心,繼續不停地在唐德宗那裡給姚南仲「上眼藥」。唐德宗本就是個生性多疑的帝王,在親信日積月累的小報告中逐漸對姚南仲產生了猜疑。
也許是從皇帝的某些舉動上看出了端倪,薛盈珍決定抓住機會下一劑猛藥。他派出一個名叫程務盈的小吏,讓他乘著驛站馬車前往長安送奏章誣陷姚南仲。
案件真相
人算不如天算,正巧姚南仲手下的牙將曹文洽也奉命去長安出差,得知此事後,立刻不眠不休地一路追趕,終於在長安附近的長樂驛趕上了程務盈。
同在義成軍節度使麾下,又是去長安的同路人,曹文洽很快便與程務盈接上了頭,住進了同一間屋子。到了半夜,曹文洽悄然起床殺害了毫無防備的程務盈,搜出了他身上誣陷姚南仲的奏章,並把它扔進了廁所。
隨後,他返回房間寫下了一份為姚南仲申冤的奏章,並在裡面自首了殺害程務盈的事。同時,他也給姚南仲寫了一封信,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布置好現場後,他毅然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隨後便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皇帝判決
當這曲折離奇的事件經過傳到唐德宗耳中之後,這位皇帝也吃了一驚,連忙召回薛盈珍當面詢問。消息傳出後,姚南仲大驚:要是薛盈珍再當面捏造故事陷害自己,那事情就難以挽回了!
姚南仲不甘心坐以待斃,也請求前往長安。他抵達大唐京師之後,就在金吾衛監獄中待罪。不久,唐德宗下令釋放並召見了他,當面問道:「薛盈珍是不是攪擾了你?」
姚南仲憤然答道:「他沒有攪擾我,但是卻敗壞了陛下的法度!況且,天下像薛盈珍這樣的貨色數不勝數,就算是羊祜、杜預復活,也沒辦法推行治世善政、建立攻城略地的軍功啊!」
羊祜、杜預都是三國時期深得人心的名臣兼名將,在政務和軍事方面都功勳彪炳。姚南仲以此為例,正是向皇帝訴苦:再讓他在我那兒折騰下去,我這工作真沒法幹了!
誰知道,唐德宗卻沒有「從諫如流」,用貶斥薛盈珍的方法來撫慰姚南仲,反而一言不發地糊弄了過去。此後,他不但沒有處理薛盈珍,反而繼續讓他執掌機密要事,信任如常。進京的姚南仲則改任尚書右僕射,在長安終老。
然而就算姚南仲失去了節度使大權,薛盈珍卻仍然不解恨。他又向唐德宗進讒言說:「姚南仲為惡,都是幕僚馬少微從旁協助的。」結果,唐德宗立刻下令將馬少微貶去江南,並派宦官在押送途中把他推進長江淹死,為此事畫上了一個黑色的句號。
故事背後
《資治通鑑》中的這個故事給人一種感覺,即皇帝昏庸無知、包庇宦官為惡;地方節度使則無辜受難,部下忠良紛紛殞命,大唐朝廷一片黑暗。
但是細細讀來,卻可以發現,姚南仲799年才剛當上義成軍節度使,任期不過一年,就已經敢於違抗深受皇帝寵信的薛盈珍,使這位大宦官只能從他的幕僚身上下手。此外,他還能及時探知薛盈珍的陰謀,並派出得力之人消除禍患,顯然是很有手段和心計的人物。
從另一個角度看來,有曹文洽這樣的忠勇之士為他拋頭顱灑熱血,姚南仲掌控人心、獲得擁戴的能力也堪稱了得。這樣一個既敢硬扛皇帝親信,又深得軍心、能夠讓將士們效死的節度使,盤踞在距離東都洛陽咫尺之遙的鄭州、滑州一帶,唐德宗豈能放心?
故而,唐德宗縱容薛盈珍大搞誣陷之事、面對姚南仲的控告裝聾作啞,並非昏庸不明,而是因為以薛盈珍為代表的親信宦官事實上是他用來監視、打擊藩鎮勢力的「工具人」,是皇帝意志的實際執行者。
薛盈珍奪取姚南仲的軍政大權,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是朝廷對藩鎮權力的侵奪,而剷除姚南仲的幕僚,也是為了削弱其實力。姚南仲的種種反抗措施,在唐德宗眼中便有違逆自己意志、穩固權力割據一方的嫌疑。
最後,薛盈珍成功迫使姚南仲離開藩鎮回到長安,唐德宗也順勢把他留在朝中,剝奪了他雄踞一方的機會,使他淪為了籠中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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