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小圓子,八歲開始迷上了拆盲盒。每次帶她去書店,我還沒站穩腳跟、她已把一個個神秘的小盒子捧到了我的面前,每個盒子上面都印著萌萌噠的卡通形象。
我故意問她:「為什麼喜歡盲盒?如果你喜歡裡面的玩偶,我們就直接買一個唄?」
圓子說:「不好,直接買就沒有驚喜了!」
我又說:「可是,如果沒有拆到你想要的怎麼辦呢?」
圓子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沒關係,雖然沒拆到,但是我『拆』過了呀,『拆過』和『拆到』一樣好玩!」
我心裡暗暗地豎起大拇指,嘴上卻窮追不捨繼續問:「那你會不會失望呢?」
圓子像個哲學家似的說:「也會、也不會。這是你自己要拆的,反正不管拆到什麼,都是你自己選的嘛。」
圓子的話,讓我想起了日本的「福袋文化」——每逢新年,商家們就紛紛將不同的商品加以組合、裝入布袋或紙盒中封好,進行搭配銷售。雖然顧客付款的時候,並不確定自己究竟會買到什麼,但人們對這樣的「不確定」不但不反感和排斥,反而還總是趨之若鶩、摩拳擦掌,甚至不惜通宵排隊搶購。或許,拆福袋的大人就像拆盲盒的孩子一樣,即使結果沒有滿願、也不妨礙對下一個「不確定」的期待。
同樣是不確定,當被裝進生活的「盲盒」裡時,人們的心情似乎就沒有這麼輕鬆了——
一早起來,本來下決心要母慈子孝的媽媽,拆開孩子遞過來的「盲盒」,卻發現裡面裝著頑皮、拖延、頂嘴、耍賴……於是,又一次雞飛狗跳地度過一天。
進入職場,本來下決心要大施拳腳的新人,拆開老闆遞過來的「盲盒」,卻發現裡面裝著列印、接線、端茶送水……於是,又一次懷疑起人生來。
新婚燕爾,本來下決心要幸福一生的夫妻,拆開伴侶遞過來的「盲盒」,卻發現裡面裝著爭吵、謊言、移情別戀……於是,從此再也不相信愛情……
不僅如此,生活似乎還總愛捉弄人:總在我們以為拆到幸福的時候,冷不防搭配一堆的意外;在我們以為拆到了真理的時候,又雙叒叕搭配一堆的打臉事件。
於是,焦慮、恐懼、抑鬱,一堆堆的心理問題接踵而來。怎麼「破」?用圓子的話來說:「盲盒是自己選的,它不『香』嗎?不香就自己做一個嘛!」
於是,有了野餐盲盒、文具盲盒、詩詞盲盒,就連困難,都可以做成盲盒——拆到哪個解決哪個,解決不了就接納它。如此一來,困難也不那麼可怕了,反正都是自己的選擇,甚至還會變成小確幸:幸好沒有拆到那個更困難的呢!
進一步來想,既然生活充滿不確定,與其被不確定的盲盒擊垮,不如將它們定義成一個個「福袋」:雖然「人生哪能多如意」,但可以教會我們調整預期、練習「萬事只求半稱心」;雖然「而今識盡愁滋味」,但可以教會我們升華情緒、練習「卻道天涼好個秋」;雖然處處「穿林打葉聲」,但可以教會我們正念減壓、練習「何妨吟嘯且徐行」。所以,反正都是福袋,拆到什麼是什麼,不確定又怎樣呢?——「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長長的一生,想要收穫穩穩的幸福,我們不妨像個孩子那樣:把確定的日常瑣碎裝入盲盒,讓無聊變成驚喜;把不確定的困難挑戰裝入福袋,讓恐懼變成好奇;然後,所有生活的搭配和組合,就都可以用來修煉心性,讓我們慢慢地、穩穩地接近幸福的目的地。
目的地裡,說到底,沒有別人、只有一個你。(林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