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28 07:00 |浙江新聞客戶端 |編輯 李如
編者按:2019年7月6日,良渚古城遺址入選世界文化遺產。五千年前,良渚先民以勤勞為曲、信仰為歌,領唱著中華民族奔騰浩蕩的歷史之歌,積澱下深厚豐富的文化內涵。
浙江新聞客戶端杭州頻道攜手錢江晚報、浙江大學出版社推出《一小鏟和五千年:考古記者眼中的良渚》連載,帶你從記者的角度,貼身觀察,追溯那些發現背後的人和事。
2013年7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徐新民在整理一份考古報告,此前,他在平湖莊橋墳遺址的240多件器物上,發現了大量刻畫符號,更驚喜的事情在後頭——兩件殘斷的石鉞上,發現了由多個符號組成的「句子」。
古人寫下的這批「密碼」,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這讓專家很頭痛。但一旦破解了這些「密碼」,它的意義就不一般了。因為,如果它和晚1000多年的甲骨文之間有某種「血緣關係」的話,它就有可能是中國文字的最初起源。
2013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劉斌對這堆符號的身份作如下認定:「它不一定是漢字系統的,不能簡單地和甲骨文對比,只能算是一種原始文字。」
平湖莊橋墳遺址 資料照片
(一)石器上有一些神秘符號讓考古專家們糾結了
2012年,記者曾經參加了「良渚文化刻畫符號研究」課題專家會議,看到了研究人員整理出的刻畫符號,有花、鳥、龍蝦、鱷魚等,樣子形態各有不同。
會議上,專家提到了平湖的莊橋墳,在2003年6月到2004年10月,以及2006年5月到9月的兩期發掘中,破天荒地發現了240多件器物上刻畫著各式各樣的符號。最罕見的是,其中竟有九個符號是刻在石器上的。
「以前,大部分刻畫符號都是在陶器上被發現的,石器上很少有,這說明它們的書寫載體是多樣化的。」
復旦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教授高蒙河說,這次批量發現的遺址,堪稱探究中國刻畫符號和原始文字的典型遺址。
其中,最讓專家們感興趣的,是在兩件殘斷的石鉞上,發現了成序排列的符號——這與那些散亂刻下的印記,明顯不同。
在其中一塊石鉞上,記者看到了六個豎排的符號,呈「卜」和「日」的形狀,奇怪的是,六個符號,兩兩重複,成為一個類似「日卜日卜日卜」的句子。
「如果是符號,一般都是單個出現,而且畫得很隨意。但是這六個字,明顯進步得多,筆畫、筆順、構形都有一種規範性。最重要的是,它在一件器物上重複出現,連字成句,這也是原始文字最重要的意義。」徐新民說。
很明顯,這些文字已經具有某種語言的記錄功能,比一個「勾」、一個「叉」的符號更為成熟,因此專家稱它們為原始文字,但究竟這句話說了啥,還真難說。
「它可能已經具有了某種表達語言的功能,有表意的意思在裡面,能記載一件事情,像甲骨文一樣表示佔卜、打獵、收穫的意思。但目前,我們連它究竟是什麼字還隸定不出,那就更沒法解讀其中的意思了。」高蒙河說。
(二)刻下原始文字的人一定是腦力勞動者
高蒙河說,刻畫符號多是工匠們留下的「籤名」,而刻下原始文字的人,則應該具備一定的文化水平,「一定是個腦力勞動者,與刻畫符號的普通工匠當屬不同階層,顯示出勞心者和勞力者的區別,說明這時已經產生了社會分工。」
有了「文字」的加冕,又比甲骨文早1000多年,很多人就容易把它和甲骨文聯繫起來,認為它是比甲骨文更早的文字。
實際上,這在考古界,是一個尚需要探索的問題。用不少專家的話來說,它們兩位,還未必是一家人呢。
「不能簡單地和甲骨文比,甲骨文是和漢字系統一脈相承的,有的原始文字雖然看起來像甲骨文,但它只是良渚時期的原始文字。文字,不等同漢字。」浙江大學文化遺產研究院院長、古文字專家曹錦炎對記者說。
也有人認為,刻畫符號一步步發展成原始文字,或許慢慢進化成了甲骨文。但高蒙河認為,它們可能是兩個不同的家庭譜系,各有各的成長源流和脈絡。
比如,在平湖莊橋墳遺址之外,考古界曾在山東龍山文化的丁公遺址,以及江蘇龍虯莊遺址,都發現過原始文字,年代也和良渚文化差不多。但高蒙河認為,這些文字,就明顯和甲骨文缺少直接的源流關係。
「甲骨文是直線條畫出來的塊狀文字,而丁公遺址等地發現的原始文字,不少是呈曲線筆畫的,一團一團的,這種文字再發展,也不太可能成為甲骨文。」
還有一個證據,也說明它們之間沒有「先來後到」的關係。
高蒙河說,晚到戰國時期,工匠仍然會在器物上刻畫符號,而這時明明已經出現了文字,為啥還要畫符號?
因此,刻畫符號、原始文字和甲骨文之間的「三角戀」,錯綜複雜,「這就像猴子的進化一樣,一部分變成了人,有一部分還是猴子。」
至於在莊橋墳發現的原始符號,是不是中國文字的起源,就更不能盲目下結論了。
「中國文字可能是多地區、多起源的,最後,不同的支流一點點統一起來,有的消失了,有的變成了死文字,有的成了甲骨文。」
因此,高蒙河認為,中國文字的起源,至少從目前已有的考古發現看,不能用單一的起源說,而應該用多源說。
這些刻在石器上的「密碼」,誰能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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