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清初高官陳之遴的繼室,一品誥命夫人、相國夫人;她是大詩人吳梅村的兒女親家;她曾是蘇州拙政園的女主人,她更是南宋以來唯一可與李清照相媲美的才女,她就是明末清初的才女徐燦。
徐燦,江南吳縣人(今江蘇省蘇州市西南人),集女詞人、詩人、書畫家於一身,光祿丞徐子懋女,弘文院大學士海寧陳之遴繼妻。徐氏是蘇州的名門望族,蘇州,自古是歷史文化重鎮,地處江南,尤其是明末清初文人才子薈萃之地,文化氣息尤為濃厚,徐燦自幼生長於書香之家,家學淵源,其祖姑徐媛是明嘉靖年間一位善工詩詞,盛譽一時的才女。 其父亦經史皆通。故而良好的身世背景與環境,得天獨厚的歷史文化氛圍使得徐燦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年少時便精嫻於詩詞和藝術,故深得父親寵愛。
嫁給陳之遴,夫妻恩愛,志趣相投,詩詞唱和,琴瑟和鳴
徐燦十八歲嫁給陳之遴,為陳之遴繼室。 婚後,陳之遴於崇禎十年(1637 )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買得拙政園作為夫婦倆在蘇州的別墅。夫貴妻榮,陳之遴為明末清初著名的詞人,徐燦做為名門閨秀嫁入名門望族,又與丈夫在詩詞上能互相切磋唱,情投意合,她的前期婚姻生活應該是比較幸福的。
這年,徐燦、陳之遴的次子容永(字直方)八月三日問世,正好同僚吳梅村的二女兒七月廿八日出生。陳之遴之父陳祖苞提議兩家結親。兩位榜眼兼知名詩人成為親家,也是一時佳話。
陳之遴仕途受挫,又遭時代鼎革之變遷
陳之遴及第後的第二年(1638年)冬,之遴父陳祖苞因守備怠馳失城而罷官議罪,次年春天被逮下獄,同年自殺於獄中,之遴因父而被株連,1639年扶柩歸裡,徐燦同行。
僅僅仕途失意,還不算太糟糕。可嘆的是此時大明已經搖搖欲墜,內有以李自成、張獻忠為首的起義軍日益發展壯大,外有滿清政府的步步緊逼,再加上天災人禍。從裡到外腐朽了的政府已經避免不了滅亡的命運。1645年,清兵繼續大舉南下,攻擊腐朽的南明王朝,江南一帶慘遭蹂躪。陳家也不能倖免。而徐燦在蘇州的故居也非往日舊觀,在戰火中一片荒蕪。
面對國破家亡,異族入侵的悲慘現實,所有這一切使詞人長歌當哭,抒發亡國的哀痛,宣洩鬱憤的情懷。國破家亡的哀思,腥風血雨的感慨,流離失所的悲涼,前途未卜的苦悶,沉蕩在作品中,讓人不禁潸然淚下。
陳之遴投身新朝,仕途一度達到人生的頂峰
清順治二年(1645年),陳之遴投身新朝,成為秘書院侍讀學士。此時的陳之遴,仕途坦蕩,一路升遷,順治五年擔任禮部侍郎,順治八年升為禮部尚書加太子太保,順治九年已成為弘文院大學士(清人稱大學士為相國)。而徐燦也妻為夫貴,成為一品誥命夫人,相國夫人。
徐燦的這個時期,應該是她人生中最安寧,最富足,也最榮華的時期。正如陳之遴在給她賀壽的詞《滿庭芳》裡所見描繪的:夫人正當華年,生日恰在春季;不時會獲得來自宮廷的恩典;幾個兒子都聰穎孝順;更難得風光依舊,「朱顏長駐」,還像剛剛出嫁的時節;她閒來沉醉於吟詠,新詞人皆誇好……自身集才華美貌、榮華好運於一身,丈夫則文採風流,長身玉立,且十足顯達。
從天堂到地獄,有時候路途很近
清初,滿人和漢人之間的矛盾重重,滿族文化和漢文化之間的交融還需時日,這就造成了民族之間、漢人內部之間的諸多矛盾。陳之遴的官階扶搖直上,也引起了漢人之間的猜忌和嫉妒。出頭的椽子先爛,陳之遴風光無限的背後,是波濤洶湧,礁石密布。高處不勝寒的驚險,經歷過前朝宦海沉浮的徐燦早已領略。
順治八年,御史張煊彈劾陳名夏,鋒芒已經涉及陳之遴。順治十年,鄭親王向皇帝告狀,說陳之遴審理要案時閃躲、自保,不堪重任;順治十三年(1656年),左副都御史魏裔介等上疏彈劾陳之遴「植黨營私」,給事中王楨則指控他「市權豪縱」。王楨還揭發:陳之遴頭天剛剛被皇上嚴詞厲色當面斥責,卻不思閉門思過,第二天居然逍遙自在地跑去遨遊靈佑宮,簡直「罪不容誅」。他請求對陳之遴加重處分。順治皇帝讓吏部嚴議,陳之遴差點被革職且「永不敘用」。後來他以原官被遷往盛京(今瀋陽)居住。同年底,皇帝讓他返回京城。
順治十五年(1658年),陳之遴與另外幾位大臣因交結、賄賂大宦官吳良輔而獲罪,經過審訊後,原擬將陳之遴斬首,後皇帝下旨將他革職並抄沒家產,要求其「父母兄弟妻子」全家流徙尚陽堡(今遼寧鐵嶺市開原縣東)。
順治十六年春,陳之遴夫婦與弟弟們偕家人包括老母,前往關外。關外的荒蕪苦寒,閉塞蕭條,遷客之痛,思鄉之苦,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二人的內心和身體。他們開始懷念京城、江蘇,懷念之前二人琴瑟和鳴的日子,懷念家鄉的山水和草木。可是,他們看到的,滿眼都是荒涼,枯草,風雪。從前的繁華,如今的窮愁,天堂和地獄的距離,有時候真的很近。
無論身在何處,詩詞伴隨徐燦的一生
徐燦為明末清初的重要女詞人,在清代女性詞史上佔有著重要的地位,其特別的身世經歷一方面開闊了她的生活視野,一方面也使得她在詞的創作上有著寬廣的題材,從而使其詞在內容上突破了女性詞人的狹隘意識和局限於日常生活的纖細瑣碎的感受,以抒寫家國興亡之感慨,表現黍離桑梓之悲思和羈旅飄零之情懷為主要內容。
徐燦的命運和同時期的柳如是頗為相似。但是柳如是在大明滅亡後勸其夫錢謙益投水自盡,其愛國情懷的表現有大丈夫風範。較之柳如是,徐燦是溫婉的。她從小受儒家思想的薰陶,在明朝滅亡後深感悲痛,其愛國情懷在她的詞作中多有表現。但是她的丈夫卻轉投清朝做官,這和她忠於國家的思想是衝突的。徐燦又受儒家中女子從一而終的思想束縛,所以她始終在矛盾和痛苦掙扎。所有的一切她都付諸詞中。她是南宋以來唯一可和李清照相媲美的女詞人。
從相國夫人到流放犯人,從榮華到窮愁,從夫妻恩愛,家庭美滿到孑然一身,孤獨終老,這其中的心境,恐怕只有徐燦自己慢慢咀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