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彌撒 世界名畫裡的「戰疫史」
展現了人類在瘟疫面前不屈而頑強的抗爭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 楊帆
在人類文明史中,藝術巨匠們不僅用畫筆謳歌上帝與天使,同時也在描繪撒旦和死神,而作為硬幣的反面,那些與死亡相關的畫作很多都是以瘟疫作為敘事背景。而難能可貴的是,一些涉及瘟疫的作品散發著溫暖人心的光芒,無論是宗教式的祈禱還是對惡疾的救治,都能看到人類在瘟疫面前不屈而頑強的抗爭。
瘟疫同人類文明史如影相隨,並影響著人類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等方方面面。
關於瘟疫最早且最詳細的文字敘述來自公元前6世紀文字版《荷馬史詩》第一部《伊利亞特》第一卷,遊吟詩人曾對瘟疫有過如此描述:「阿基琉斯與阿伽門農因爭吵而結仇,高歌吧!女神!為了佩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暴怒……是哪位天神挑起了兩人的爭執?是宙斯與勒託之子阿波羅。他對國王不滿,在他的軍中降下兇惡的瘟疫,吞噬了將士的生命。」
歐洲的文藝復興、巴洛克時期曾誕生了無數瑰麗的藝術寶藏,藝術巨匠們不僅用畫筆謳歌上帝與天使,同時也在描繪撒旦和死神,而作為硬幣的反面,那些與死亡相關的畫作很多都是以瘟疫作為敘事背景。而難能可貴的是,一些涉及瘟疫的作品散發著溫暖人心的光芒,無論是宗教式的祈禱還是對惡疾的救治,都能看到人類在瘟疫面前不屈而頑強的抗爭。
法老王的詛咒:瘟疫讓以色列人走出埃及
作為文明古國的埃及歷史上曾暴發過十次大瘟疫。《聖經》中《出埃及記》就記載過發生在那裡的一次瘟疫,面對竭力攔阻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法老王,上帝降下了十災,而瘟疫就是十災中的第五災。
有歷史學家考證,摩西率領以色列人走出埃及的時間發生在公元前1450年,而埃及歷史上第一次瘟疫大流行應該就在那期間。摩西給後人留下了「分海」的故事,也留下了大名鼎鼎的《十誡》,荷蘭畫家倫勃朗在1659年以此創作了油畫《十誡》。而作為《聖經》中的基本行為準則,《十誡》影響深遠。
3000多年後,一位英國畫家——約瑟夫·馬洛德·威廉·透納畫出了《埃及的第五次瘟疫》,在那幅完成於1800年的畫作裡,地平線從中一分為二,上半部是天空,濃重、旋轉的筆觸,加上不同色度的褐、赭和濃黃色,形成一團巨大的雲渦;下半部是災難洗劫後的大地,一片焦土色在中景輪廓清晰的金字塔和前景僵臥在地的白馬及人的屍體之間延伸。整個畫面效果既引人注目又令人顫慄。透納的創作靈感來自於1792年暴發於埃及的瘟疫,那場災難導致了50萬-80萬人死亡。
首次有明確紀年的鼠疫:讓雅典城人口銳減一半
西方學者將《荷馬史詩》作為重要文獻去研究公元前11世紀到公元前9世紀的邁錫尼文明和古希臘社會,導語中所敘述的「阿波羅用瘟疫懲戒人間」雖是以神話隱喻現實,但其瘟疫暴發時間已不可考。不過,在《荷馬史詩》成書後的200多年,古希臘的雅典暴發了一場有明確時間記錄的大瘟疫,而且這還是鼠疫第一次真正走向歷史舞臺。
公元前430到前427年,雅典發生鼠疫,近1/2人口死亡,整個雅典幾乎被摧毀。由17世紀比利時畫家米希爾·史維特斯所繪的《雅典鼠疫》生動地復原了古希臘史學家修昔底德所描述的見聞:「有些病人裸著身體在街上遊蕩,尋找水喝直到倒地而死。甚至狗也死於此病,吃了躺得到處都是的人屍的烏鴉和大雕也死了,存活下來的人不是沒了指頭、腳趾、眼睛,就是喪失了記憶……」
羅馬帝國衰亡錄:兩次大瘟疫改寫歐洲歷史
人類從什麼時候發現傳染病,已經無源可考,但傳染病史一定貫穿人類社會進化過程。漫步今日羅馬,諸多建築遺蹟仍讓人追想古帝國的輝煌。也就是在羅馬鼎盛時期,從羅馬城開始,羅馬帝國全境至少暴發了四次大瘟疫,其覆亡給今人留下深刻的警示,從眾多傳世畫作中,我們仍可見到這場正邪大戰的生動見證。
公元168年,如日中天的羅馬帝國突然暴發了大規模瘟疫,史稱「安東尼瘟疫」。尼古拉斯·普桑在畫作《阿什杜德的瘟疫》中忠實紀錄了這場恐怖瘟疫的實況:「因無人埋葬而在街道上開裂、腐爛的屍體,腹部腫脹,大張著嘴,如洪流般噴出陣陣膿水,眼睛通紅,手則朝上高舉。屍體重疊著屍體,在角落裡、街道上、庭院的門廊裡以及教堂裡腐爛。」
羅馬歷史上最後一次,也是影響最深遠的一次瘟疫發生在542年(查士丁尼瘟疫)。當時瘟疫從東羅馬帝國暴發,它從埃及席捲至東羅馬首都君士坦丁堡,並向西擴散至歐洲。這次瘟疫造成了整個東羅馬帝國四分之一人口死亡,歐洲古代歷史的面貌也隨之改變。
在美術史上,《被瘟疫侵襲的羅馬城》是一幅極有代表性的作品,19世紀法國畫家居勒·埃裡·德洛內為這幅畫籌備了12年之久,同時採用了非常文學化的表現手法。他擷取了聖徒塞巴斯蒂安殉道故事中的場景:「之後一位善良天使顯現,他指揮一位惡天使手持長矛戳擊各家門戶,門被戳幾下,家裡就死去幾人。」而這幅畫作裡描繪的恐怖情景,正是導致拜佔庭(東羅馬)帝國走向滅亡的開端——查士丁尼瘟疫。
最恐怖的災難:黑死病催生了文藝復興
梳理人類瘟疫史,中世紀席捲歐洲的黑死病是一個絕對繞不開的話題。黑死病肆虐了三個多世紀,造成了很大的生命和財產損失。在1346年鼠疫暴發後的短短5年內,第一波的鼠疫就導致了義大利和英國死者達人口的半數。
這場災難也引發了政治、文化、經濟、宗教、社會結構的危機,進而引發了一系列深刻的社會變革,甚至可以說這場鼠疫直接催生了當代西方文明。在這個大背景下,14世紀到16世紀歐洲思想解放運動開始了文藝復興、作為歐洲崛起的核心,文藝復興使人性得到釋放,神性受到質疑。
在文藝復興時期,歐洲產生了大量優秀畫家,最有代表性的包括達文西、米開朗基羅、拉斐爾、提香、丟勒、喬爾喬涅、荷爾拜和勃魯蓋爾等。
15世紀,當時受到黑死病波及的義大利畫家波提切利創作了文藝復興代表作之一的《春》,通過羅馬神話故事的人物表現了春天的美。《死亡的勝利》是「荷蘭畫派」最後一位巨匠老彼得·布魯蓋爾於1562年左右繪製的一幅板面油畫,它描繪了一群骷髏大軍過境的恐怖景象,而這些天災亡靈軍團的隱喻,自然是讓全歐洲陷入絕望的黑死病了。
這次新冠病毒感染肺炎在中國暴發之初,很多相關新聞總是和口罩與防護服牽扯在一起,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保羅-福斯特作於1656年的作品《Doctor Beak from Rome》則是世界上最早描繪了口罩和防護服的畫作。這幅畫反映了中世紀時,黑死病橫行歐洲,當時的醫生為了杜絕感染而穿戴的鳥嘴防護服,這是人類開始尋求科學防治的嘗試。
《拿破崙視察雅法鼠疫病院》因為瘟疫而載入史冊
在黑死病之後,另一場大瘟疫在英國暴發。1665年至1666年間,倫敦大瘟疫導致8萬人死亡,相當於當時倫敦人口的五分之一。這次疾病後來被確認為是淋巴腺鼠疫,一種由鼠疫桿菌造成並以跳蚤為載體的細菌感染。麗塔·格利爾的這幅《大瘟疫》描繪了倫敦大瘟疫期間的悲慘景象:「所有的店鋪關了門,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路旁長滿了茂盛的雜草。城內唯一能夠不時打破沉寂的工作,便是運送屍體。每到夜晚,運屍車咕隆咕隆的車輪聲和那哀婉的車鈴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還有一幅關於瘟疫的名畫能載入史冊,這幅名為《拿破崙視察雅法鼠疫病院》是畫家安·讓·格羅根據1799年拿破崙東徵敘利亞途中的史實製作的。《拿破崙視察雅法鼠疫病院》的畫面極具史詩感,細節刻劃驚人的細膩。拿破崙和他的軍官們位於畫的中央,左右有兩組鼠疫病人、前景則是隱沒在暗影中的重病員,畫家把建築的透光集中於右方,以突出拿破崙形象。左邊人物中有個垂危者正掙扎著,激動地想抬頭看一眼統帥。這種強烈的情感和拿破崙的冷靜與嚴肅形成鮮明的對比。
來源:華西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