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育正談「刷新、犧牲、新衛生」系列
文/採訪/徐詩雨
周育正的作品往往巧妙地運用現成物的視覺造型和材質的潛在可能性來揭示現代生活所涉及的價值交換系統,以2010年臺北鳳甲美術館的個展「東亞照明」為例,空無一物的展場只有觀眾頭頂上由同名廠商贊助的平光燈管,而燈管在展期結束後則成為了美術館基礎設施的一部分。在近期的創作中,無論是空間設計、作品命名還是計劃呈現的過程,周育正都更強調其中調動起的戲劇感和表演特徵。他把日常生活中的物件誇張放大到了近乎抽象,與此同時又賦予其繁複且「無用」的細節——那些放大尺寸的居家裝潢用線板表面實際上反覆塗抹了丙烯顏料,而背後的勞動則幾乎是不可見的。
自去年底起陸續在上海的馬凌畫廊和香港巴塞爾藝博會發表的「刷新、犧牲、新衛生」系列第三階段「刷新,犧牲、新衛生、傳染、清新、機器人、空氣、家政、潔客幫、香菸、戴森、現代人。三」目前正在臺北TKG+畫廊展出,展覽將持續至2018年7月8日。
周育正,《雲霧、山嵐、曬面場》,2018,裝置,尺寸依場域而定.
『傳染』字面上是在講疾病的傳播,但更主要的是指向對自我與周遭人們的行為觀察。
我在這兩年來對「衛生」這個詞以及背後牽涉的勞動很感興趣,除了衛生是現代生活中的一個重要象徵,很大一部份原因也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家,需要定期打掃跟整理,因此有了「刷新、犧牲、新衛生」這個系列計劃。在早期構思時,我就知道會在馬凌畫廊和TKG+展出,因此是根據兩個空間的特性呈現計劃中的不同面向。大致上來說,馬凌的視覺元素相對突出,你會看到很多尺寸巨大化的碗盤雕塑與不同顏色的線板,而TKG+中處理比較多關於這個計劃的抽象概念。
衛生的定義說穿了是一個很抽象的標準,是隨著時間持續不斷演進的想像。例如以前對於食物製造的衛生標準就與現在大不相同。小時候我家隔壁是個曬麵廠,會在戶外看到麵條製作的過程,完全不符合現在的規範。因此在TKG+的展示中,你會看到我邀請一家在臺北石碇山區的手工制面協助呈現的雕塑。他們強調在好山好水中製造麵條,而石碇的山區常常瀰漫著山嵐。我透過在展場的空氣清淨機與掃地機器人製造乾淨的環境,而使用煙霧機模擬當地的山嵐。有趣的是,畫廊的員工告訴我,當「山嵐」被釋放時,空氣清新機的指數真的變得非常得高。
周育正,《刷新、犧牲、新衛生、家居、洗滌、周育正、顏料、抹布、菜瓜布、畫布、形象、繪畫集 #4》,2018,布面丙烯,60 x 50 x 5 cm.
機器在推進衛生標準的過程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漸漸地取代了許多重複的勞動。其實現代生活中的每個層面都被機器與軟體介入,包括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前與打掃阿姨是面對面的接觸,共同商談打掃過程,但現在透過軟體預約,每次來的阿姨可能都不一樣,可是卻可以依照相同的SOP(標準作業程序)執行清潔。這個計劃的第二階段是在香港巴塞爾藝博會期間,跟在上海與臺北操作方式相反,在藝博會期間內我直接聘請阿姨擦拭那些被放大的碗盤與菸灰缸,而非使用app預約。現代生活才可能出現在如此短時間聚集如此大資本的活動,矛盾的是關於清潔的僱傭仍舊是以原始的方式完成。
這次展覽呈現的另一個重要面向是畫冊的出版。這是一本非典型畫冊,沒有任何的專文或是學術論述,只是很單純地呈現我的繪畫。過去的繪畫訓練讓我想要把繪畫以不同的方式帶入我的每個計劃,但不希望是在展場直接展示畫作,所以可能有時是在畫廊辦公區之類的地方才看得見。而我希望翻閱這本畫冊的體驗,就像是你在翻閱商品或家具的廣告型錄一樣。
至於題目,延續我之前命名作品的方法,將想要涵蓋的元素與概念都呈現在題目中。我特別想要強調「傳染」,在不同階段的視覺呈現似乎都與這個關鍵字沒有直接的關係。我試圖由衛生與清潔這些字詞中拓展相關的概念,「傳染」字面上是在講疾病的傳播,但更主要的是指向對自我與周遭人們的行為觀察。像是朋友聚會常常聽到誰誰誰買了哪個牌子的空氣清新機好用,這個說法就會像病毒一樣散播出去。我們對於品牌的信任甚至迷思都是建構在這個基礎之上。至於「新衛生」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涵義,我只是想賦予「衛生」這個字一個更具象的形容。
周育正,「刷新,犧牲、新衛生、傳染、清新、機器人、空氣、家政、潔客幫、香菸、戴森、現代人。三」,2018,展覽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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