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當威爾弟將《茶花女》這部曠世佳作首次捧在世人面前時，首演遭遇慘敗。其中一個原因是觀眾們無法接受小仲馬筆下顛倒眾生而又孱弱掙扎在垂死邊緣的薇奧莉塔扮演者竟然是一位體型肥胖的「大號」女高音。當時威爾弟不服氣，放下一句「時間會證明這次的失敗究竟是主演的錯還是我的錯。」
昨晚由傑斯卡·普拉特飾演的「薇奧莉塔」
昨晚上演於上海大劇院的《茶花女》，舞臺上的薇奧莉塔「碼子」也不小，和風流倜儻的阿爾弗雷德光是站在一起還真是和眼下那個時髦詞「CP感」毫不沾邊，可現場的魅力證明，音樂絕不會被一副皮囊鎖住靈魂，這一版「白色茶花」號上的薇奧莉塔如此驚豔，完美的演繹讓人無法抽離出這個哀婉悽美的愛情故事。
昨晚上海版《茶花女》劇照
上海歌劇院的這版《茶花女》去年已經上演過一輪，光是衝著這個富於創意且兼具戲劇實用功能的舞美設置，這一版《茶花女》已經有足夠復排的必要。全劇的場景被放置在一艘國際郵輪的後甲板上，舞臺後區的環形幕上以多媒體投影的變幻來展現不同的景觀。郵輪從上海外灘起航，最終抵達法國。原作中的妓女薇奧莉塔穿上了旗袍，成了郵輪上的一名駐唱歌女，與從事商貿的富二代阿爾弗雷德共譜海上絕戀。
昨晚上海版《茶花女》劇照
行船的設定與茶花女漂泊的命運形成了巧妙的象徵與互文，也為音樂的韻律帶來視覺層面的想像投射。從序曲開始，海上波濤的律動與威爾弟標誌性的「嘣嚓嚓」擦出的浪花竟就有一種新鮮又莫名的搭調感受。加上導演在調度安排上打破了劇場舞臺與觀眾席之間的「第四堵牆」，演員既會出現在觀眾席包廂的位置與臺上的搭檔對唱，又能從樂池中順著梯子爬上舞臺，整個劇場的空間被進一步打開。演員在船頭甲板，而看客們似乎也有了同舟共濟的想像空間。不過想來那個傾斜的舞臺地面需要演員們在找重心這件事上多費些體力了。
昨晚上海版《茶花女》劇照
指揮名裡也帶個「阿巴多」，正是著名指揮大師阿巴多的侄子，別說看長相也還真與大師有些相似。感恩這場座位還能看到樂池，此生沒有親眼見過阿巴多大師指揮，看到長得還挺像本尊的侄子在眼前揮動著指揮棒也成了一個當晚觀劇的興奮點了。當然這位阿巴多本就出身音樂世家，在技藝上也是上乘，調教得上歌的交響樂團服氣又靈動，起落有致，聲情並茂。
本輪指揮羅貝託·阿巴多
當然，以上的「好鞍」都得配上女主角傑西卡·普拉特這匹好馬相得益彰。一開場亮相的時候，筆者還留了個心思刻薄吐槽這位姐姐壯得實在不像病入膏肓的樣子，後面要順著劇情每況愈下得越發弱不禁風恐難不讓人出戲。開口音色雖優美，也似乎是形體彪悍的女高音標配的圓潤飽滿，並不覺得有什麼驚豔。然而事實證明，所謂的立「flag」就是這麼回事。隨著劇情推進，普拉特聲線變換中不斷展現出的優秀素質令人一再驚嘆。無論是對花腔的自如控制力與靈動彈跳，從高傲不羈到搖擺不定的轉變，展現內心脆弱的悲情詠嘆，屈從命運時刻悲憤的疾呼，又或是配合劇情身心疲憊的氣若遊絲，普拉特的細膩演繹完全牢牢抓住了觀眾。她不僅技巧高超，一面飆著花腔炫技，一面在技術中賦予豐富的情緒，表演的張力和感染力更是絕不留給人任何出戲的空間。
昨晚上海版《茶花女》劇照
和女高音身材不太適合穿旗袍的「第一印象」相對應的，是西裝革履、儀表堂堂的男高音阿爾弗萊德。演唱者弗朗西斯科·德穆羅是活躍在當今歌劇舞臺上的明星，履歷遍及最重要的歌劇院，《茶花女》則是他的保留曲目。他當然是位優秀的男高音，只是和普拉特同臺演繹有些吃虧了。他帥得符合阿爾弗雷德的人設，音色中也有足夠的抒情和風流，但小了一號的「碼子」和音量最終在氣場上與對手搭得有些略顯吃力。
昨晚上海版《茶花女》劇照
本輪復演的中國演員版本中，上海歌劇院的青年男高音歌唱家韓蓬再度挑梁這一角色。這位近年來幾乎包攬了上海歌劇院「男一號」的「重點關懷對象」，去年的演繹令人印象深刻。可以說韓蓬在音色上是絕不輸德穆羅的，甚至還多幾分鏗鏘的金屬光澤，唱起追逐愛情的詠嘆調來，更多一份堅毅的溫柔。猶記得表演上透著股子憨厚勁兒，也不失一種可愛。
去年上海版《茶花女》首演劇照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歌劇通常被歸類為音樂而非戲劇，往往因為這種表現形式不僅故事簡單，而且時常在演繹過程中並不注重敘事而令劇情在交代上不夠清晰。這一版發生在海上的《茶花女》卻在編排上將情節捋得非常順暢，儘管做了大膽的背景置換，但所有情節都能有理有據通順的串聯，集中的甲板場景配合不斷變換的海洋或者陸地，能夠讓觀眾感受到時間的變化，也為出現新的人物提供理據。於是，這進行了本土化改編、穿上了旗袍的《茶花女》，倒是讓筆者在觀看過程中腦補了一下，阿爾弗雷多和多佛在甲板上鬥氣賭博的時候，如果不是甩撲克而是搓麻將應該也挺有樂趣的吧。
昨晚上海版《茶花女》劇照
攝影：祖忠人 蔣迪雯 x0
今晚，「白色茶花」號將在阿巴多的率領下，由宋倩（飾演薇奧莉塔）、韓蓬（飾演阿爾弗雷德）、張峰（飾演亞芒）等全中方陣容上演。期待大家的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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