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何暉
核心提示
20年過去了，藥用人造麝香仍然是受國家永久保護的絕密配方。記者調查發現：一些受國家保護的中藥藥品，在包裝成分欄中不公開配方,只寫有「國家保密配方」。究竟什麼是「國家保密配方」？「國家保密配方」是否能對抗消費者知情權？專家建議：患者在使用含有麝香這種峻猛藥品時應接受醫生的專業指導。
詬病
保密配方引發訴訟
國內有6個國家級中藥絕密品種，分別是：雲南白藥 、同仁堂安宮牛黃丸、片仔癀、華佗再造丸、雷允上六神丸，麝香保心丸於2006年被列入國家保密品種。目前我國中藥保護品種有1668個,其中有12個是國家一級保護品種。擁有國家保密品種藥品的生產企業具有自主定價權、專利保護等優勢。採訪發現：一些受國家一級保護的中藥藥品,其包裝成分欄中不公開配方,只寫有「國家保密配方」。
現實中，有「保密配方」因藥物不良反應引發訴訟。2009年6月2日,成都消費者趙英服用雲南白藥後突發心律失常，趙訴諸法庭要求公布雲南白藥完整處方藥味。一年後,名為陳高磊子的西安網民因經期使用雲南白藥引發大出血而起訴雲南白藥,要求其說明書上加注「婦女經期慎用」字樣。但官司最終以消費者敗訴而告終。理由是：被告配方屬於國家機密。截至目前，未見到藥用人造麝香引發不良反應的訟例。
背景
名貴中藥材紛紛尋找替代品
據河南省藥檢所書記、碩士生導師李振國教授介紹：麝香香氣特殊，有苦味，是中樞神經興奮劑，有引香和定香功能，外用能鎮痛、消腫。但取1公斤麝香需獵殺30到50隻麝鹿。
上個世紀50年代，我國野麝約有300餘萬，因屢遭大規模捕殺，野生麝只剩下不足6萬頭。每年麝香的產香量不超過30公斤，而藥用需求量是3000～5000公斤。2002年底，我國將麝的保護由二級提到一級，但越保護越少。
他說：目前只有極少數急救用藥在使用天然麝香，而且需要重點「標識」。「尋找」人造麝香很不容易，動物名貴中藥材尋找替代品除了麝香，還有虎骨、牛黃、犀角等。「藥用人造麝香在業內有兩個稱呼：人工麝香或人工合成麝香。麝香酮是麝香的主要成分，但此『酮』非彼『酮』，日化用品用的人造麝香追求的是香味，成分單一，而藥用注重的則是功效，組方很複雜。「2010年版藥典已將培植牛黃、人工麝香等部分替代品收錄進藥典。」
聲音
保密配方「很有必要」
那麼，究竟什麼是「國家保密配方」？「國家保密配方」是否真的就能對抗消費者知情權？
連日來，業界和學界的說法不一。
採訪中，無論是中藥界老專家孫信功先生還是青年專家李振國先生，他們均認為：儘管有消費者質疑，但「國家保密配方」制度仍然「很有必要」。
孫信功說：我國中藥古方很多流失到了國外，日本、韓國一些製劑技術比我們還要先進，日本賣給我們的「救心丸」就是在「六神丸」基礎上開發的，我國大約有超過900種中藥被國外搶先申請了專利。
在李振國看來，人工麝香的研製經過了國家權威研究機構20多年的協作攻關，理應受到特殊保護。
「在國內，實行保密配方政策能杜絕低端、仿製藥出現。藥材好藥才好真不是一句空話，人工牛黃『解密』後，連手工作坊都能製作，其藥效可想而知。普通患者沒有能力甄別牛黃、人工牛黃、培植牛黃的功效，只能從價格上判斷。可口可樂的配方已經保密了120年，肯德基最高執行官也不知道11種香料內容，國內知道同仁堂配方活著的人不超過6個……」他說。
北京中醫藥大學中藥學院副教授王學勇也表示，中藥研製非常複雜，藥品在熬製過程中成分也會發生改變。「從這個意義上說，保密作用仍然很大。」
憂慮
名藥在國外是「膳食補充劑」
保密是必需的，但現實中也有尷尬。國際上，除新加坡承認保密方之外，國內尚無一款中藥在歐盟或美國成功地以藥品身份註冊，他們均要求公開成分。一位旅居美國多年的同行告訴記者：2007年2月，美國FDA專門發布了一項與中醫藥密切相關的文件，文件認同傳統中醫藥，但要求公開配方，理由有四：要知道中藥複方的物質組成；這些物質在藥物中是否穩定可控；進入人體的代謝情況；物質成分在機體中發揮怎樣的生物效應。「中藥進入美國境內，FDA會強制披露藥品配方成分和代謝路徑。想保密，只能作為保健品銷售，雲南白藥在美國不是藥品而是『膳食補充劑』，華佗再造丸就是把蜈蚣、全蠍等動物藥材改為植物配方後才拿到了出口資格。」她說。
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教授柳長華也指出，中藥的出口標準不應由外國人來定，我們應建立自己的標準並在國際貿易中爭取主動權。
願景
涉及公眾利益或被強制解密
事實上，被保企業心情也很複雜。國內一個有著國家級中藥保密品種的藥企向記者表示：因擔心處方外洩一直不敢和外面研究機構合作進行二次研發。
中國工程院院士姚新生所領導的研究機構曾想進行一些中藥保密品種的開發，但一直沒有機會，原因是「要公開處方，必須獲得相關部門批准，大多企業也都不願公開」 。
李振國教授認為，任何消費者、國外等都無權要求公開國家保密配方，但如果有一天涉及公眾利益，國家或會強制其公開配方。「天然麝香和人工麝香都只是中藥材，並不單獨使用，只作為輔料在中成藥中配伍。患者在使用含有麝香這種峻猛藥品時應接受醫生指導。」他說。
有消息說：國家正在對所有藥品標準中處方、劑量、製法等內容沒有公開或沒有完全公開的中藥品種進行統一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