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農場的日子裡,與我每天作伴的就是貓「娃娃」和兔子「吉祥」和「如意」。
兩隻兔子和兩隻貓,是朱大姐按照我的要求去一個當地人農莊買回來的。因為房子裡一直在裝修,人來人往,也吵雜,四隻小動物的新家環境,開始的時候並不十分友好。其中的那隻黑貓一直躲著,相信是受到了一些驚嚇。
朱大姐走的時候,帶走了那隻花貓,花貓是女孩子,卻是頑皮活潑的很,朱大姐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土妞,後來散步的時候,跑丟了。黑貓是男孩子,留給了我,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WAWA」,用的是我從多倫多來薩省途徑的一個以「大鵝」為標誌的城市名字,中文諧音起來就是「娃娃」。
娃娃不是純黑的毛色,鼻子、下巴、脖子、肚皮以及四隻腳包括兩隻後小腿,都是白色。看起來黑色,其實是黑灰色。長得不醜,卻算不上是貓族裡面的高貴品種。詢問出處,也就是當地人農莊裡飼養的貓群中的普通一隻而已,講不清其血統來自哪裡。
我倒是喜歡平民的娃娃,因為我自己就是平民。
兩隻兔子,一黑一白,也是應我之請而選的顏色。我將小黑取名為「吉祥」,小白取名為「如意」,合起來就是吉祥如意。吉祥如意是我一直以來非常喜歡的一組名字,卻無機會將它們用出去,這一次終於找到了對象。
吉祥和如意,自然也是農莊的平民出身,沒啥高貴血統,但看起來黑的自然,也有一點灰黑的顏色,白的雪白,像極了咱們村裡的小二黑和小芹。
我其實並不會飼養動物,關鍵是不大有耐心。心思也不在動物身上,因此恐傷心了它們。
我剛去天鵝農場的時候,是十月份,儘管是秋季的尾巴,但天氣還暖。頭兩天的時候,我將養兔的籠子放在院子裡,讓陽光照著,除了兔飼料之外,我直接就從院子裡拔草給它們吃,清理籠子糞便也就直接在院子裡就清了,看著舒服。
兔子這小動物與貓不一樣,它們的大小便不受控制,隨地進行,因此放在屋子裡散養是萬萬不能的,否則地上就真的會兔子的屎蛋滿地亂滾了,清都來不及。天鵝農場的地盤儘管也是動物的地盤,但人還是主宰不是。
有一天,我蹲在院子裡,望著吉祥和如意,覺得它倆有點憋屈。看了看院子裡的白色圍欄,就想或許可以白天放在院子裡散養,吃青草,晚上時候再抓入籠子,放回到花房裡暖和,再說,天鵝農場的晚上是郊狼和狐狸的天下,兔子可正是它們嘴裡的美餐,放在外面的黑夜是萬萬不成的。
剛放出來那天,它倆還比較膽怯,並不跑遠,一直都在我的視線之中。晚上我去抓的時候,雖然也費了點周折,但還算順利,讓我一陣子得意洋洋,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農場養兔子。
第二天,我又放了出去,白天的時候還看得見它們在吃青草,不想吃的時候就會溜著房邊蹲著或趴著。我走近時,它們會跳著躲一躲,但並不是倉皇而逃的那個樣子。
當我想起來去抓它們回籠子時,夕陽已經西下了一段時間,天色也開始摸黑了。這倆傢伙卻已經掌握了野兔的本領,一蹦一跳,跑的賊快,我根本抓不住,左衝右突,累的我真真的大汗淋漓。
黑兔子「吉祥」好容易被抓進了籠子,這小白兔「如意」卻靈活的很,竟然穿過柵欄,跑到野外去了。我一看真的急了,如果它跑到灌木叢中,我就真的會找不到它了,它的小命也就懸了。
情急之下,我竟然也身輕如燕起來,採取了拼命戰術,一個箭步躍過柵欄,飛快的跑到它的前面,把它擋回院內,然後採取蠻力做法,就是餓虎撲食的套路,一把將它按在草地上,迅速兩手掐住,不怕它亂蹬亂掙,將其帶回到籠子裡。然後,憤憤不平的訓斥開來:「你們倆個想去餵狼和狐狸嗎?跑、跑、跑,去跑死啊!」
這倆傢伙豎著耳朵,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沒聽見,反正好像啥事也沒發生一樣。當我將水瓶掛到籠子邊上,它倆就爭先恐後的搶水喝去了,沒心沒肺的傢伙。
再後來,我就不敢將它們散養到院子裡了。
開始的時候在花房,十月下旬第一場雪下了之後,天鵝農場的一樓也整修好了。我就將它倆一直放在了屋子裡,天氣好的時候,就拎出去曬曬太陽。
它倆也是怡然自得,相當一段時間表現的一直不冷不熱,除了吃就是吃,與我並無太多親近,直到我快離開天鵝農場之前的那個月,每當聽到我的腳步聲,它們就會上躥下跳,轉來轉去,我知道除了是想吃的,還有就是已經熟悉了我的腳步和氣味,也知道了我的好。
貓娃娃開始的時候一直躲在地下室裡,很少出來。一直等到裝修的人全都撤了,有一天它怯怯的從下面樓梯走上來,小心的張望了一會,保持隨時再跑下去的姿態。我坐在餐桌旁望著它,喊了幾聲,它用怔怔的眼神看著我,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往前踱幾步,但並不靠近我。我剛站起來,它就嗖的又跑回地下室去了。
我採取的方法就是佛系,並不主動與它親近,隨意它。每天就將貓糧放到它的專屬碟子裡,定期換貓砂,見到它很親切,但並無太大熱情,我吃啥,就順手給它吃點啥。
慢慢的,它最喜歡的事,就是喜歡看我做飯、吃飯,因為它知道此時此刻一定會有好吃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我打電腦的時候,喜歡趴在電腦邊上。我看書的時候,喜歡跳到我的腿上,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唯一的事兒就是睡覺,而且還會打呼嚕。太大聲的時候,我就會戳戳它,它倒也不惱,抬頭看看,果然會輕了很多。
娃娃和吉祥、如意的年齡都不大,10月份抓來的時候才剛剛出生四個月。
娃娃是個小貓,個頭卻不小,皮的很!
它每天的時間,除了睡覺和吃東西,就是不停的跑來跑去。我扔在地上的那幾個塑料球,是它喜歡的玩具,地下室放了一卷廚房紙,也成了它的玩物,後來我乾脆放在那裡,隨它去練習它的抓撲技藝吧。
另外的活動區域就是壁爐,跳上去再跳下來,樂此不疲,可憐朱大姐放在花瓶裡的那幾束幹麥穗,被它破壞的面目皆非。
我並不去刻意訓練它,我覺得自由生長也許不錯。
我晚上上床晚,它就會一直陪著,但我常常是在看書或者寫字,一坐就是好久好久,並不理睬它。它就會無趣的溜達走了,有時候會去樓下沙發躺著,也有時候會去樓下吉祥、如意的籠子上面趴著,與它們玩耍,也不知道它們對話些什麼東西。
有一天,我早上起來,推門出去,看到一樓地板上有一隻小老鼠,早就死掉了。我覺得是娃娃幹的,可招呼它過來,它好像無動於衷。再後來,還是早上起來,看見它正在擺弄一隻小老鼠,好像剛剛死掉不久,這一次堅信了它的本領果然進步不少。
娃娃與吉祥、如意玩的還不錯,因為它屬於自由身,因此會去挑釁,比如用爪子隔著籠子去騷擾,去搶我放到籠子裡的青菜,儘管它自己不吃,也要去往外抓。每當我下樓去餵兔子,一定是它另一個最興奮的時刻,常常會丟下自己的食物,一溜煙的跟我跑下樓,圍著籠子轉圈。我拿的胡蘿蔔、青菜啥的,它一定要先聞聞,然後再給兔子吃。要不,它就會心事的抓狂不止。
我其實並不大會養動物,除了關心的朋友相告,再就是上網去搜尋些養貓和養兔子的知識。
比如,獲知貓吃蛋黃和肉會使毛色更好,我就每天多煮一隻雞蛋給它吃,我吃兩個,它吃一個。另外,會每天切一塊肉或者香腸給它吃。
我也發現,這些是它最愛吃的食物。每次看到我從冰箱裡拿出雞蛋來,它會一直繞圈,一直到煮好,涼水浸泡,剝皮。它知道我會嚼給它吃,因此兩隻提溜轉的眼睛會一直盯著我的嘴巴,當我轉身往它的碟子方向走去時,它會從臺子上一個魚躍,跳下來兩個箭步就衝到碟子旁邊,那吃相簡直了,幸福的絕對是不要不要的。
我也是最享受餵它吃雞蛋的過程。不過,不能吃多,每天一隻足矣。
三個月的時間裡,我和它們,每天,成了習慣。
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是去餵兔子和貓,清理它們的衛生,將窗戶搖開一點,與它們說上一會話,讓它們憨憨的狀態逗我笑上一會。下午的時候再餵一次,如果天氣好,我就把兔籠子拎出去曬曬太陽。
晚上,因為我的作息時間晚,因此它們也會跟著我熬夜。我一定會夜宵送上,一般是兔子給胡蘿蔔,貓咪給肉或者香腸,魚也會有,但娃娃不是太喜歡魚,也不知道咋回事。
我夜宵喜歡喝一杯,娃娃一定要湊過來聞聞,儘管每次都會被威士忌嗆得後退兩步,但是它還是要每次必聞,也許它很奇怪為啥到了我的嘴裡就會那麼享受。我聽歌的時候,它也會跟著聽,我聽新聞的時候,它就睡覺。
兔子一天天長大,但是一直納悶一件事,就是朱大姐抓回來的時候,說是一公一母,小黑「吉祥」是男的,小白「如意」是女的。但是,一直到12月中旬以前,吉祥和如意一點「電」都沒有,更別提朋友們提示我會「見到好幾窩兔寶寶」了,說是兔子的繁殖能力極強,「來電」也是極其容易。
讓我一度非常苦惱,覺得一定是朱大姐去選的時候抓錯了,弄了兩個同性回來。
12月中旬的一天早上,我例行去餵兔子,娃娃自然是跟隨其後,一眼就看到了小黑和小白兩個在親熱。把我高興壞了,趕緊拿出手機拍照。它倆倒是旁若無人,親暱的很,我一下子愁雲盡散,覺得外面的天都變的更藍了。
之前,朋友們問我天鵝農場幾口人,我總說:「四口人,三男一女!」後來,又猶疑的說「也許是四個男光棍呢。」 現在好了,果然是家有一女眷,太棒了!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它們也成了裡賈納的小名人,大家都暱稱它們為「教授兔」、「教授貓」。我卻沒有辦法將兔子和貓帶回溫哥華,只能請裡賈納的朋友來收養它們。事實上,我一直在矛盾的鬥爭之中,終究還是決定把它們留在薩省,留在裡賈納的人家。
雙盛農場的光凱領養了吉祥和如意,紙創意的創始人Fort決定將娃娃領回家,他的紙板創意房屋做的非常棒,孩子們都喜歡,還有專門的貓房子。
離開天鵝農場的那天,兔子吉祥和如意因為在籠子裡,放到車上倒是不以為然,娃娃可就不行了。以前每一次帶它出去,都要費勁周折,它好像特別害怕把它帶出去,其實之前的每一次都是愉快的一個旅程,比如去雙盛農場,去白城田總家,抑或是去寵物醫院打預防針,全身檢查上戶口。
這一次,我也不忍早早的就把它抓到貓籠子裡呆著。當準備走的時候,它又一次躲起來了,抓它是非常困難的,跑的飛快,沙發底下、桌子地下,反正它早已經偵察好了地形,硬來是絕對抓不到它。
乾脆,我就在一樓壁爐旁的沙發上躺下來,眯著眼睛。
過了好一會,它輕手輕腳的來了,先是遠遠望一望,然後跳上來,在沙發背上趴著,我摸它的頭,給它撓痒痒,它一動不動,好像懂得了點什麼……我再抓它走的時候,它竟然一點都沒掙扎,聽話的讓我把它放進了籠子裡。
因為第二天一早七點的飛機,四點多鐘就要起床,因此晚上我就去了裡賈納的白城住一晚。娃娃和吉祥、如意帶到了這裡,也就要在這裡說再見了。
早上起來,我推開門,娃娃就趴在門外。
已經習慣了,晚上睡覺我關門,它一般都是趴在門外,門一開,它就站起來,先伸個大大的懶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跟在我屁股後面下樓。如果我心情好,我會先拿腳跟它玩一會,它就會抱著腳,左右搖晃,像抓玩物一樣,還會用嘴去輕輕的咬,有時候還會跳起來,希望可以撲到我身上……
今天早上,我沒跟它玩,走到廚房去煮了個雞蛋,它依然是那副貪婪的表情,一直盯著這隻雞蛋。我剛剛想去把嚼好的雞蛋放到它的食物碟子裡,敲門聲響了。它一聽有人來了,立即衝到了樓下躲著去了,簡直成了它的習慣,我喊它說這次我可是真的走啦,它也沒有任何動靜。
我弄了一些新鮮的白菜葉,放到兔子籠裡,吉祥和如意倒是沒啥感覺,依然開心的吃著。
好吧,那就說再見吧。
回來溫哥華後,光凱發來了照片,反饋說,家裡的三個孩子超級喜歡小黑和小白,讓我放心。Fort反饋說,娃娃去了他家之後,一直躲在地下室不肯出來,但是碟子裡的食物會出來吃,相信過些天就會好的。
Fort從樓上偷拍到的娃娃照片,一副怯怯的樣子,讓我不自覺的又想起它每天趴在我懷裡打呼嚕,還有就喜歡在書堆裡躺著睡覺,讓我笑他「冒充文化貓」的樣子。
它總是想跳到我的床上去,但是我卻一直堅決的拒絕,呵斥它,它嘗試了若干次之後,終於放棄了。
儘管我請醫生為它剪過一次指甲,但是長得還是太快了。我臨離開天鵝農場的那周,它總是喜歡從旁邊的茶几上跳到坐在書桌旁的我的身上,往往輕手輕腳,乘我不注意才會一躍,但它躍上來之後,會不自覺地將爪子扣住我,穿過衣服,也就將爪印留在了我的胸上或者肚皮上,留下了斑斑紅點,讓我氣惱不已。因此,我嚴厲的制止了它的跳躍。
現在想想,有點後悔,應該再多抱它一些,或許它是讀懂了別離,特意讓我可以多思念它一些時間。
思念其實是這樣一種東西,如同滿眼的山花坡草,也有花圃裡鮮豔的玫瑰和康乃馨。你將目光投過去,不管經意或者不經意,一下子就會望見它的樣子,不管它笑著還是哭著……
正在熱播的電視劇《流金歲月》,片尾曲是90後毛不易唱的,名字叫做【太陽月亮】:
多盼望能留住這傍晚
是否你也一樣
你欣賞 我欣賞你的模樣
我愛你溫柔的光
緣分讓我們彼此相望
片刻之後再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