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聚的李學凌從中國跑了。
前幾天，歡聚時代的創始人李學凌跟一批科技網際網路大佬聚了個會，大合照裡，李學凌特別瀟灑，短褲背心加身，手裡拿著大雪茄，笑得很開心。
就在前幾天，傳出了百度收購YY國內業務的消息，交易價格或在30億美元至40億美元之間。
如果賣掉了YY國內業務，李學凌的歡聚集團，幾乎就沒有多少國內業務。就在他從國內撤離的同時，李學凌正在加碼海外市場，而中國國內網際網路界則出現另一個趨勢：寡頭化。
從風口下的直播，到過去的視頻，再到共享單車、外賣平臺，甚至是金融，寡頭的身影無處不在。
想釣一條大魚的YY
李學凌可能是中國的企業家裡最喜歡釣魚的一位。
這不是貶義詞，他是真的在釣魚。李學凌尤其熱愛海釣，常常坐船出海，在海上待個三五天，就等著一條魚上鉤。
海釣船還很擁擠，要等別人釣完走開了，才能騰出一個位置來讓李學凌去釣，李學凌釣完了再讓給下一個人。
這個位置，不能決定他能不能釣到魚，但沒有這個位置，那就真的萬萬不行。
李學凌創辦的YY直播，就是這個用來海釣的位置。
在成為一個釣魚翁之前，李學凌曾經是《中國青年報》的記者，借著這個身份，採訪了很多當時的創業者，張朝陽、雷軍、丁磊等等都是他的採訪對象。在記者圈待了5年，李學凌和劉韌、胡延平、鄒劍宇並稱「京城四大IT名記」。
靠採訪，李學凌釣到了自己想要的魚。張朝陽把李學凌挖到搜狐做編輯，在搜狐沒多久，丁磊又把李學凌挖到網易，出任網易總編輯...幾年時間，李學凌釣到的魚一條比一條大。
2005年春末夏初，31歲的李學凌帶著不到10個網易時期的舊部辭職創業，打算入局網易最為重要的現金奶牛遊戲。在網易辦公樓附近的駿景花園裡，李學凌租下間民房辦公，嚴肅的媒體人開始做起遊戲網站，取名多玩遊戲。
但做著遊戲，他發現了下一條大魚——遊戲語音。
當時的國內遊戲語音，主要有新浪UC、騰訊Qtalk，但是，遊戲語音業務為了保證通話穩定性，需要購買大量帶寬，許多遊戲公司不願意出這筆額外開銷。
2007年，騰訊停運了Qtalk語音服務，新浪UC頻頻卡斷掉線嚴重，其他小公司的產品還有盜號風險。市場需要一個替代品。這一年，多玩啟動YY語音的開發，2008年7月正式推出。
YY語音網絡穩定，通話質量高，很快就在玩家的口碑傳播中迅速佔領市場。
魚，上鉤了。
同一年，一家以視頻直播為主營業務的公司拿下了IDG的2000萬美元融資，公司的名稱叫做9158，也是中國最早的視頻直播企業，中國網際網路直播行業從此刻開始萌芽。
2008~2011年期間，PC端的直播平臺開始陸續出現，第一批出現的直播平臺，多為秀場平臺，唱歌、跳舞之類的才藝展示是平臺上的主要內容。
秀場除了要視頻畫面，還需要實時傳輸的語音功能。這正好是YY的強項。
而此時，遊戲應用已經發展到十分成熟的地步，內置的語音功能已經很完善，YY語音對於遊戲來說，顯得有些雞肋。
李學凌轉過頭，又看到另一片海。
從風口上跌落
2012年，網路遊戲直播平臺Twitch在美國上線，這是遊戲直播首次登上世界歷史的舞臺。同年，英雄聯盟在中國引爆，電競熱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潮，國內的遊戲直播發展得到了最好的歷史時期。
歡聚時代在這一年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上市，二是創立了YY直播，也是中國最早展開遊戲直播業務的公司。
經歷了一兩年的激烈廝殺，從上千家平臺中突圍，跑出了YY Live和虎牙，成為為數不多的贏家之一。
2016年和2017年是YY高速增長的兩年。
2016年末，YY的整體月活為5600萬。到了2017年Q1，YY的付費用戶同比增長率達到66%，之後的兩個季度，這一數字也保持在45%以上。到2017年末更是增長到7650萬。
與此同時，YY的營收也保持良好增長，2017年的四個季度，營收同比增長率都保持在30%以上。Q3和Q4的同比增速更是分別達到48%、45%。
其股價也隨著直播業務的蒸蒸日上水漲船高，一路飆升到2018年1月的超過140美元。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直播風口過後，短視頻快速崛起。
2016年，今日頭條發布抖音，迅速躥升為國民應用級別的app，和快手一起分割了短視頻領域的流量，搶奪了大量的用戶時間。並且還依託規模化的流量，輕鬆切入直播。
YY Live在擠壓之下失去了增長的空間。
早在2018年，YY Live的月活和付費用戶增速就出現放緩的跡象，並且持續加劇。2019年Q2-Q4，YY Live付費用戶增速一路下跌，分別為19.1%、14.4%、9.8%，逐漸跌破了兩位數。
2020年，疫情期間，在別的直播平臺都在大力攫取流量時，YY Live的付費用戶增長卻變為了負數，其一季度付費用戶同比下滑3.6%。
這意味著，在YY Live的生態裡，熱衷於花錢打賞直播的「金主」們都在離開。
但是，YY的海外業務卻在快速增長。畢竟，國外的移動網際網路才起步沒多久。
2016年，李學凌在東南亞做了Bigo Live。這款「意外」成長起來的產品，如今已是海外最大的娛樂直播平臺，重點攻打的市場在印度、美國和中東。
Bigo Live的iOS版本至今已登上98個國家/地區的社交應用下載榜前10。根據財報，2020年Q1，Bigo Live的行動裝置月活達到2670萬，同比增長37.8%。
除了Bigo Live，YY在海外還有Likee，作為TikTok的競品，目前月活躍用戶超過1.5億，此外還有遊戲社交平臺Hago。
其中，Bigo已經超越YY Live，成了歡聚集團的希望所在。
YY財報顯示，2020年Q1，由於Bigo Live收入的快速增長，BIGO公司（包括Bigo Live、Likee、Imo等多款全球化產品）的直播收入同比增長92.4%，達到19.7億元。
Q2，BIGO直播收入29.5億元，同比增長158.8%。在歡聚集團直播收入中的佔比已經超過一半。
一邊是前景廣闊的海外業務，一邊是看不到希望的國內業務，權衡之下，李學凌選擇放棄國內市場，主攻海外市場。
甩賣YY套現，不失為一種甩掉包袱的考慮。
然而，接盤的百度，又為何要高價買一個別人的包袱。
百度也湊直播熱鬧
今年5月15日晚8點，李彥宏在百度App奉獻了自己的個人直播首秀，和樊登讀書創始人樊登做了一場類似訪談節目的直播。
雖然百度最近幾年頹勢不減，但李彥宏一出場，自帶流量。一場直播下倆，累計觀看人數超過1000萬。這對百度直播品牌是一個極大的利好宣傳。
品牌宣傳是小事，第二天，資本市場的友好才是讓百度信心倍增的原因。受直播刺激，百度股價應聲大漲，市值一夜暴漲17億美元，約合120億元人民幣。
一場直播換來百億市值增長，這買賣顯然划算。百度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讓自己迴光返照的故事。
今年3季度，百度把直播定為必贏之戰。
不過，百度的必贏之戰有很多，電商、健康、交通、智能雲，這些曾經都是必贏之戰。
此前，移動網際網路領域的變現渠道主要是遊戲、廣告、電商。可是遊戲打不過騰訊，電商界還有阿里、京東、拼多多三座大山，沒有留給百度一點縫隙。
直播行業的爆發，讓直播打賞和直播電商成為新的收入增長點。就像羅永浩把直播當成救命稻草一樣，百度也急需這根草。
然而，直播界也不像百度所希望的那樣簡單了。
直播業務最早以秀場直播開端，逐步分化出遊戲直播、直播電商，用戶會在固定時間點開網站或App，與喜歡的主播聊天，打賞，資深主播們深諳與觀眾情感連接的重要性。
現在，騰訊依託自己的遊戲資源，已經搶佔了遊戲直播第一高位，淘寶則靠著直播電商賺得盆滿缽滿，秀場直播的主動權，則在快手的手中。
儘管YY是最早起家的老牌秀場直播平臺，現在也不得不服，國內直播場上，沒有了它的位置。
百度收購YY，這更像是一次弱弱聯合，兩個在市場競爭中快要倒下的老人，合力想要再拼一把。YY的秀場資源、主播資源，加上百度的流量，能講出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沒有人知道。
雖然收購YY也不能保證百度能把直播做起來，但是不買肯定做不起來。
李彥宏在直播中說，希望未來會有越來越多人在百度直播上直播，將來有人願意來百度App帶貨也是沒問題的。
早在5月13日的萬象大會上，百度就宣布要推進百度直播，還推出了推出「聚能計劃」，拿出百億流量和5億補貼，打造1000位月收入過萬的主播。
此時，薇婭、李佳琦、羅永浩通過直播帶貨已經賺了數億，秀場上的頭部主播們，一年的籤約費都高達上千萬。
2019年9月，YY直播當月收入冠軍王冕的月收入為560萬。
2019年6-9月的3個月裡，YY直播平臺60位高收入的主播累計收入達4.8億。
5億補貼又能夠吸引多少優質直播，？
巨頭的遊戲
百度和YY的弱弱聯合，也預示著一個直播時代的結束。
2019年以來，沒有新的獨立直播平臺成立，隨著YY直播被百度收購，直播領域進入巨頭競爭時代。
在賣出YY國內業務之前，歡聚的另一大主力虎牙直播，已經被賣給騰訊。
今年4月，歡聚集團將持有的1652萬虎牙股B類普通股以2.63億美元賣給了騰訊。
今年8月，歡聚集團繼續將持有虎牙的3000萬股B輪普通股以8.1億美元的價格賣給了騰訊。
遊戲直播平臺天然地被遊戲公司牽制，想要發展壯大，離不開版權、賽事等方方面面的合作與支持，而由於騰訊在遊戲領域的領先地位，直播平臺相比遊戲公司，缺乏主動權。
截止目前為止，歡聚還沒有成為能和騰訊比肩的公司，比之百度也相距甚遠。
在幾個月前，李學凌曾接受一次採訪，記者問他：
你把魚釣上來然後呢？吃了麼？
李學凌：能吃的吃掉，吃不了的就放掉。
YY在國內的直播業務，就是那條吃不掉，又被放掉的魚。
所以，李學凌轉身出海，玩海釣去了。
但是，今年6月份印度政府宣布禁止59款中國應用，其中就包括Bigo公司旗下的Likee和Bigo Live兩款應用。
一夜之間，歡聚集團面臨著失去1.35億用戶的悲慘未來。而在美國，Bigo的競爭對手TikTok還在苦苦掙扎。
李學凌的海釣，也不會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