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小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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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好日子。
小如抬頭望了一眼清澈如洗的天空，步履輕快地往小姐房裡走去。
該叫小姐起床了，也不知這次又要花費多少時間。想到這，小如的臉有些愁容。要說啊，這幾個少爺小姐裡，就自家這個最折騰，連老爺夫人都拿她沒辦法，自己一個丫鬟還能怎麼辦呢？
胡思亂想間，小如已經走到了房前，輕輕叩了叩門：「小姐，小如進來了。」
裡面沒有應聲。小如習慣了，自顧自地拿著盥洗的東西進了門。依小姐的習性，肯定睡得不省人事。這麼想著，她熟門熟路地往床榻邊走。
然而沒有幾步，小如的腳突然頓了住。
視線之中，床榻上的被褥隨意翻著，上面的人兒早就沒了蹤跡。
小如臉色一變，很快反應過來，轉頭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嘴裡不忘扯開嗓子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又逃了！」
牆頭下。
顧蓉得意地回頭望了一眼平靜的顧府。
很好，成功避開了所有人。
她觀察了一下地形，隨即走到一棵樹旁。
樹離牆很近，只有一條腿的距離。顧蓉利落地一提裙子，擼了袖管就借著樹幹往牆上爬。
不消片刻，顧蓉已經蹲在了牆頭上，不忘瀟灑地朝顧府揮了揮手，然後縱身一躍。
「啊——」
一聲尖叫。
這尖叫聲音偏軟，質地清靈，尾音因為驚嚇微微顫著，不是顧蓉這樣的爽利嗓門能發出的。
但顧蓉不可避免地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在半空中一個激靈，落地時沒了平日的靈活，腳踝一歪，耳邊很快傳來清脆的喀嚓聲。
顧蓉臉色一白，劇痛感很快自腳踝蔓延開來，蹲著的身子像是慢動作一般往旁邊倒去。
馬失前蹄，馬失前蹄啊！
這麼想著的時候，顧蓉下意識閉上了眼，哀怨地嘆出了一口氣。
身子與地面接觸的時候，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一時之間，眼花繚亂，金星四冒。
有腳步聲蹬蹬蹬跑來，隨即一雙手攙住了自己，柔軟貼上來，與此同時，一股好聞的香氣縈繞的鼻間，像是……
像是春日裡的梨花。
方才那尖叫聲的主人聲音緊跟著響起來，帶著不知所措的急切：「你……你怎麼樣了？」
暈眩感漸漸退去，腳踝的劇痛卻一陣陣傳來，顧蓉吃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受傷部位：「崴了……」
女子聞言，連忙去拉顧蓉的褲管，當看到腫的跟饅頭一樣的腳踝，忍不住花容失色，倒抽一口涼氣：「你受傷了！」
顧蓉方才被攬著，倒沒注意，對方湊到自己腿邊才看清楚模樣，心裡暗暗吃了一驚，連疼痛都一時忘了。
太……好看了吧！
柳眉朱唇，一雙眼睛像是潤著水，望過來的時候，看得顧蓉心頭一酥。
只是還不等顧蓉沉浸其中，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將她拉回了現實：「你是誰？怎麼從顧府翻牆出來？」
顧蓉這才注意到女子身後跟著個丫鬟，此時狐疑地打量著她。顧蓉情急之下還沒想好怎麼解釋，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臂，狀似虛弱地往對方身上倒去：「疼……」
女子見狀連忙伸手攬了，神色擔憂：「不知傷勢嚴不嚴重，需要先帶你去看大夫嗎？」
「嗯。」顧蓉半闔了眼，臉靠在對方胸前，只覺得女子身上好聞的體香燻得自己有些暈暈然。
等從醫館出來，已經是午時了。
柳如茵轉頭望向步履艱難的顧蓉：「姑娘，你腿腳不便，不知家住何方，我送你回去一程罷？」
顧蓉心思一轉，已經很快有了主意，臉上掛上了一副可憐神情：「實不相瞞，我是顧府的丫鬟，因為不能忍受欺侮才冒險逃了出來。如今身無分文，又出了這等意外，不知小姐可否收容我幾日？」
柳如茵聞言，臉上有些憐惜之色。
丫鬟皺著眉，拉過柳如茵低聲道：「小姐，我瞧她身上也沒什麼傷痕，哪裡像是受欺侮的模樣？指不定是潛入顧府幹什麼壞事，輕信不得。」
顧蓉雖然聽不到丫鬟說了什麼，但看起來不是什麼好話，怕女子動搖，又特意軟了聲音道：「小姐，你瞧我不過一介弱女子，又有傷在身，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柳如茵咬了咬唇，轉頭同丫鬟吩咐：「雲兒，去叫輛馬車。」
「小姐！」
雖然不滿，丫鬟也知道小姐生性善良，定不會拋下人不管，還是乖乖地去了。
顧蓉心頭一喜，身子又往柳如茵身上靠了靠：「多謝小姐。若是沒有小姐相助，我也實在不知要怎麼辦了。」
「姑娘莫要客氣，不知如何稱呼？」
顧蓉腆著臉道：「喚我蓉蓉便好。」
「師傅，城南五橋邊上的柳府。」
丫鬟吩咐完車夫，這才回過頭來，瞪著眼前的顧蓉。
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自剛才起就賴著自家小姐，神色怎麼看都有些不懷好意。可不是麼，只是腿受傷，又不是斷了身上骨頭，整個人都綿軟無力地偎在小姐懷裡。若不是對方身姿婀娜，怎麼看都不像是男子，簡直讓人懷疑是不是想吃小姐豆腐。
柳如茵自然沒有想這麼多，雖不太習慣與人這般親密，但眼見顧蓉一副虛弱的神色，倒是覺得有幾分可憐。
「還疼嗎？」
「疼。」顧蓉忙不迭地點點頭。
「你是顧家哪個少爺小姐的丫鬟？」雲兒心有不甘，盤問道。
顧蓉早在方才想好了措辭：「平日裡在顧家伺候二小姐。」
「顧家二小姐？」雲兒提了聲音，「聽聞顧家二小姐知書達理，你怎會受了欺侮？」
「二小姐自然不會為難下人，只怪我運氣太差，被一個院中護衛看了上，他幾次騷擾，我都忍了，直到……直到方才他竟想要……」顧蓉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哽了住，故意沒有往下說，又怕自己露出端倪，不忘轉頭將臉埋入柳如茵的懷裡掩了神色。
啊，太舒服了……難怪書上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誠不我欺。
柳如茵不知顧蓉心思，聞言臉上露出不忍，輕斥丫鬟：「雲兒，別問了。」
雲兒一時拿捏不準真假，但聽聞這般遭遇，也有些心軟。
這般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在了柳府前。
顧蓉被攙扶下車，視線好奇地打量過柳府。
這柳府雖不比自己顧府氣派，但看起來倒是個書香門第，自進門就透出一股文人雅士的氣息。院子裡種著不少梅蘭，聞之令人沁鼻。顧蓉下意識望了一眼柳如茵，心裡暗道難怪這柳家小姐氣質娟秀，自幼應該受了不少薰陶才是。
這麼一想，心中愈發有些歡喜。
柳如茵不知顧蓉的小心思，只道：「蓉蓉，我待會讓雲兒幫你安排一間客房。」
顧蓉一聽，很快出聲拒絕：「小姐，這可使不得，我又不是什麼客人身份。若小姐不嫌棄，可否住您院中，隨便勻出一間下人房就好。」
這回，雲兒倒沒有反對：「是啊，小姐，我記得咱院子裡剛好還有一間空房，雖然小了些，但打掃下暫住應該不成問題。」
「這……」柳如茵見顧蓉一臉誠懇，怕她覺得不自在，想了想在自家院子也方便照看，因此應了下來，「也好。」
顧蓉在心裡不禁竊喜。
等進了門，柳如茵考慮到顧蓉翻牆而出，身上衣衫髒汙，讓雲兒替她安排了沐浴的水桶放在房間，又取了換洗衣物給她。
顧蓉拿到衣衫的時候，一眼就瞧出質地上乘，不是尋常丫鬟的，看款式倒像是柳如茵自己的，略微有些詫異，抬頭去看雲兒。
雲兒有些不樂意：「小姐說了，你雖是顧家丫鬟，但畢竟不是柳家的，既然將你暫時接來柳府，不能太過怠慢，因此取了自己乾淨的衣物給你。」
顧蓉聞言心中一動，臉上揚起笑容：「小姐實在是客氣了。」
「哼，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你記得就好。」雲兒說著便往外走。
顧蓉低頭望了手中的衣衫一眼，又忍不住拿到鼻間嗅了嗅，好聞的女子香氣飄散開來，她的心神跟著狠狠一曳，腦海裡浮現出柳如茵的模樣，不知不覺竟微微紅了臉。
「這柳家小姐可真溫柔啊。」
這麼想著，她一瘸一拐地往水桶走。方才那一摔並不是假摔，雖然其中有些誇大成分，但的確是疼得很。不過顧蓉心子大，這點傷勢沒有放在心上，等沒入水桶，忍不住舒服得呻吟了聲。
熱氣氤氳，漫過顧蓉吹彈可破的肌膚，絲毫不像是一個丫鬟該有的。若不是方才衣衫沾了灰塵，細看也能夠多少瞧出些端倪。顧蓉盤算著，現在怎麼著顧家應該也發覺自己失蹤了，派人出來尋她。這次是萬萬不能輕易回去了，否則指不定就被抓去與徐琮婚。顧家與徐家是世交，這親事當初在肚子裡的時候就被定了，如今看她年紀差不多了，兩家就都有了那個意思
能不逃嗎？就那個徐琮，愣頭愣腦的，要是成了親自己豈不是這輩子都完了。她顧蓉怎麼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誓死不從。
因此，這次顧蓉是下了決心不回去的，怎麼著也得讓爹娘意識到自己強烈的決心才行。也是自己幸運，才剛出來就碰到了柳家小姐。顧家肯定以為自己會住客棧，料不到自己躲到別人家裡來了。
左想右想，都覺得前路平坦，顧蓉心情極好，忍不住哼了起來。
這邊剛沐浴起身，房門就被敲了響，進來的是雲兒。她的手裡端著幾盤菜，在桌子上放好：「喏，吃罷。」
顧蓉折騰了半天，的確是餓了。只是坐下方吃了幾口，眼見雲兒就要往外走，連忙喚住了對方。
「怎麼了？」
「唔……小姐呢？」顧蓉可不想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要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小房間裡度過。
「小姐在書房，你找她有事？」
「書房啊……」顧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雲兒莫名其妙地望了對方一眼：「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出去了。」
見對方離開，顧蓉掃了眼桌上飯菜，比一般丫鬟好多了，心裡明白柳如茵應該是以客人的身份來對待自己不假。
她尋思著等會去找柳如茵，既然對方在書房，應該喜歡看書罷？哎，自己平時只偷偷看些野史趣事，對詩詞歌賦興趣不大，這些怕是談不到一起。也不知道這個柳小姐有沒有其他愛好？這麼琢磨來琢磨去，一頓飯吃了近半個時辰。
出門時，不見雲兒身影。顧蓉打量了院子一圈，到處都是些花花草草，看起來雅致得很。她不清楚書房在哪，趔趄著腳步隨意往其中一間走。
推門而入時，有淡淡的幽香傳來，顧蓉只一看就明白過來，這間應該是柳如茵的寢居。進門牆上便是一幅墨蘭圖，上面一行娟秀小楷，顧蓉本想往外走，但心思一動，見四下無人，還是偷偷掩了門。
反正都是女子，看一下應該沒關係罷。
這麼想著，顧蓉已經踏了進去。柳如茵的寢居並不算大，裡間靠窗有一個梳妝檯，上面只擺了幾樣簡單首飾。床榻是淡淡的水青色，靠近了，原本的幽香愈發清晰可聞。顧蓉的腦海裡浮現出之前依偎在柳如茵懷裡的畫面，臉有些熱，連忙轉移了視線，瞥見床頭放著一本書，好奇地探手去拿。
入手是一本看起來翻得很舊的詩集，顧蓉正準備打開，耳邊忽然聽到腳步聲。她驚得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就跨前一步，掩在了床簾旁。
很快，耳邊就傳來柳如茵柔和的聲音：「蓉蓉那裡已經安置妥當了嗎？」
「嗯，都按小姐的吩咐做了。」
「也不知道飯菜合不合她胃口，別怠慢了人家。」
「小姐！」雲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滿，「你也太好說話了罷。」
顧蓉知道雲兒不待見自己，在心底哼了一聲。
倒是柳如茵聲音有些認真起來：「雲兒，不得無禮，蓉蓉是客人。」
「這算哪門子客人嘛……」雲兒的聲音低下去，兩人的腳步聲緊接著靠近。
顧蓉暗道糟糕，這場景尷尬，如果現在出去肯定要被那個雲兒的丫鬟指責，她才不想讓對方得逞。這麼一想，只得往後縮了縮，能躲一時是一時，希望不會被發現……
只見柳如茵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隨即在梳妝檯上坐了下來，雲兒在身後給她梳頭，口中道：「那小姐打算留她到什麼時候啊？」
「至少也得等人家的腿好了。」
眼看雲兒又要開腔，柳如茵率先打斷了：「雲兒，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但不能在不了解情況下就把別人當賊防。這種話，下次別說了。」
聞言，雲兒只得怨念地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躲在後面的顧蓉有些得意，與此同時又因為柳如茵的這些又覺得暖，心道這個柳小姐真是不錯。
「你先出去罷。」
耳邊忽然傳來腳步的離去聲，顧蓉目送著雲兒往外走，忍不住鬆了口氣，收回目光打算去看柳如茵。
視線裡，柳如茵衣衫半褪，正側對著自己，露出一抹圓潤香肩。眨眼間，那衣衫就落在地上，只剩下嫩黃色的抹胸。
顧蓉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只覺得腦袋裡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炸開來，猛地倒抽一口涼氣。
「誰在那裡？」正準備更衣的柳如茵聽到動靜，臉色一白，就往床簾這邊望來。
「是我是我，小姐不要慌。」顧蓉怕對方大喊，引來雲兒，忙不迭地跨步出了來。
柳如茵見是顧蓉，臉上的驚慌方要退去，就見顧蓉由於出來得急，腳步猛地趔趄了下，徑直往自己倒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柳如茵還未反應過來，胸口已經被對方的頭用力撞了，難言的酥麻感自指尖竄起，一時站立不穩跟著往後倒。
顧蓉只覺得眼前一陣雪白亂晃，隨即臉頰觸到驚人的柔軟，鼻間香氣馥鬱。
「砰——」
兩人同時倒在了地上。
柳如茵的手臂磕到地板，疼得悶哼一聲。只是相比之下，胸前的異樣讓她更在意。柳如茵顧不得手臂，垂眸掃去，見顧蓉的臉正巧埋在自己胸前，立馬羞紅了臉。
顧蓉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愣愣地抬起頭望向柳如茵。
柳如茵想伸手去拉顧蓉，只是手剛一動，就傳來鑽心的疼痛。
「你流血了！」顧蓉瞥見對方擦破皮的手臂，心中一急，伸手握住了對方手腕打算查看傷勢，「沒事罷？」
一時情急之下，顧蓉也忘記稱呼對方為小姐。所幸柳如茵沒有心思在意，只覺得胸口被撞擊的部位有些異樣，通紅著臉，出口的聲音軟得沒有力氣：「我沒事，你先起來說話。」
被對方這麼一催，顧蓉心底竟有些捨不得離開，只是顧及對方傷勢，還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然後自然地朝柳如茵伸出手去。
柳如茵怔了怔，還是握住了對方遞過來的手，由著顧蓉將她拉起身。
「我看看。」顧蓉也不等對方回答，已經湊上身去，見手肘正往外開始滲血，眉間閃過一絲心疼，連忙從懷裡掏出手帕輕輕擦拭起來，「疼嗎？」
「還好……」柳如茵有些不自在地看著顧蓉。對方幾乎半跨坐自己腿上，但又不好意思把人推開。關鍵是眼下自己的情況……
顧蓉擦拭完，一抬頭才發現柳如茵的臉紅得驚人。正奇怪著，視線掃到一片雪白，當即身子一僵。
對方身上只剩下一件抹胸掛在身前，飽滿春色一覽無餘。
幾乎是一剎那，顧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暈眩感比方才還來得猛烈，她覺得自己快暈倒了。柳如茵顯然同樣覺得尷尬，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無措中也不知道說什麼，見顧蓉身子動了動，以為她要起來了，暗中鬆了口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顧蓉的確是想要起來了。她的身子搖晃著，自地上撐起來，緊張中又忘了自己受傷的腳腕，一落地就傳來鑽心的痛意。
柳如茵剛爬起半個身子，便聽到身前的顧蓉突然痛叫一聲，只來得及抬頭，就看到對方的身子又朝自己倒過來。柳如茵尚未站穩，這下子又吃力不住，再次被壓倒在地上。
不同的是，這次遭意外的不是胸。
唇邊有柔軟滑過，兩人的牙齒磕碰到一起，疼痛感混雜著酥麻令兩人身子同時一震。
顧蓉倏地睜大了眼，望著近在咫尺的柳如茵，有些回不了神。
剛才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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