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誰殺死了堂吉訶德》海報 |
1905電影網專稿 你有沒有想過，一部電影到底能拍多久？
杜琪峯的《槍火》只拍了19天，摘得金像獎、金馬獎最佳導演。
劉鎮偉給王家衛救急拍的《東成西就》只用了半個月，成為一代經典。
韓寒的《乘風破浪》拍了80多天，收穫10.46億票房。
理察·林克萊特執導的《少年時代》花了12年拍攝，最終獲得金球獎最佳影片。
今天要說的是坎城國際電影節閉幕片《誰殺死了堂吉訶德》，它耗費了17年才殺青，成為電影史上的一樁眾人關注的公案。臨近電影節開幕，影片依然官司纏身，可以說是相當命途多舛了。
| 第71屆坎城國際電影節閉幕式 |
本片導演特瑞·吉列姆游離在好萊塢與歐洲評論界之外，他的影像風格獨特，充滿想像力，看過他電影的人都了解他的瘋狂。
新片《誰殺死了堂吉訶德》的故事聚焦在一位廣告導演託比身上，由亞當·德賴弗飾演。21世紀的他穿越回17世紀，重返曾經待過的西班牙村莊，發現了自己學生時期拍攝的根據《堂吉訶德》改編的作品。其中的一位村民堅信自己就是堂吉訶德，認為德賴弗是自己的僕人桑科·潘薩，兩人展開了一場冒險。
電影本身的確夠非同尋常，導演採用倒敘的方式，模糊現實與幻想之間的界限，讓觀眾陷入巨大的癲狂之中。但這背後其實是有些雜亂的創作以及噱頭十足的拍攝周期。最終收穫的也是兩極評價。
《鄉村之聲》認為「吉列姆讓我們感受到了他的瘋狂，把我們拉進了他創造的瘋狂又美好的世界。」
《綜藝》則認為「這是導演粉絲最懼怕的東西，因為它笨拙、迷茫又混亂。」
那麼，在這17年裡，《誰殺死了堂吉訶德》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1989：《堂吉訶德》起源
特瑞·吉列姆在1989年讀了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Don Quixote），並決定嘗試進行改編，電影與小說同名。
1990年，他與菲尼克斯電影公司籤訂了一份協議，肖恩·康納利正談判出演堂吉訶德。奈傑爾·霍桑與丹尼·德維託同時也在商談出演堂吉訶德與桑科·潘薩這兩個角色。但最終因為預算太低，吉列姆退出了這個項目，這部電影也成為他一直想要完成卻無法完成的心願。
| 肖恩·康納利 |
當時，製片公司曾用《暗夜哭聲》的導演弗雷德·謝皮西替換吉列姆，主演改為約翰·克裡斯與羅賓·威廉士，然而還是在1997年取消了這一計劃。
1998：改片名重寫劇本
後來，吉列姆重新開始與編劇託比·格裡索尼繼續合作，影片改名為《誰殺死了堂吉訶德》（The Man Who Killed Don Quixote）。在這一版本裡，主人公不是堂吉訶德與潘薩，將後者換成了託比。
託比生活於21世紀，名字源于格裡索尼，他穿越時間遇到了堂吉訶德。這種手法借鑑了馬克·吐溫1889年的《誤闖亞瑟王宮》。
| 《誤闖亞瑟王宮》1989年被拍成電影 |
1998年，特瑞·吉列姆的另一部電影《恐懼拉斯維加斯》在英國首映，他同時宣布下一部電影就是堂吉訶德這個項目。已經對好萊塢失去信心的他決定在歐洲製作新片，取景地為西班牙，預算也從原來的4000萬美元縮減到了3210萬美元。
吉列姆邀請他「心中完美的堂吉訶德」讓·雷謝夫出演男主角，法國演員雷謝夫為此學習了7個月的英語。約翰·德尼普出演託比一角，當時的女友凡妮莎·帕拉迪絲擔任女主角。
2000：首次開拍連遭厄運
2000年9月，電影正式於西班牙北部的巴德納斯開拍。拍攝第一天，F16戰鬥機在空中來回飛行，損壞了錄音。第二天，山洪暴發，重要設備損壞，場景顏色發生改變。
劇組尋找了一些新設備恢復拍攝之後，第五天，雷謝夫準備上馬表演時，患有前列腺疾病的他全程表情十分痛苦。隨後，雷謝夫前去巴黎看病被診斷出雙椎間盤疾病。
之後幾天，劇組一直在拍攝其他部分，包括德普的幾場戲，然而雷謝夫啥時候能回來，沒人知道。最終，這個項目在2000年11月停止。
| 《堂吉訶德》早期片場照 |
導演戲稱這是「史上最麻煩的電影之一」，似乎天堂和地獄都團結一致藐視吉列姆的《誰殺死了堂吉訶德》。「災難」、「崩塌」、「厄運」等字眼始終圍繞著這個已然終止的項目。德國保險公司稱這給他們帶來了1500萬美元的損失要求索賠，後拿走劇本版權以抵押。
| 《救命吶！唐吉訶德》劇照 |
值得注意的是，利用本片幕後花絮製作的紀錄片《救命吶！唐吉訶德》意外大火，入圍了多個電影節。
2005：經濟支持缺失下的蝴蝶效應
2005年，吉列姆再次表現出了對於這個未完成項目的興趣，希望熱拉爾·德帕迪約飾演堂吉訶德。可是由於此前種種不順利的影響，他很難得到電影公司經濟上的支持。
| 熱拉爾·德帕迪約 |
這段時間裡，他嘗試拍其他影片，但都遇到了問題，包括尼古拉斯·凱奇的《The Defective Detective》以及小說改編內容較為黑暗的《Good Omens》。在《格林兄弟》製作期間，更是與製作人韋恩斯坦發生了衝突，長久合作的攝影師尼可拉·佩科裡尼也被解僱。
| 《格林兄弟》劇照 |
2006年的慕尼黑國際紀錄片電影節上，吉列姆透露這個項目還有戲，製片人傑瑞米·託馬斯很感興趣。8月，他表示電影的法律糾紛已經解決，並打算徹底重拍該片。
2008—2012：德普還是伊萬？傻傻分不清
2008年，吉列姆重新開始電影準備工作。09年1月，改寫劇本。之後有報導稱09年11月，吉列姆已經完成了堂吉訶德角色的重拍，拒絕透露演員的名字。
12月，他又放出消息稱羅伯特·杜瓦爾出演堂吉訶德，德普仍然會出演託比。但此時，約翰尼·德普已經跟迪士尼籤約，這一說法遭到質疑。德普說過他不會在緊張的行程中抽出時間出演《堂吉訶德》。
| 羅伯特·杜瓦爾 |
2010年5月17日，有人稱伊萬·麥克格雷格在影片中演了一個角色。9月5日，吉列姆表示資金在一個半月前就出現了問題，於是拍攝又推遲了。
| 伊萬·麥克格雷格 |
到2012年，杜瓦爾始終與吉列姆保持著聯繫，並稱「我們每年都有重寫劇本，你會很高興看到堂吉訶德坐在馬鞍上以全新的面貌回歸」。不過此時，伊萬·麥克格雷格並不在劇組裡。
2013—2015：演員逝世，項目擱置
2013年11月，吉列姆執導的《零點定理》在威尼斯電影節亮相，他告訴《綜藝》自己試著重新製作《堂吉訶德》，「我就想完成它，把它從我的生活中拿掉」。
2014年1月，吉列姆在Facebook上表示，「堂吉訶德的夢又開始了，今年我們能看到那個馬背上的老混蛋回來嗎？」在與《帝國》的採訪中，他說，2014年9月29日，電影將在加納利群島開拍。西班牙製作人艾德裡安·格拉將會提供資金。
8月，吉列姆接受《The Wrap》訪問時表示劇本發生了一點改變，故事是當代的，聚焦電影對人們的傷害，片中「有些人瘋了，有些人變成醉鬼，有些人變成妓女」。
| 約翰·赫特 |
9月，吉列姆確認約翰·赫特代替杜瓦爾出演堂吉訶德。隨即在與《滾石》的採訪中，吉列姆表示遇到了一些小問題。他說，「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在這件事情上，如果你來拍它，也一定會跟堂吉訶德一樣瘋狂。這個決定是瘋狂且不合情理的。我身邊的聰明人都告訴我放棄吧，但我知道他們都是合情合理的人。」
12月，本片又宣布傑克·奧康奈爾決定出演託比。
2015年12月，由於約翰·赫特被診斷出胰腺癌，電影製作再次中斷。2017年1月27日，赫特逝世。10月，最初定為堂吉訶德人選的雷謝夫逝世。
2016：資金問題導致影片再停滯
2016年2月，吉列姆在第66屆柏林電影節與葡萄牙製片人保羅·布蘭卡交談，此時他需要1600萬歐元預算。後者承諾在九月給到他資金，開始11周的拍攝。
此時的主演陣容又發生改變，亞當·德賴弗飾演託比，邁克·帕林飾演堂吉訶德，歐嘉·柯瑞蘭寇擔任女主角。據報導稱，德賴弗的薪酬為61萬歐元，帕林的則為28.5萬歐元。吉列姆僱傭自己的女兒艾米為製片主任。新版故事基本與最終呈現一致。
| 亞當·德賴弗 |
但沒過多久，問題又來了。布蘭卡想要掌控整個項目，吉列姆選擇了順從，因為他看到前者資助大衛·柯南伯格的《大都會》項目獲得了成功。不過，布蘭卡似乎也感受到了吉列姆對自己的厭惡。
| 柯南伯格版《大都會》劇照 |
2016年坎城電影節之前，亞馬遜正是因為布蘭卡擔任製片人決定退出，該方代表稱「我們不想再跟他進一步溝通了」。
布蘭卡縮減原先定好的預算，並把帕林的薪酬降為10萬歐元，惹怒了後者。他還告訴吉列姆這個項目需要一個真正的製片人，並任命自己為領導者。他試圖換掉帕林，放棄35mm設備，改為數碼設備拍攝，同時威脅吉列姆。
| 邁克·帕林 |
由于吉列姆不接受改動後的任何條件，最終資金無法到位，項目停滯。這也導致吉列姆心臟病突發。
2017—2018：順利殺青後又生波折
2017年3月，《誰殺死了堂吉訶德》再次開拍，堂吉訶德的角色被更換為喬納森·普雷斯。他曾與吉列姆合作過《妙想天開》《格林兄弟》《終極天將》。早在該項目2000年第一次啟動時，普雷斯就是演員陣容之一，他想演堂吉訶德這個角色有15年了。
| 喬納森·普雷斯（右） |
吉列姆表示電影所獲得的預算不如預期多，全劇組都非常希望能夠完成它，「從1989年想要拍攝到現在，已經過了太長時間。經歷思考、想像、撰寫、改寫，這種經歷挺可怕的，但是電影的有趣之處在於在某一個時刻它已經開始自我塑造了。這是一部非常不同的電影，它像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我僅僅是堅持到最後。」
| 《誰殺死了堂吉訶德》劇照 |
2017年6月4日，《誰殺死了堂吉訶德》歷經17年終於殺青。11月，吉列姆透露剪輯即將完成，但仍需數月進行視效、聲音、音樂的後期製作。
| 《誰殺死了堂吉訶德》片場照 |
不過有一個小插曲，影片在葡萄牙拍攝期間，劇組被控告毀壞公共財產，包括基督修道院。然而吉列姆否認了這些指控，並表示，我們所做的只是為了保護建築。後被裁定僅對無關緊要的損害負責。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影片臨近上映再生波折。之前的製作人保羅·布蘭卡稱2016年與吉列姆籤訂的協議仍然有效，他擁有部分權益，沒有他的同意電影不能發行。這場官司會影響《誰殺死了堂吉訶德》在2018年坎城國際電影節的放映。
案件的最終判決將於6月15日宣布，後來推遲到18日。5月7日，針對該片能否去坎城舉行了一次聽證會，9日獲準影片在電影節上擔任閉幕片放映。
電影節組委會回應此事稱，「電影節純粹是選擇藝術作品。首先要跟電影導演達成一致，這裡就是該種情況。過去的經歷讓我們意識到將要面臨的訴訟和風險，但當我們做這個決定時，沒有人反對。」
| 閉幕放映photocall |
就像導演自己說的，「人們喜歡羅馬遺址，是因為看不到它，你只能想像它。」所以吉列姆一直認為他的這部電影會比想像中的好。他終於把想像變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