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陳世琦忻州記憶
忻州紅高粱
陳世琦
「紅高粱」在忻州俗稱「茭子」,本不屬「小雜糧」。大概緣於前些年玉米單一結構發展,高粱種植面積減少,多少年吃慣的高粱「紅面」成為緊俏。稱之為健康食品的「小雜糧」身價倍增。忻州古城,一家經營「紅面搓魚魚」的小吃店,每天生意火爆,來古城旅遊的人爭相前來品嘗。這邊的人們圍在熱氣騰騰的灶臺前,急切等待「搓魚魚」出鍋。那邊的青年男女,擠在小店員工三尺長的案邊,圍觀「雙手左右開弓,同時交叉行進,一次搓魚魚八根」的技藝,驚呼神奇。不粗不細、不長不短,八根一籠正好一碗。貨真價實、量足質優,體現著忻州人精明與誠信的精神。「調魚魚」的佐料,葷素隨意、麻辣酸鹹任選,「趁熱拿來,趁熱吃下」,滿屋都是大口大口吸吮的聲響。
年長的人仿佛回到曾經的孩童,回憶圍坐火炕吃飯的溫暖。那時確實是樂壞了自己,可愁壞了鍋旁的娘。這邊吃過了搓魚魚的人,抹一抹嘴,站起來說「不吃紅面搓魚魚,就不能算來過忻州」!旁邊又一位胸有成竹、深有感慨說「忻州的高粱面,只能用忻州的水,蒸出的搓魚魚才筋絲絲兒不斷。否則一塌糊塗」!忻州「火」的出奇、古城「紅」的日怪,「紅面搓魚魚」竟成美味一絕。其實,紅面搓魚魚的手藝、紅面搓魚魚的美味,絕非來得那麼輕鬆容易。它來自春種秋收的歷練,源於不同尋常的工藝。水量溫度嫻熟的把控、和面手法難得的麻利、雙手搓魚魚的能力,更是一手絕技。手疾眼快、環環緊扣、無縫對接,才成就這「一方事業」。
忻州種植高粱的歷史悠久,尤其種植「紅高粱」的習慣從未間斷。據農書史藉記載:紅高粱「蜀黍北地種之,以備糧缺,餘及牛馬,蓋栽培已有四千九百年」。紅高粱具有廣泛的適應能力,平原水地、丘陵旱地、瘠薄山區均可種植。作為忻州這塊土地的大秋作物,立刻顯示耐旱、抗逆,適合忻州土壤環境的特性。高粱「紅皮」所含有澀味的丹寧與蛋白質結合,堅飢耐消化,「紅面」成為忻州人喜歡的傳統主糧。忻州人積累了豐富的種高粱、收高粱、用高粱、吃高粱面的經驗和習慣。溫馨提示,經常「醋心」的人,不宜過多食用!記得每年開春,生產隊組織備耕,耙耱平整土地,選種備耬一切就緒,待到「立夏種高粱」的時機,搖耬播種「紅高粱」適逢其時。此季節,氣溫、地溫逐漸升高,高粱種發芽出土的速度加快。下種後,用不了半月十天,雙子葉的高粱幼苗出齊。集結而出的人們,手荷燕尾鋤,彎腰下田畝,進入「鋤禾日當午,汗滴和下土」的定苗鋤地。「左右摑梭,瞞頭過。
刨窩跌當,站直看」就是始終堅持的鋤地要領。地要刨得深、草要鋤得淨。眼觀六路,注意腳底。選苗定苗,梅花九點。這些基本要求,考驗著每一個務農者的韌性和水平。一年的收成、大家的希望,都掌握在各自的手上,再辛苦、再勞累也來不得半點粗心大意!歇一歇,抽袋煙,向後瞅瞅:選好的田間幼苗,左右成行,高低一般,在陽光下茁壯成長,期待「小暑大暑」雨水的滋養。經過及時追肥和田間管理的助力,高粱逐漸長高。直立粗壯的高粱杆,橫徑達2釐米,杆高接近漫人。農諺講「小暑大暑灌死老鼠」,這應該是多雨的季節。多節的高粱杆,總梗直立微彎曲,根基長出支撐根。披針狀的葉片,表面暗綠,中脈寬邊緣軟。
一陣清風吹過,滿眼綠色的高粱地,碧波蕩漾分外喜人。高粱長勢進入旺盛期,需要更多的水分滋養,最擔心「卡脖子旱」的發生。生產隊開動機井晝夜澆地不停,夜闌人靜的高粱地裡,高粱杆清脆的拔節聲吧吧作響,仿佛向人們發出「我在生長,我要長大」的呼喊!進入「立秋處署」時節,紅高粱進入抽穗時期。只見頂端最後一片枝葉捲成筒狀,開始孕育籽實的成長。幾天的時間,逐漸伸出的高粱穗,完成揚花、授粉,立刻進入結籽的階段。此間最容易發生「高粱黑穗」的現象。不過只要不是特別嚴重,及時抽掉的「莓莓」還是農家孩子爭搶的「小食品」。手握一把新鮮的「莓莓」,小心的去掉外面包裹的綠皮,咬一口嫩瓤滿嘴發黑,不甜也不香,口感卻誘人,特有吃蘑菇的感覺。農諺說「處暑不出頭,割得餵了牛」。
說得是,處暑時節仍未抽穗或已成「莓莓」的高粱,不再會有收成,不如及時當草餵牛,還有利於大田的生長。「白露秋分」到,氣溫逐漸轉低,莊稼漸次成熟。「白露卸南瓜,秋分糜登場」收穫的季節來臨。「拿鐮下地收玉米,拉車運回果蔬薺」。紅高粱卻依然獨傲霜天,實現著自己的蛻變。無柄倒卵形的高粱顆粒,起初呈黃綠色,成熟後顏色逐漸轉紅。歷經如此寒夜霜晨的低溫歷練,籽實飽滿的高粱顆粒,顏色由紅變暗,直到幾乎接近棕紅。折一穗看看,深褐色的高粱殼微微張開,棕紅的高粱顆粒外露,鑲嵌其中。抖一抖搖搖欲墜,搖一搖似離非離。「寒露百草枯」空氣乾燥、地面出現晨霜,高粱葉片刷刷作響,「紅高粱」就要接近完美的成色。「霜降起菜」的人們開始忙碌「冬藏」,收割紅高粱的勞作也將同時開展。
先扦穗子再脫粒,這是收打紅高粱的程序。生產隊收秋的場院,這邊牲口拉著碌碡依次碾壓、那邊手扶車牽引鎮壓器滿場旋轉、更遠處的高粱脫粒機轟轟作響,高粱脫粒的場合一派繁忙。說實話,不怕這活兒又累又髒,只怕那高粱毛毛扎人的痒痒。縱然全副武裝,帶茸毛的粉塵還是侵入出汗的背上。手摸一把汗,鼻子臉蛋也開始發癢。癢得無法阻擋、癢得心煩意亂。喝口水,喘口氣,眼瞅著脫穎而出的高粱,紅唰唰地鋪成厚厚的一層。「煽扇車」精選的紅高粱,一堆堆完成。在這「立冬」時節顆粒歸倉,豐收的喜悅又一次驅散辛勞和不爽。繁忙的「三秋」即將完美收官。仔細想,紅高粱歷經「立夏到立冬」半年時光,完成自己春華秋實、轟轟烈烈的生命歷程。飽滿的「紅高粱」並沒有因此而停歇,還要繼續利用「小雪到大寒」的休眠機會,稍稍整合自己內部成分的穩定。這大概就是忻州人不用當年高粱,磨製「紅面」的原因。
待到次年「清明」,把準備磨麵的「紅高粱」篩簸乾淨,去雜存真。再燒大半鍋水直到沸騰,然後迅速將高粱下鍋,加蓋大火再燒,不能有稍微的隔肯。每隔幾分鐘時間,揭開鍋上下徹底翻動一番。連續燒過這麼幾滾之後,拿出大笊籬,揭鍋撈出滾燙的高粱困水,再趁熱把它堆在鋪架上,連悶帶捂靜置一天時間。忻州人把這道工序稱「煮茭子」。實際上並非要把高粱煮熟,而是要在高溫狀態下,儘可能把「紅高粱」質皮色素、澀味去除。與此同時還要保證高粱顆粒內部的蛋白質、澱粉充分溼潤膨脹。忻州人把這道工序稱「粉茭子」。攤開「粉」好的紅高粱,稍微晾曬半日,只要達到「手能擰得開、眼能看到白」的程度,即可加工磨麵了。這樣磨製的「紅面」才能達到既去皮又細膩的標準,為搓出筋絲絲兒的「紅面魚魚」奠定必要的條件。
多少年來,我國的糧食「籽種」都採用年復一年的「自然選種」。種子性能連續退化,糧食產量徘徊不前。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國開始選用作物「雜交優勢」,應用人工授粉技術進行「種子革命」。那時各生產隊積極組建「科研隊」,進行自力更生的高粱雜交制種試驗。歷經幾年不懈努力,「5號」、「10號」兩個高粱新品研製成功,並很快得到廣泛推廣應用。忻州紅高粱,畝產一躍達到到800--1000斤。隨著現代科學技術深入發展,人民生活出現多樣化的需求。目前研製成功的粒用高粱、糯米高粱、糖用高粱、飼用高粱、帚用高粱等新興品種,紛紛以各自的優勢進入市場。回味過去,立足當下。放眼未來,科學發展。「國家級雜糧基地」落戶忻州,「有為政府,有效市場」相生相伴。兩隻強有力的抓手共同發力,已經形成助推忻州發展的強大動力。粗糧細做的健康食品「紅面」,將以更新的姿態進入百姓餐桌。忻州紅高粱必將順勢發展大有作為。
(配圖來源於網絡,旨在傳播本土歷史文化。版權歸原作所有,向原作者致謝!)
【作者簡歷】陳世琦,中共黨員,中學一級教師。1948年忻州城出生,忻中67屆高中畢業,隨父母返鄉故裡嘉禾村,有幸接觸鄉村文化。1978年參加教育工作,2008年忻州一中退休。直譯《陳氏族譜》、主編《陳氏族譜續》各一部。熱心關注忻州歷史文化,喜愛業餘寫作。依託新媒體「忻州記憶」、「秀容在線」筆耕不輟,期盼文友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