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陰功湯的行走記憶

對冬陰功湯這種有點酸、有點甜、有點辣的玩意兒，我有點著迷。雖然十幾年前，在泰國芭提雅第一次喝冬陰功湯，覺得味道怪怪的，差點兒一口沒吐出來。

有一年冬天，在普吉島卡倫海灘，發現酒店大門右側有一家小小的泰國菜館，人不多，菜式價廉味美。連續兩天，中午、晚上都來這家店，頓頓必點冬陰功，過足了湯癮。

在泰語中，「冬陰」即為「酸辣」，「功」即為「蝦」，被譽為泰國國湯。相傳十八世紀泰國有個國王叫鄭信，有一次，他心愛的妃子患病，不思飲食。鄭信命廚師設法做些好吃的。廚師用蝦、草菇、香茅、鮮檸檬葉、泰椒、魚露煲了湯，沒想到妃子胃口大開，連喝幾碗，病也好了。從此，這種湯從宮廷走向民間，成了泰國人的至愛。

原來，這是一碗情湯，難怪甜、酸、辣諸味兼備，口感豐富、濃鬱，一喝令人難忘，再喝令人痴迷。

「治大國若烹小鮮」，「治湯」何嘗不是如此。水就是水，羹就是羹，湯就是湯。水至清無味，羮至濃不爽。只有湯，若用料、火候恰到好處，則濃淡相宜、五味調和。香草去溼，辣椒提火，海鮮清涼。一鍋煲煮，此之謂道法中庸、陰陽和諧。冬陰功就是這樣一碗「和而不同」的好湯。此湯雖非中華美食，卻適合我等中國胃。日本的味噌湯太淡，且放醬油過多，喝著一肚子不舒服；法國的芝士蘑菇湯太濃，濃情蜜意恰似高盧人的個性，一點不清新不文藝。不過一碗糊塗罷了，這哪裡是湯。至於帛琉的蝙蝠湯，純屬獵奇走險像魔幻現實主義，只宜淺嘗。

放眼世界，除家鄉的湯之外，只有冬陰功湯合我心意。檸檬葉、香茅、泰椒刺激味蕾，蝦、草菇提升鮮甜。這幾樣普普通通的東西放一起，可口、去膩、開胃、酸爽，真是絕配。倘若心情好、環境佳、時間寬裕，比如有一次在清邁品冬陰功湯，一勺一勺，細品慢咽，油而不膩，酸辣有度，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那天午後，從清邁大學出來，坐在河邊，陽光從樹葉間灑落，細碎斑斕，品嘗著人間至味，只恨時間過得太快！鄧麗君的小城故事，或許也有冬陰功的味道？

當然，也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有次去蘇梅島，年三十抵達已是晚上九點了，只好胡亂找家餐廳，沒想到還是人滿為患。我們匆匆坐下，當然少不了點冬陰功湯……只聽旁邊一桌同胞抱怨，太難吃了，我一嘗，果然難吃至極，簡直暴殄天物，女兒安排的年夜飯，就這樣被不合時宜的雨、劣廚給敗壞了。

雖然有這次不愉快的經歷，但並不影響我對冬陰功的情有獨鍾。這種情感，一半緣自冬陰功湯，另一半，則是與冬陰功有關的行走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