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余光中先生是因為那一首動人、感人的《鄉愁》,而後再讀《尋李白》時,又被其中的句子所驚豔:「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讓人不覺想去走近、去了解這是怎樣一位詩人,為何總能寫下如此動人心魄的文字。
《赤子》中由行走、觀點、創作、回憶四個部分組成,收錄當代散文大師余光中的散文代表作,橫跨詩歌、散文、評論、翻譯四個板塊,盡顯一代文豪剛柔兼濟、融貫中西的非凡造詣,是當之無愧的文壇「璀璨五彩筆」。
在文字中,我們可以拼湊出先生的一生,那也是一代中國人顛沛流離的真實寫照。先生生於南京,日本發動侵華戰爭後,隨父母遷往重慶,抗戰勝利後,先後就讀於金陵大學,隨後在香港、美國、臺灣生活和學習。儘管一生都在顛沛流離,但是先生始終保持著赤子之心,無論人在哪裡,故鄉只有一個。2006年,余光中先生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曾這樣說:這幾十年來,我努力用中文寫作,不但把文言的長處融入白話,更把唐魂漢魄召來字裡行間,常與李杜韓柳歐蘇對話,常在西化的滔滔浪潮之中撐住中國文學的砥柱。中國文化乃一大圓,圓心處無所不在,圓周處無處可尋,而以中文為其半徑,半徑有多長,圓周就有多大。」他是如此得眷戀著故土,又是如此熱愛著它的文化。
這一份熱愛從字裡行間滲透出來,溫暖又熱烈。遙遠的異國他鄉,回憶和期待之間,跳動的是那顆赤子之心。在葛底斯堡古戰場的四月想起春天的江南,在葛底斯堡的塔下想起母親同登的佛寺高塔。在紐約的帝國大廈眺望太陽落下的地方,懷念的是世界上最可愛、最神秘、最偉大的土地——中國,那是踏不到的泥土,是遠望而不能終不能歸的故鄉。哪怕是行駛在臺北的公路上,騰躍在美麗的島嶼上,依舊會想起西北的古驛道,朝雨中煙塵輕浥的渭城,仿佛能聽到陽關三疊節奏裡的那一曲《涼州詞》。多年後重新踏上故土,十天的山東大學的講學之旅,在初春裡帶著喜悅與希望,從千佛山走到靈巖寺,從孟廟走到孔林,一路都是回憶。登孤高的泰山,觀山東聖賢的青銅塑像,看蒼茫的黃河。在先生眼中,這故鄉是永遠都看不夠的啊,於是,這位老人,連那粘在鞋底的溼泥都不忍拭去,一雙泥鞋登機,回家刮下妥善珍藏,那泥土裡藏著的是隱隱的黃河水聲,那是來自故鄉的聲響。
2017年12月14日余光中先生逝世於臺北,他已經離開我們三年多了,在2020年底的這個冬夜,我們一起懷念先生,也將那赤子之情妥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