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曾撰寫「我在紐約」系列文章的作者徐曉飛從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畢業後,於9月抵達巴黎,開始了新的學習和工作。同時,他也將如在紐約時那樣,繼續記錄疫情陰影籠罩下的巴黎和歐洲的故事。
9月25日,巴黎迎來了這個秋天的第一股寒潮。經過一夜的降雨之後,氣溫降到了攝氏13度左右。我感冒了。最近巴黎氣溫變化劇烈,我從幾天之前嗓子就不舒服,之後逐漸發展成了感冒。再加上之前朋友的一個同事確診了新冠,還讓我很是緊張了一會。不過,後來朋友檢測結果是陰性,我也就放下心來,安心在家休息。時間剛到午後,我陷在沙發裡正思考著要不要去睡個午覺,突然面前的電視新聞節目上打出了一行突發新聞:「《查理周刊》舊編輯部前發生襲擊。」
巴黎又遭到襲擊了。此時距離2015年的《查理周刊》襲擊已經過去了5年時間。在這5年裡,恐襲案的14名嫌疑人中有11人被逮捕,3人依舊在逃。在逃的3人中有2人據信已經在敘利亞死亡。9月2日,巴黎特別重罪法庭剛剛開庭開始正式審理2015年的《查理周刊》恐襲案件。所有涉案的14名嫌疑人,不論歸案與否都將受到審判。
9月2日正式開庭當天,《查理周刊》在頭版再次刊登了包括2015年引發襲擊的那張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畫在內的12幅描繪穆罕默德形象的漫畫。9月14日,《查理周刊》的人事部門主管瑪麗卡·布雷特(Marika Bret)收到了伊斯蘭極端分子的威脅,一直保護她的法國政府人員當天等她下班之後,只給了她10分鐘時間回家收拾一些個人物品,就把她轉移到了安全地點。9月21日,瑪麗卡在法庭上作為證人發言時披露了自己的這一遭遇。兩天之後,《查理周刊》就聯合法國所有主要報紙、電視、廣播等媒體集團發表了一份聲明,表明要捍衛表達的自由。因此,關於《查理周刊》可能處境危險的猜測,已經在法國社會中流傳了幾天了。但是,襲擊真的發生時,還是讓許多人吃了一驚。
驚魂一刻
周五的巴黎,陰雨綿綿。雖然時間正是正午,但是寒潮卻把暖意驅散得一乾二淨。陰冷的大街上,行人們行色匆匆。就在這時,位於巴黎第11區的《查理周刊》舊編輯部大樓前,傳來了人們的尖叫聲。根據法國媒體之後的披露,襲擊是在上午11:45至11:50左右發生的。最早的報警電話則是在上午11:53左右撥出的。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整個巴黎陷入了一種混亂的焦慮之中。消息從四面八方傳來,有些互相牴觸,讓人摸不著頭腦。本來心態不錯的人,也被這種混亂搞得心神不寧。
因為襲擊發生時,我就坐在電視機前。所以我是第一個將這個消息發到和朋友的聊天群裡的。群裡瞬間就炸開了鍋。大家都知道《查理周刊》此前收到了伊斯蘭極端組織的威脅,但是還是沒想到竟然真的又發生了襲擊。群裡的一個美國朋友尤其感到後怕。因為她自己就住在第11區,剛剛出門搭上地鐵,襲擊就發生了。其中一名襲擊者逃竄的地鐵5號線裡夏-勒諾瓦站(Richard-Lenoir)正是她出門的那個地鐵站。「我剛剛才經過了《查理周刊》的舊編輯部大樓,天啊!」她在群裡感嘆。她要是晚一點出門,說不定就要和襲擊者迎面碰上了。
法國的24小時新聞臺BFMTV剛開始緊急插播襲擊新聞時的截屏。可以看到,此時是當地時間中午12:28,距離第一通報警電話撥出過去了半個小時。同時,下面小字說有3人受傷,其實受傷的只有兩個人。
一開始電視臺在突發新聞速報中,都報導稱襲擊者人數是1人。而襲擊總共造成3人受傷。不久之後,各大媒體改口稱受傷人數總共有4人,其中2人是重傷。而襲擊者則有兩名。再之後,受傷的人數被確定為2人,傷勢都很嚴重。因為有一名嫌疑人在逃,所以從中午開始,巴黎第11區以及鄰近的第3區和第4區的中小學校全部封校。其實,從事後的消息匯總來看,巴黎警方的行動還是很迅速的。下午1:30,第一個嫌疑人在距離襲擊現場不遠的巴士底廣場被逮捕。6分鐘之後,第二名嫌疑人也在裡夏-勒諾瓦地鐵站被抓獲。
但是,因為一開始混亂的消息,所以直到下午3點左右,大家才算冷靜下來。對學校的封鎖也解除了。
一個義大利朋友在群裡發了一張照片,是她剛做的烤彩椒和烤茄子。
「朋友們,我一緊張就不小心做了這麼多的彩椒和茄子,為啥?」
我們就這樣,度過了周五的這驚魂一刻。
面對恐襲,法國真的準備好了嗎?
一開始的驚魂未定逐漸消散之後,法國輿論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沒能避免襲擊的發生?」就如同我在上文所說的,在此次襲擊發生前,大家就都已經在猜測《查理周刊》可能會再次成為極端分子攻擊的目標。法國內政部長也已經正式將此次襲擊定性為恐怖襲擊。法國政府一直宣傳其在2015年經歷連續恐怖襲擊之後建立起的一整套監控極端分子以及預防恐襲的體系。為什麼這次又讓恐怖分子在巴黎——法蘭西共和國的首都得手了呢?
這也是呂克·赫爾曼(Luc Hermann)心中的疑問。赫爾曼是「第一線」電視公司(Première Lignes Télévision)的主席,此次受傷的兩人都是「第一線」電視公司的員工。這家公司只是剛好在《查理周刊》的舊編輯部大樓裡辦公而已,自身並沒有做過任何觸怒穆斯林社會的事情,也從沒有收到過來自伊斯蘭極端組織的威脅。在接受法國電臺RTL的採訪時,赫爾曼發出了憤怒的質問:「經歷過2015年《查理周刊》那場血腥的襲擊之後,為什麼這棟樓還是沒有被保護起來呢?為什麼在巴黎的中心,我們又見證了一場針對媒體自由的襲擊?」
實際上,在2015年的恐襲之後,法國警方在保護《查理周刊》這件事情上還是做得不錯的。為了保護報社的核心編輯以及記者,法國警方專門組成了一個85人的隊伍,全天候貼身保護。也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才有了上文提到的對該報社人事部門主管瑪麗卡·布雷特的緊急轉移。
不過,在赫爾曼看來,警方還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雖然《查理周刊》已經不在此次襲擊發生的這棟大樓裡辦公了,但是作為2015年襲擊發生的地點,這裡還是有著重要的意義。但警察此前對這裡的巡邏以及保衛並不全面,就算在《查理周刊》再次收到威脅信息之後,警方也沒有特別加強對這裡的警衛。這也就為此次恐襲創造了一個缺口。
25日下午,趕到襲擊現場的法國總理以及內政部長面見了赫爾曼。總理讓·卡斯泰(Jean Castex)向後者許諾了政府的支持,並且重申了法國政府對新聞表達自由的支持。但是,讓人好奇的是法國總統馬克龍的沉默。截至本文完稿,恐襲發生超過24小時後,馬克龍依舊沒有作出任何的表態。
不過,這次恐襲對法國政府來說也敲響了警鐘。雖然新冠疫情在法國愈演愈烈,但是法國政府也不能忘了恐怖主義這個同樣威脅法國的問題。面對疫情和恐襲的雙重威脅,法國是不是真的準備好了呢?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