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莫言講關於母親的故事2012-12-11 14:33
聽莫言講關於母親的故事
——讀莫言在瑞典的演講
文/蕭樓
很多好作家都是母親造就的。
莫言在瑞典獲獎的演講詞我讀了兩遍。莫言說,他的這個演講詞他寫的很順,僅用了兩天的時間。在他前往瑞典的新聞中,看到這個消息,就很想閱讀這個演講。在新聞中聽到了這個演講的一些片段,覺得很有意味。昨天,在東方網博客的專欄上讀到了有網友轉發的這個演講全文,就下載了,印成了文字。下午有個報告會,我邊聽報告邊讀莫言的演講詞,讀出了很多的感動與幸福。我從沒有讀過莫言,讀這樣的演講詞,我覺得莫言的獲獎,是名至實歸。莫言在獲獎詞裡談及他的一些作品,譬如《透明的紅蘿蔔》等,這引發了我讀莫言的興趣。莫言說,對一個作家來說,最好的說話方式是寫作。很多作家都說過,作家必須用作品說話,而不是新聞。所以,他希望我們能耐心讀一下他的書。網絡時代,可怕的是不了解作家的作品而隨意的就在說三道四。我這個小文有這樣的嫌疑,但是,我這裡只是對莫言的演講詞說一些閱讀的感受。今天上午我又認真的讀了一遍這篇演講詞,並用紅筆在文章的邊上記下了一些感受。
莫言獲獎了,他的母親卻不在了。此刻,他最思念的人,是他的母親。所以,演講詞從回憶母親寫起,母親的墳遷移中已融入大地,莫言說:「我的母親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訴說,就是對母親訴說」。
母親是我們人生途中的第一位老師,母親的博大造就子女的品格。莫言接連講了三五個故事,都是與母親有關的。用故事或事件來寫人,是最好的敘說方式。很多年前,我讀我喜歡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川端康成在斯德哥爾摩接受獎的演講詞《我在美麗的日本》,讀得我一頭霧水,以後又多次讀,依舊不能夠讀明白。那個演講詞裡面,川端康成用了一些日本的俳句想表明他的一些想法,我是越看覺感覺到糊塗。川端的小說我讀了很多,包含他獲獎的三個長篇《雪國》,《古都》,《千隻鶴》,還有很多優美的中短篇,譬如《母親的初戀》,《睡美人》等。川端的小說是優美憂傷的,但這篇短短的演講詞卻一點讓人感覺不到他的悽美的美感。
莫言的母親的故事,用簡潔的文字寫了高深的人生道理,尤見大作家的功力。打碎了的熱水壺,寫出天下母親對兒子永遠的寬大與心底裡湧出來的呵護與深愛。莫言心底中最傷痛的一件往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扇了母親一個耳光,若干年以後,當這個身材高大的強勢者演化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莫言有了報仇的衝動,被母親攔住了。莫言的母親說出了一句哲人的言語:「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母親是平靜的說出這句話的,裡面卻包含著很深的人世大的感悟。
還有一個故事,依舊是一位老人,一位要飯的老人。面對家裡難得能吃上一碗水餃,來了位要飯的老人,當老人要來的並不是水餃,而是一小碗的紅薯幹,老人當即表示出不滿,莫言想理論幾句,母親訓斥了莫言,將自己碗中僅有的半碗水餃倒入了要飯的老人的碗中。母親不會說一些高深的人生道理,在對待強勢的弱者時,母親寫下了為人處世樸素精彩的一筆。母親是我們人生的第一位導師就是用這些寫就的。
十幾歲時,莫言害怕患了嚴重肺病的母親會自尋短見,找了一整天母親的莫言終於見到勞累回家的母親大哭。母親說:「孩子你放心,儘管我活著沒有一點樂趣,但只要閻王爺不叫我,我是不會去的」。有句話說,女人是柔弱的,但做了母親以後的女人是強大的。
很小的時候就有人嘲笑莫言的相貌醜陋,莫言為此痛苦的時候,母親說:「兒子,你不醜,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醜在哪裡?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醜也能變美」。我讀到這樣的言語,感覺到,這並不是莫言母親的語言,而是一位高深哲人的箴言。
像很多大作家的母親一樣,莫言的母親也不識字,但她敬重識字的人。對於要買文具之類的用品,哪怕家裡揭不開鍋,母親都會滿足孩子的要求。天下的父母都這樣,我小時候為了要一個書櫥,我的父母將家裡祖上傳下的一床鋪板拿出來忍痛割愛做了做書櫥的材料。莫言應徵入伍時,母親賣掉了結婚時的首飾為他買了一套四本的《中國通史簡編》,讀著這樣的故事,我感覺到,這不僅只是一個買書的往事。
莫言從聽書成了當今世界上最偉大的說書人。莫言給自己的定位極其的低調。他站在文學的最高領獎臺上,只是說,自己只是一個說故事的人。現在世道,將低調掛在嘴上的人不少,但有幾個是真正低調的。莫言的母親害怕孩子成為靠耍貧嘴吃飯的人,莫言說的很幽默,自己這個莫言的名字,似乎像是對自己的諷刺。實際上,就莫言今天的偉大成就來看,莫言完全可以對這個人世說三道四的,尤其在文學上,但莫言表現出依舊如此這般的農民似的謙遜。
無聲的自然是莫言的朋友與老師,寂寞童年的與自然對話的時光,是莫言文學想像的寶貴經歷。一個能從自然中得到回音的人,才可能成為大的作家,譬如莫言。莫言說,萬物都有靈性,他見到一顆大樹會肅然起敬。
這個取得偉大成就的偉大時刻,莫言提及了他寫作上的恩師著名作家徐懷中先生,獲得了諾貝爾獎的莫言,此刻提及徐懷中,這個意義又非同一般。還有他家鄉數百年前的老前輩蒲松齡,這是冥冥中自然造就的深厚土地上的文化底蘊。
坐火車第一次出遠門是去青島,回來留存記憶中的青島只是一堆木頭。這個故事以外,也有一些發人深省的東西。
文學總想擺脫過於濃厚色彩的政治。莫言的一段話說的很好,他說,「我必須承認,如果沒有30多年來中國社會的巨大發展與進步,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也不會有我這樣一個作家。」這個講法的定位相當好,也是實話。莫言並不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人,他得到了國家的肯定,這與他的這些基調有著密切的關聯。沒有一種純文學能夠完全擺脫一個時代大的政治經濟環境的影響。就如莫言初學寫作之初,以為寫好人好事就是文學這也是那個時代給他造就的印象。
莫言從聽故事開始,自己講故事,講自己的故事,講身邊人的故事,故事並不就是經歷,這就是文學的真實,這不同於生活裡的真實。莫言有一個懂文學的《蛙》裡外的姑姑,更有一位很文學的父親,當很多人物被莫言用了真姓名進入了小說要與莫言理論時,莫言的父親給了一句極其精彩的回答:「他在《紅高粱》中,第一句就說『我父親這個土匪種』,我都不在意你們還在意什麼?」說的多好,這個90多歲的老農民是多麼的文學。
莫言說,「長期的艱難生活,使我對人性有了較為深刻的了解」,「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難用是非善惡準確定性的朦朧地帶」,明白這些,也就「必然地超越了政治並具備了優秀文學的品質」。說的多好。
莫言在這篇不長的演講中談及了自己的作品,他最後談到了他的《生死疲勞》中有些話很有意味。這個書名來自佛家,他說,「人世中許多紛爭,在佛家的眼裡,是毫無意義的」。聯繫他前面說的他母親的故事,「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是不是也有些這些意味。他想寫這部《生死疲勞》有些日子,他說05年的時候,當他看到一座廟宇裡「六世輪迴」的壁畫,才有了講述這個故事的正確方法。這使我想起王安憶說過的一句話,一些好的故事本身就蘊涵著很好的形式。
不識字的母親造就了一位舉世屬目的大作家。母親的故事講完以後,莫言講了一個他小學三年級時候的故事,悟出了一個簡單的道理,宣誓出一位大師的哲言:「當眾人都哭時,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當哭成為一種表演時,更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
最後的故事是意味深長的,也發人深省,使人震撼。尤其是最後一句,如同《項鍊》這樣經典的結局一樣,「——那個人剛被扔出廟門,那座破廟轟然坍塌」,言外的韻味,只能由讀者自己來品味,你能夠品出多少,是你的福分。
莫言說,他只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尤其獲獎以後褒貶不一,他又像一個看熱鬧的人,似乎被爭議的對象,是一個與他毫無相關的人。「我如同一個看戲人,看著眾人的表演」。這也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能夠品出多少,也是你的緣分。至於我,只有開始認真讀讀莫言小說的份了,能夠讀多少,讀懂多少,也只能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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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樓(上海蕭樓):原名徐日清,江蘇泰縣人,出生上海。
1983開始發表文章,寫了大量記憶懷舊散文,總字數約二百多萬字。近年的上海楊浦馬路記憶文章,廣受讀者的歡迎,點擊率達數10萬。